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紹回到書房時，左攸拿著一疊分類、歸納容的奏章過來了，躬將東西放在案上，說道：“請陛下過目。”

他的作比較慢，也很穩，哪怕是微小的舉止也分外上心的樣子……因為這地方是皇朝中樞，每個人在這裡做每一件事都分外謹小慎微。或許正因“重要”，所以最普通的小事也賦予了格外的氣息。

隻有一個人冇那麼上心，便是郭紹。他是這裡的主人，主人無論對錯，彆人都會替他圓場。

“陛下，折德扆上奏章了。”左攸又不聲地提了一句。

“哦？”郭紹果然立刻低頭看桌案上的一堆東西。折德扆是封疆大吏，在朝廷裡總是關注的人之一。幾個閣輔政通常會把最重要的奏章放在上麵顯眼的位置，郭紹很快在一堆奏章的上麵輕易找到了那一份。

折德扆在奏章裡口氣似乎在回答朝廷的詢問。郭紹記不得自己是否人問過他，也不太清楚什麼衙門決定詢問那件事……搜尋黨項首領李彝殷之事。

總之折德扆在奏章裡答覆，得到一些線索李彝殷在北方草原，但至今仍未找到。

左攸微微抬頭，似乎在揣度他是否應該告退。郭紹看了他一眼，立刻便開口提起話題：“平夏行省的規矩還不完善，朕有個想法。”

左攸馬上安心地呆在那裡，抱拳道：“臣洗耳恭聽。”

郭紹想了一會兒，沉道：“這個規矩涉及到衛軍兵製的漸進革新。目前之衛軍，出征之餘，大部便回家各自耕種或做工；但如此用法，著實浪費了朝廷出錢裝備、訓練衛軍將士的耗費。他們應該有更好的用，便是戍守行省。如此一來，不僅比務農做工收更好，對皇朝的作用也更大。”

左攸忙道：“陛下所言極是，臣以為善！”

郭紹聽罷有點高興道：“左侍郎把這事兒告訴其他人，商量一番，然後照朕之設想，製定一個執行的方略，予朕過目。”

左攸當下作揖：“微臣遵旨。”

郭紹又以片斷一樣的話說一些自己的想法，“行省衛軍不能用終生製，而應該有年限，近的三年、遠的五年為一值。這樣有個好，行省衛軍將士之基家底依舊在國，行省武備主力不易離朝廷。”

左攸問道：“大許衛軍將士與當地人同，軍法隻嚴|掠，對嫖|宿、引|婦人冇有止法令，若將士與當地婦人結連理，朝廷應該以何規矩置？”

郭紹琢磨自己和中原王朝都冇有多種|族觀念，世人主流信奉的還是“華則華”，認同真正歸化的人；而冇有二戰時日耳曼人要保持高貴統的執念……何況黨項人也是黃皮民|族。

他當下便道：“在值期滿，將士可以自願帶回當地妻妾。若有置業倒不必擔憂，既有戍守期限，將士應不願置辦土地房屋，臨時也能賣掉。”

左攸領命告退。

郭紹坐在案後的椅子上猶自又琢磨了一番。曰本國這等遠的駐軍，期限可以五年；平夏則可三年。這條規矩阻力不會很大……隻要朝廷有錢！因為這個時代的人生活節奏緩慢，三五年對一般人不算長，一個軍籍壯丁，用三五年駐守的時間，換一份殷實家資的保障，大多很願。

行省最高長大都督、行省衛軍將士三五年後要回國，領取他們應有的報酬，便絕不會與當地勢力勾結，造分疆裂土的風險。而當地流放的漢兒、土著勢力又冇有武力，被駐軍製，冇有暴|力保障便翻不起多大的風浪。目前看來，這法子似乎能保護帝國版圖的統一。

因為要開支行省衛軍的軍費，朝廷軍費開支又將增大……但對行省資源的利用、貿易和“運輸”會讓朝廷收增加，算來應該能維持下去。郭紹預計以後大許朝的財政，會走進收與開支同樣膨|脹的軌跡。

郭紹轉過頭，手了一下地圖下方的“趾郡”所在的位置，從資源配置上考慮，他一時間對南部的糧食產量產生了很大的興趣。

不過他看了一會兒，目還是上移，看向了河西西域、以及遼西遼東……武備國防的縱深佈局，纔是迫切重要的罷！

……

春風讓靈州東邊荒原上出現了些許綠意，遠遠看去，那片鳥不生蛋的地方似乎有變草原的錯覺。

一隊矯健的戰馬衝出禿禿的山穀，前方一片樹林和草地立刻讓人們眼前一亮。

“駕！”當前一個披甲執銳的中年大漢|暴地一蹬馬腹，策馬迫不及待地衝了過去，然後跳將下馬，在一條小溪邊蹲下去捧起一捧清水來。

“哈……”中年大漢舒暢地長歎一口氣。

“折公，咱們沿著這條路，很快就到靈州啦！”一個穿袍服的文士道。

中年大漢折德扆點點頭。

就在這時，文士皺眉嗬斥道：“你們幾個，冇見折公在此喝水？把馬牽到下遊去飲水！”

“是！”將士們忙應了一聲。

折德扆拔下腰帶上的皮水袋，放進溪水裡灌水，旁邊的文士也忙著做一些瑣事。過了一會兒，文士又開口道：“聽說李彝殷的兒依舊是賢妃，家恩寵有加，這是要以招安李彝殷自投朝廷的作為；可咱們又派人四逮捕李彝殷。現在咱們弄得不上不下，既不能懸賞通緝，又不能順著朝廷的態度安……”

折德扆忽然問道，“為何不能順著朝廷的態度？”

文士降低聲音，沉聲道：“朝廷以安為主，在下估著不僅為了穩定平夏黨項人的人心，也考慮靈州以西的那些黨項部落。但折公不同，折公畢竟與黨項人有些淵源，折公越顯得記恨李家，越朝廷放心。”

折德扆不聲，指著文士道：“你啊，太過聰明。我見過家，家卻非心狹小之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文士聽罷有點尷尬，但馬上又一副忠心為折德扆謀劃的作態：“與家心相比，在下自然是小人！不過，就算家放心折公，難免朝中有小人讒言。”

折德扆“哼哼”發出一個聲音。

文士觀之，折德扆似乎並不願意繼續談論剛纔的話題，當下便左顧而言它：“朝廷為何急匆匆地催促靈州互市增加馬匹購買數量，難道又要用兵了？”

折德扆直起腰來，道：“恐怕確是如此。”

文士道：“必定是要在北方用兵，不然增加戰馬用不大。”

折德扆轉頭看了他一眼：“言之有理。”

文士到了鼓舞，立刻又興致地議論道：“從去年到今年，朝廷不斷向靈州調糧囤積，這是又要西征？”

折德扆道：“我聽說大許東征（曰本國）時與高麗國有議，也說不定是往東北方，大許最大的對手還是遼國。”

文士點頭道：“著實要等等才能看清楚方向哩。”

折德扆道：“這事兒咱們倒暫且不必過問，眼皮底下這事兒（增加戰馬易量）該怎辦，本帥想聽聽你的主意。”

文士沉片刻，說道：“掣肘戰馬互市者，一是甘州回鶻收的路費太多，二是靈州西邊諸黨項、吐蕃部落對商隊的患。”

折德扆聽罷不斷點頭，“繼續說。”

文士道：“隻要對這兩勢力施，讓他們有所忌憚退讓，一來可以降低戰馬購買本，有更多的錢買馬；二來減戰馬在半路的損失。戰馬易自然增加了。”

折德扆越聽越有興致，似乎英雄所見略同的樣子：“如何施？”

文士道：“而今大許武功聲威名震四方，一戰定平夏，數月讓遠在東海的島|國臣服，河西諸部十分忌憚震恐。折公可以對駐靈州諸部行館的人放言，朝廷對西麵商路不通十分不滿，諸部貴族必會恐慌收斂。”

折德扆微微點頭，“這倒是個法子。”

朝廷對商路不通不滿，以今上打遍天下無敵手的作為，極可能用武力解決西邊……這種說法實際是用武力威脅諸部就範！

但是折德扆仍不確定諸部會就範，西北這邊勢力錯綜複雜，誰不刀口捧飯碗？那甘州諸部、河西近左的部落收過路錢、劫掠那麼久了，幾句話就想讓彆人把裡的吐出來？

“博弈著實很有意思。”折德扆不聲道，“家也喜此。”

文士頓時肅然起敬，因為折德扆不止一次在下屬麵前提起他和皇帝坐在一起下過棋了。文士一臉拜道：“家對弈很高明？”

折德扆笑道：“不知你所說對弈，是在什麼樣的棋盤上？家有時高明，有時糊塗。”

文士聽到這裡，所有所思。

就在這時，將士們歇息後已經準備好了，折德扆轉過頭，招手示意親兵把他的坐騎牽過來。折德扆抬頭向西邊，太已經懸在樹林上空，他便朗聲道，“趕一些，才能在天黑前到靈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