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的確是男人的支柱。不論在神上還是質上。

唐麟澤著的頭發就這麼想著。他沒有發現手指已經不再黏膩，而是純凈得猶如牧師給剛剛出生的嬰兒洗禮時在他額頭上那神圣的一點。

他順勢熄了燈，頓時房間里一片黑暗。

丁薇拎著一大包東西拐進那條暗的小弄堂，有幾雙猥的眼睛盯著的脯看。覺得上有點涼，把東西抱在前，勻出一只手從口袋里掏鑰匙，掏了半天終于掏了出來，將鑰匙進鑰匙孔，“吧嗒”一下，門開了一條。

丁薇用左肩吃力地撞開門，將手里的東西“嘩啦”一下倒在床上。

這間租來的小房間是另外一個人勻出來給的，三分之二的空間被那個人占據，只給丁薇剩下的空間，中間用一塊薄薄的三合板隔開，釘上幾個釘子完事。丁薇時常可以聽見那人在夜里帶男人回來廝混時放肆的聲音，覺得空氣中似乎都殘存著那個人的不干凈的臭味兒和那些尋歡作樂的男人們的齷齪的呼吸聲。放了一個簡易的熏香放在房間里，可是似乎毫無用。

丁薇除了知道那個人做陳嶙，是一個暗娼之外，基本上和沒有接。只除了上個月把房租給房東的時候，在房東俗氣的客廳里和對了一眼。

陳嶙長得跟的名字一樣，瘦骨嶙峋的，過度的生活給的健康帶來嚴重的威脅。的臉很黃，眼睛大而無神，只是空空地看著前面的一個方向，超越一切的樣子。這和的份很不相稱。

丁薇覺得一個就應該長得妖或者俗艷，不知道陳嶙憑這樣的姿是怎麼生活下去的。事實證明活得并不算太好，僅僅聞著上刺鼻的劣質香水就知道。不過丁薇在被學校開除之后，已經失掉去研究別人的興趣了。

那塊薄薄的三合板后面傳來急促的呼吸聲，丁薇開始干嘔起來，拿起熱水瓶就沖了出去。

“我來要點熱水。”臉蒼白地對那個胖胖的房東太太說，乘機在俗氣的客廳里呆了幾個鐘頭。拿著熱水瓶下樓的時候看見一個男人從陳嶙的那間同樣暗并且彌漫著氣的房間里出來，背影讓覺得有一些悉。門關上之前看見陳嶙蒼白的臉孔，睜著那雙和小小的臉不相稱的大眼睛，著外面。

丁薇嚇了一跳，低著頭匆匆逃了回去。放下水瓶的時候了錢包，癟癟地在上，于是的心現在無力得和隔壁那個人現在的表一樣。

不經意間出了那張名片，對著窗戶瞇著眼睛看清楚了那上面的名字：唐麟澤。像把玩一件古董一樣把玩著那張名片，挲了很久，終于嘆了口氣把它放在床單和床板之間的夾層里。

把剛剛買來的報紙攤在床上，開始用紅筆勾畫出可以找到工作的地方。

剛剛把自己最后的一點錢花完了，命運就給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退學的事暫時沒和家里說，也不覺得和一個患了偏癱的父親能說什麼。

倒了點熱水泡了包方便面，不經意間聽到薄薄的三合板那頭傳來一陣重墜地的聲音，然后是一聲慘厲的尖。把吃剩一半的泡面放在桌子上，輕輕走近那塊三合板，在前面站定。

“救、救命……”隔壁傳來一陣微弱的呼喊。

丁薇嚇了一跳，讓聲音放肆地飄過去：“你怎麼啦？”轉回到陳嶙的房間門口，門和墻壁仍然保持著一道，看見陳嶙摔在用水泥簡單刷了一下的地板上，滿都是鮮。的床單和地板上到可見殷紅的跡。

丁薇看見陳嶙一只細細的手臂向，那只手臂雪白而纖細，在燈下看仿佛半明的凝脂，可以清晰地看見流著的脈。

那一瞬間覺得看見的其實只是一片秋天里的落葉，在瑟瑟的秋風中飄搖而下。

下意識地后退了一大步，臉有些煞白。

“電話……打個電話，120。”陳嶙斷斷續續地說著，手指向自己的床頭，那里有一部小巧的手機。

丁薇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那邊是一個聲音和藹的。問：“這里是九和山醫院，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告訴了對方地址，覺得自己的聲音漂浮在這間小小的斗室里，毫無生氣。印象中陳嶙上最值錢的東西就是這個手機了，于是把它放回陳嶙的手里，一步步地退了出去。

跟自己說：“我去看看救護車有沒有來。”可是腳步自從離開那間昏暗的房間以后就再也沒有想回去的念頭。在三合板的這邊踱著步子，端起那碗已經有些涼意的方便面，繼而又放下。

其實把陳嶙的手機還回到手上的時候就沒有再回去的念頭。想著如果再要手的話，那等待的將是一筆高額的押金以及將自己的名字簽在一個的親屬欄里。很不了這個。

丁薇覺得自己太清高了。

上個學期的考試就是這樣。把卷子給坐在后的那個男生看，結果老師把他們都抓住了，扣上一個參與作弊的罪名，并勒令退學。那個男生了六千元的保證金，得到了一個留校查看的機會，而除了上的幾百元生活費什麼也沒有，只得收拾東西滾蛋。

記得在寢室里收拾完東西的時候室友們看時的那種冷漠和陌生的眼神。一個人拎著東西走出校門的時候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仿佛在和另一種生活作出告別。

救護車的呼嘯聲傳來，越來越近，靠在那塊三合板上，舒了口氣。

可以聽見隔壁男人和人的說話聲、搬運擔架的嘈雜聲以及陳嶙微弱的呼吸聲。把手放在心口，只覺得腔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在這件事上做得很無。

那種呼嘯的聲音漸漸遠去，丁薇緩過神來，發現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這間小小的房間里變得黑暗冷清，有些哆嗦地走到門邊，把燈打開，頓時房間里一片明。

唐麟澤打開冰箱的時候才意識到停電了。冰箱里面黑的，從里面散發出一酸酸的怪味道。他手進去把上回冰凍的餃子拿出來才發現已經壞了。一些蘋果放在冰箱里，已經散發出臭味，顯現出快要腐爛的本質。那是一種糜爛在夜中的味道，讓唐麟澤覺得很不舒服。

他決定去外面的小餐館里隨便吃一點，將就一下。

他慢慢地下了樓，覺并不算太。附近正在施工，機突突突響個不停，唐麟澤把自己剛剛的決定一票否決。他是個很講究細節的人，在這樣環境不好的地方用餐，誰都不會有胃口。

慢慢地踱了幾步，他想起任萍的醫院里有一個不算太大的食堂，那里的飯菜雖然差強人意，但是比較清凈。想到這里，便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徑自往九和山醫院的方向駛去。

任萍剛摘下口罩的時候，覺得有點疲憊。這個星期婦產科來了幾個實習生，一邊手的時候一邊花時間給他們講解如何作的過程以及需要注意的細節，一場手下來，人已經有些聲嘶力竭。

“任醫生，去吃飯吧。”有同事喚。

“哎，好的，我一會就去。”有些虛弱地笑笑，向著辦公室的方向走過去。路上見別的科室的主任醫生，寒暄地打了個招呼。無非是問問病人的狀況如何。

“呵呵，巧得很，我剛剛看見你先生來找你，現在在辦公室等你呢。”一位同事對說。

任萍有些吃驚，麟澤怎麼跑來了。扣下心中的暗喜，告別那位醫生，急忙走了過去。一進門，便看見唐麟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低頭暗想著什麼。

“麟澤，你怎麼來了。吃過飯沒有？”

“還沒呢。家里停電，冰箱里的餃子壞了，我過來蹭飯。”唐麟澤說得有點輕松。

食堂里的人不多，因為已經過了用餐的時間。任萍挑了幾樣清爽的菜，端到托盤里，坐下來看見唐麟澤有些急促地往里飯。微微笑了起來，看來他真是了。

“不知道在附近吃點嗎？大老遠跑這兒來。”

“附近有個建筑工地在施工，吵得慌。反正我下午也沒有課，就過來吃頓飯，順便看看你。”

“冰箱里的餃子壞了？那我托主任從煙臺帶回來的蘋果呢？”

“好像也壞了吧。”唐麟澤想起冰箱那很怪的味道，皺了皺眉。

任萍最吃蘋果，煙臺的那種紅脆鮮亮的蘋果吃起來口特別好。說蘋果助于消化，還利于容。他喝了一口水，繼續說：“壞了就壞了吧。一會兒我去給你買。”他對的這份心是知道的。

食堂里安安靜靜，聽著丈夫吃飯時發出的咀嚼的聲音和水的下咽聲，突然覺得這聲音悉得有些陌生。這種覺讓的心里有種不祥的預兆。三月的天空，云朵淡淡地飄過，唐麟澤坐在的對面吃飯，任萍的笑容開始有點僵，了筷子，那一對衛生筷剛才掰的時候太用力了，結果一邊一邊細，握在手里極不協調。

“怎麼不吃？”唐麟澤問。

“我不。”一只蒼蠅飛過來，任萍手“啪”的一下把它打死了。那個黑的小東西落在盤子里，非常顯眼。

唐麟澤沒了胃口，他放下筷子：“醫院里也有蒼蠅！”

“哪里都有蒼蠅，就看是把它打死，還是揮一揮手讓它繼續禍害。”

“這話倒有些道理。”他盯著任萍的手。雖然打過蒼蠅，可是那雙手仍然白凈得道貌岸然，不用顯微鏡大概是看不出上面細菌布的。

起去洗手。

唐麟澤的手指又開始覺得黏膩起來。他剛才看見丁薇站在醫院的走道里邊，對著一正準備送到太平間的尸發怔。那尸蒙著白布，只出來一只的手，纖細雪白，空空吊在空中，微微地做著理命題中的鐘擺運。

他從的旁走了過去，并不曾注意到他。唐麟澤留意到丁薇的一刻不停地抖著，面蒼白，表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怪異。也許死者是的什麼人——唐麟澤不得而知。

和任萍道別，叮囑他記得買蘋果。唐麟澤點頭走出了九和山醫院的大門，抬起頭，發現天空中有些霾，氣愈發濃重了起來，看樣子要下雨了。

穿過正對著醫院大門的那條街道，兩旁是經營水果和鮮花的小店。大多數用來出售給前來探病的親友的，價錢不僅貴，貨品也不很新鮮。走到街口。他向右拐了一個彎。那兒有一家很小的音像店，正播放著一首歌曲。唐麟澤對音樂并沒有太大的研究，但是那首曲子的過渡之他聽出來用的是小提琴協奏，調子很歡快，似乎還帶著一點JAZZ的風味。可是那歌手的聲音傳出來的時候卻帶著不羈和隨意。

唐麟澤于是邁步走了進去，問那個小店的店主要剛才那首歌曲的CD。他出一張很舊的CD告訴唐麟澤這首歌做《孩與四重奏》，是一個馬格的孩子演唱的。他注意到那首曲子的詞曲作者做丁薇。

丁薇？恐怕只是重名而已吧。

唐麟澤低頭看著那張CD的封面，是一個穿黑的孩子，臉蒼白，戴著一只紅的帽子，下顎抬得很高，姿勢有些睥睨。右下角寫著演唱者的名字，反面是歌曲目錄。

音箱里繼續放著馬格的《孩與四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