我不知道能不能夠讓一切順利

我們的心能不能相印還要看你

嘿你看風景多麗從沒留意

和你在一起看著你沒有頭緒……

“幫我包起來。”他對著店主說道。

他握著那張CD一路往回家的方向走去。路過自己常去的那家超市，他想起任萍要他買蘋果，于是走了進去。存了東西，推了個小小的購車，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諾大的超市里逛著。

你希見誰？他聽見自己心底問了這麼一句。

丁薇！

丁薇？

丁薇。

他滿腦子都是這個名字：丁薇。可是，為什麼？

老實說唐麟澤并不是一個好之徒，他過高等教育，懂得綱常倫理，只不過他覺得這個孩子好像會和自己產生一些莫名的聯系。這種聯系很微妙，他暫時覺不到，可是現在不想讓任萍知道。是那種藏的，只想埋在他一個人的心里。

購車推進水果和食品的區域。他在一堆紅得鮮亮可的蘋果面前停了下來。那些蘋果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潤澤，看上去非常爽口。任萍有時候喜歡把蘋果放一放，等表面起褶皺再拿去吃。說那樣的話蘋果中的水分減，糖分就會相對增加，于是吃起來又脆又甜。

他剝開一只蘋果外面的包裝紙，看了兩眼。那只蘋果上面有一個小黑，可是看上去紅燦燦的，也有一些褶皺。他想任萍應該不會介意，用刀子削一削就好了。

于是他把那只蘋果和其他的蘋果一起，輕輕地放在了籃子里。

丁薇站在鏡子前面端詳了一下自己的臉。這是一張蒼白但廓分明的麗的臉。的眼睛著鏡子里面那個影像的眼睛，那雙琥珀的眸子，覺到中間那顆瞳孔在旋轉，旋轉，像一個巨大的空，深不見底。

死了。

水龍頭嘩嘩作響。丁薇掬了捧水拍在臉上，水的溫度帶給暫時的冷卻。

死了，生命消失在醫院長廊的盡頭。丁薇看見的手吊在了空中，在推車的向前行進中輕輕地擺，好像在和自己揮手道別。

說什麼來著？打個電話？120？

的眼神渙散而又迷離。丁薇閉著眼睛都可以想象得到陳嶙倒在水泥地上泊中的樣子。的微微嚅，眼睛空中帶了些期盼地向自己。纖細凝白的手抬高，再抬高，企圖在空中抓住些什麼東西。可是它終究綿綿地落了下去，仿佛秋天的落葉。

丁薇在九和山醫院的洗手間里呆了半晌，廁所里殘留著酒和消毒水獨特的味道，令有些反胃，沒來由地干嘔了一陣。

了臉，將自己收拾妥當，有些如釋重負地走了出去。

高跟鞋在冰冷得有一些返的地面沉重地響起，嗒嗒嗒，嗒嗒嗒。丁薇猛然轉，走道里空空落落的，一個人也沒有，只是回聲。告訴自己，只是回聲。

護士小姐把陳嶙臨死前握在手里的那部手機給了丁薇。說病人沒有親屬，由朋友代領也是醫院允許的。

那部紅的手機在丁薇的背包里鳴響了好一會。看了一下，有三個未接電話。其中一個號碼讓再悉不過了。是他？

開始奔跑起來，從走廊穿過醫院的林蔭道，向著九和山醫院的大門直沖出去。

拐彎的時候見了一個年輕的母親，手里抱著一個孩子。那孩子手中捧著一只紅燦燦的大蘋果，被丁薇這麼一撞，一不小心沒拿穩，將蘋果摔在了地上。

天空中開始下起了小雨，地面有些泥濘。丁薇顧不得說對不起，匆匆忙忙撿起那只已經沾滿泥漬的蘋果，塞回了小孩子的手里。

丁薇繼續奔跑，繼續奔跑，穿過那條小巷，穿過那些猥瑣的目。雨下得越來越大了，顧不得服被雨水淋，砰的一下打開了門。

那張名片，名片……記得自己放在床單和床板之間的夾層里……

找到了！

丁薇雙手住了那張名片，像浮游在大海上的求救者抓住了一稻草。那張名片有一個辦公用的電話，那個電話號碼一個不差，正是陳嶙留下來的那部手機所顯示的電話。

從背包里出手機，有些哆嗦地把兩個號碼進行了最后的確認。“真的是他？”丁薇有些腳地癱坐在了床上。手機又一次響了起來，遲疑了一會兒，手接了過來。對方是一個中年的男人，聲音溫厚且略帶磁。他說了句“晚上我去找你”，便收了線。

找你？他的意思是要來陳嶙的住？

房東太太今天聽說死了個人，便用石灰將隔壁灑了個遍，口中念了一天的晦氣。死了人的房子，一般是很有人再會租了。跟丁薇提過是不是把中間是三合板拆掉勻給丁薇那另外的空間，丁薇當時搖頭拒絕，看來并不是錯誤的決定。

可以在三合板的這一邊看看那個竟然和陳嶙有染的男人是誰。或者說，只是確認一下而已。

把本來墊在床上用來找工作的報紙一團，扔在了角落里。那團紙球晃晃悠悠，滾得有點心慌意。

丁薇看了看表，現在是下午兩點半。咬著沉了半晌，沖出門去，在拐角的公用電話亭打了個電話。

手指雖然有些抖，但是仍然撥通了剛才手機上所顯示的那個號碼。

“喂。”接線的仍然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可惜不是剛才的了。

“你好，我找唐麟澤老師。”說話的聲音仿佛如鯁在，顯得嘶啞而低沉。

“哦，不巧了。唐麟澤下午沒有課，不在辦公室。”這個人的話里顯示出一種溫和的憾。聽出來這是原來教過語言學的森教授。這種久違的親切讓到一的眩暈，心下卻悵悵然有些難。

“謝謝。”幾乎是對著話筒喃喃自語，掛斷了電話。電話里發出“嘟……嘟……嘟”的忙音。無奈而又寂寞。

不在辦公室，那剛才的電話又是誰打的呢？

心里的石頭終究落了地，可是還有一個未知的領域，仿佛一片撥不開的迷霧，遲遲不肯散去。

“買蘋果嗎？今天剛到的，新鮮得很。”路旁有小販在招徠生意。

丁薇看了一眼堆在水果筐里的蘋果，紅皮薄薄的，像在臉上淡淡的撲了一層腮紅，著那麼一青。搖搖頭，一聲不響地走了過去。

唐麟澤把那張CD放進音箱里面。奇怪又突然來了電，大概線路故障已經修理妥當。他坐在客廳里慢慢地翻閱一本狄更斯的《雙城記》。狄更斯是位生前載譽死后留芳的作家，一生創作了二十多部長篇小說。他的小說中現著濃厚的人道主義神，特別是對世飄零的孤兒，有著多種多樣的描寫。這部《雙城記》是狄更斯晚年的作品，唐麟澤隨手把它從書架上翻出來，并沒有什麼心看。序言里寫著狄更斯的生平，他稍稍留意了一下，發現狄更斯生前也是一個極端風流的人。在和妻子凱瑟琳養育了十個孩子之后，他毅然在中年時離婚，和一個十八歲的演員同居。

他的角扯出一抹笑意，笑得古怪，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笑。

馬格的曲子在音箱里飄出來，突然“啪”的一下，又斷電了。天氣霾地飄著雨，客廳里的采效果本來就不好，現在幾乎是昏黑一片。

春困秋乏夏打盹。這種的春天讓人連連產生困倦之意。他沒來由地打了個哈欠，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擾了原本的寧靜。

打電話的是他大學時期的同學，許慧茹，和唐麟澤一樣在中文系擔任著現當代文學的課程。不過許慧茹前幾個月因為得了婦科病，現在在家里休息。任萍正是許慧茹的主治醫生，兩人私下里往很不錯。

許慧茹的聲音聽上去很憔悴，略帶哭腔。唐麟澤以為本來是找任萍的，可是看起來不像。許慧茹說：“老唐，我準備和鄒云順離婚了。”唐麟澤有些驚訝。鄒云順是中文系的系主任，為人很不錯，和許慧茹是系里有名的一對模范夫妻，據說結婚以來還從未紅過臉。現在許慧茹突然提出要離婚，倒是大出意外的一件事了。

唐麟澤安說：“什麼事這麼嚴重？鬧到非要離婚的地步。”他想起哈姆萊特的一句臺詞“脆弱，你的名字做人”，不由地嘆了口氣，不過當事人一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一個是自己的大學同窗，在這件事上，他也不好說話。

許慧茹當場哭了出來，說：“老唐你不知道我心里的苦。人家說家丑不可外揚，我在這邊藏著掖著，他倒好，在外面風花雪月完了，還不肯罷休，居然把人領進家來……”

“有這種事？”唐麟澤心不由一驚，倦意全消。窗戶半掩著，傳來外面機攪水泥石沙時的轟鳴聲。天氣有些得讓人難，他的對著話筒，有種濃墨重彩的意撲在了鼻臉之上，黏乎乎的。

許慧茹哭了一陣，漸漸冷靜下來。告訴唐麟澤一些始末，只不過有些像云霧中的騰龍，約約讓他只窺得見一鱗半爪。他無奈地站在旁觀者的立場胡勸說了兩句，心想還是等任萍回來再讓勸勸許慧茹，畢竟都是人，年紀也相仿，在這件事上，任萍應該比他更有發言權。

他掛了電話，猶豫了一下，終于拿了一件外套準備出門。

天空還是飄著雨的。細細，若有若無。有點像仕圖中的那些子，眼桃腮，眉梢淺笑，那神態都帶著些俏，帶著些荼靡，帶著些若有若無的意。說笑也是笑，說哭也像哭，倒讓人如此捉不起來。

剛才的一通電話倒像是全了唐麟澤的心愿似的。王胡捉虱子，阿Q便也捉虱子，并且那阿Q上的一小縷小辮子，還得意地翹得半天高。他們這個年紀，找外遇幾乎是件很平常的事，就像吃完正餐后，總是要吃一個蘋果來促進消化。

他撐了把灰的傘，從從容容地走出了家門。他回想起上次和丁薇在超市門口分手，轉拐進了一條很小的街道，他想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

道路很泥濘，他的腳已經沾了好些泥漬。以前我們曾經說過唐麟澤是一個非常講究細節的人，所以他為此皺了皺眉，停下來，點了支煙。他站在路旁著，冷眼旁觀著大街上絡繹不絕來往穿梭的人群。忙碌、喧囂、冷漠充斥著一張張面孔。腳是別人的腳，奔走卻是一個時代。這些冠楚楚的人們四下里避雨，如鳥散。唐麟澤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了起來，將了一半的香煙隨手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筒里。沒扔準，卻掉在了地上，被雨水和腳印在了最底層，看上去面目可憎。可誰會留心它放在煙匣中出售的時候，聞一聞都是香的！

唐麟澤繼續向前走，卻有點舉步維艱。這趟本來是有目的的出行卻無形中變得微妙而盲目起來。他在找丁薇，可是即便找到了又能做什麼呢？

這條小巷子年代久遠，顯得門庭冷落了許久似的。房子是兩層高的小樓房，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延續至今的建筑。有些居民在樓頂上養鴿子，天氣好的時候，傍晚時分，它們會隨著云霓、流嵐和鴿哨，呼啦啦一下飛回鴿籠，那片影子在地面上迅速地游移。這種景象，讓唐麟澤又想起了年輕的時代。

門是漆著綠的木門，門上除了金黃的牛頭牌暗鎖之外，還有一個同樣是綠的搭扣。主人出門的時候，便可以將搭扣合上，掛一把看上去不可親近的大鎖。而如今，這搭扣上卻掛著一只滴著水的塑料袋，迎著小雨春風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