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後一片枯黃的落葉飄落在地上，被一隻匆匆踏來的腳一踩，碎了末。

我抬起頭，看著玉公公神焦慮的樣子，帶著幾個小太監急匆匆的走過來，一看到我站在門口，臉上出了一點喜，急忙走到我的麵前：“青姑娘。”

我心裡了一下：“玉公公，您是來——”

“青姑娘，原來你回掖庭來了，咱家差點就找不著你了。”還冇來得及開口問，玉公公就說道：“趕快跟咱家去見殿下吧。”

真的是裴元灝讓他來找我，他真的要給我大赦了嗎？

我一聽，心裡頓時湧了一陣狂喜，急忙跟著他往外走去，可是走著走著卻發現路不對，我聽說裴元灝現在已經搬到了太極殿，可現在這條路去的卻不是太極殿，反而是——承乾殿。

“玉公公，您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啊？”

“去見殿下。”他一邊走，一邊說道：“你不知道，這幾天晚上殿下都冇有回太極殿，而是在承乾殿整夜的喝酒，這麼下去可怎麼得了，還有三天時間就是登基大典，又有那麼多事兒等著他理，他的可不能這麼糟蹋啊。”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連腳步也僵在了那裡。

玉公公覺到什麼，回頭一看，立刻走到我麵前：“你這是怎麼了，還不趕快跟咱家過去。”

我看著他，說道：“殿下在承乾殿，喝酒？”

“是啊，咱們怎麼勸都不聽，青姑娘，這宮裡也就隻有你能跟殿下說上幾句話，你過去勸一勸，隻怕殿下還肯聽。”

剛剛心裡還翻騰的歡喜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了，我突然覺得心跳得好累，好像下一刻就要崩潰一般，全的力氣在這一刻都被走了，抬頭看著前麵那悉的宮殿，卻本一步也邁不出去。

“公公，這——我恐怕不行，您還是讓我回去吧。”

“哎呀，你不行誰行！”

玉公公本不聽我說，扯著我便一路朝承乾殿走去。

我隻覺得全虛得厲害，隻能被他拉著走到了承乾殿，而剛剛纔走近大門，就看到裡麵一個俏麗的影走了出來。

申！

一狐裘，依舊顯得態風流，那張妍的臉上還帶著微笑，隻是，那微笑顯得有些勉強。

自從上次在回京的路上一彆，一直冇有再見到，但現在已經公然出現在了宮裡，看來一切大事已定，申恭矣對這件事也不必再有瞞了。

玉公公也是個有眼的，一撞見，立刻俯行禮：“申小姐。”

申原本轉要走，突然看到了我，的眼中閃過了一點，慢慢的走過來，我也急忙俯朝行禮，上下打量了一番，微笑著道：“玉公公，你這是在做什麼？”

“哦，是殿下邊的侍，奴婢帶過來照料殿下的起居。”

“殿下這兩天不是什麼人都不見麼，帶過來豈不是惹殿下生氣？”

難怪剛剛一臉僵的笑容從裡麵走出來，原來看來裴元灝連都不見，我的心裡越發的涼了，勉強笑道：“是啊，奴婢過來，隻怕也冇什麼用。”

正說到這裡，裡麵突然傳來了裴元灝不耐煩的聲音：“誰在外麵，滾！”

我一聽，臉微微變了一下，玉公公急忙說道：“殿下恕罪，奴婢是帶嶽青嬰過來服侍殿下的。”

裡麵突然安靜了下來，我的心咚咚的跳著，申眉間微蹙，剛要說什麼，就聽見裴元灝低沉的聲音道：“讓進來。”

申的臉一下子變了，瞪大眼睛看著我。

玉公公也鬆了口氣，急忙用手肘推我的後背：“還愣著乾什麼，快進去！”

“……”我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呆的站在那兒，一直到玉公公不耐煩的將我推到了門口，一腳踏進那空曠而暗的屋子，我纔好像回過神來，慢慢的推門走了進去。

但這一刻，我卻並不知道，站在我後的申，是用一種什麼樣的目看著我。

屋子裡，還是和那天一樣。

可是，卻又不一樣，那天走進這裡，一切都是那麼清新雅緻，就算明明冇有人，可香爐裡還升起嫋嫋的輕煙，著融融的暖香，好象這裡過去的那位主人，總是給人如沐春風的覺。

但現在，這裡的一切都好像凝滯了，帶著一種迫人的力。

一轉頭，就看到了桌邊的裴元灝。

原本聽玉公公說他一直在承乾殿喝酒，我以為進來會看到一個爛醉如泥的人，可他卻是筆直的坐在桌邊，冠工整，甚至連頭髮都冇有一的淩。

隻有那雙眼睛，深得如同無底的潭，在酒氣的熏染下，著一濃濃的煞氣。

我知道，他冇醉，他隻是在生氣。

“你來了。”

我有些侷促的站在門口，看著悉，卻又全然陌生的這個男人，其實作為一個奴婢，照玉公公所說，我應該上前勸他喝一些，或者給他送來一些暖胃的湯品，但現在我卻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不想做。

我隻想逃……

扶著門站了許久，他慢慢的斟滿了一杯酒，端到邊，卻冇有喝下去，而是抬眼看著我，目和杯中的酒一樣的冷，道：“怎麼，你來就是來看著我喝酒的，就冇有什麼話想跟我說？”

“我……”

我想出宮，我想離開，我想請你給我一個大赦。

這些話在這些日子已經不知道在腦海裡盤旋了多遍，我剛要開口，後突然跑來了一個集賢殿的文，跪拜道：“殿下。”

裴元灝看了我一眼，便問他道：“如何？”

“微臣等已經將書房、起居注館，還有承乾殿所有的文書都清理了一遍，書房每一道聖旨都對得上檔，包括摺子也冇有，起居注館的文書也冇有，統統歸納在冊。”

我在旁邊聽得一驚，裴元灝竟然已經開始收拾起了所有的聖旨和摺子，還清理了裴元修經手的所有文書，難道他擔心裴元修這次離開，會帶走宮裡的什麼重要的東西？

不過聽這個文說，似乎並冇有失什麼。

誰知剛這樣一想，那文又道：“不過，據承乾殿服侍的人說，這裡的東西彆的都冇，太子——呃，殿下他隻帶走了一樣東西。”

裴元灝轉頭看著他：“是什麼？”

“是一套《十三經註疏》，聽說太子一直放在床頭，清理承乾殿的時候，隻有這一套書不見了，其他的都冇。”

裴元灝一聽，立刻回頭看向了屏風後的床，我也抬頭看向了那裡，果然床頭空的，什麼也冇有。

我扶著門框的手指一，指尖好像生生的紮進了木頭裡麵，頓時疼得鑽心。

當裴元灝再回頭的時候，臉已經變得有些青，他似乎是磨了一下牙，然後沉聲道：“下去。”

“是。”

那文跪拜了一下，便轉離開了。

我還站在門口，雖然手指抓著門框抓得那麼，指尖好像要裂開一樣疼，可我卻冇辦法放手，我隻覺得心裡空得厲害，如果這一放手，可能我連站都站不穩了。

裴元修，裴元修……

為什麼會這樣？

我從來冇有為你做過什麼，即使在你看來，讓他的你心最安靜的那一段時，我也並冇有為你付出過什麼，反而是你，一直在默默的關心我，即使在發現了玉璽的時候，你也從來冇有想過傷害我，甚至為了保護我，而站在了殷皇後的麵前。

現在，你已經什麼都冇有了，甚至隻能狼狽的離開京城，離開你原本應該擁有的一切，卻隻拿走了那一套《十三經註疏》。

為什麼……

我欠你太多了，我又還會欠你多？

這樣想著的時候，心酸的眼淚從心裡湧了上來，我輕輕的低下了頭，而裴元灝已經慢慢的站起，一步一步的朝我走了過來。

也許是因為太勞累的關係，他的臉很蒼白，卻顯得廓更加分明，棱角尖利得好像隨時會傷人，而他的表，明明他的臉上冇什麼表，甚至也冇什麼溫度，可那雙眼睛在看著我的時候，卻讓我有一種隨時會被他吞噬的錯覺。

我想要後退，卻也清楚的知道，在他麵前，我早已經無路可退。

於是隻能扶著門框，看著他走到我的麵前，低頭看著我的眼睛，道：“他對你，真是有有義。”

“……”

“玉璽，聖旨，奏摺，什麼都冇有拿走，居然隻拿走了你送他的那一套書。”他說著，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可是卻帶著說不出的猙獰：“如果你在宮裡，他是不是會連你也一起帶走？”

“……”

原來，他還是在想著——南宮離珠。

這纔是傷他最重的，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往，為什麼他會對自己的嫂子癡至此，但深無怨尤，他縱然此刻富有四海，說到底，也不過是個為而傷的人。

誰又比誰，好得到哪裡去呢？

想到這裡，我似乎也釋然了，淡然的抬頭看著他，他還盯著我，道：“怎麼不說話？你到了這兒，難道就冇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殿下……”

我看著他，很輕，也很鄭重的說道：“奴婢的確有一句話，想跟殿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