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高科技犯罪

李嘉彷彿就是爲了京兆尹這個職位而生似的,兜兜轉轉了一個大圈子，他又回到了這個位子上,做得滋潤無比。憑藉著在這個位置上一呆多年的經驗,又有鄭靖業這樣的後臺,李嘉這個京兆尹越當越順手，也很遇到什麼麻煩了，哪怕京城勳貴多如狗、高滿街走。多人顯貴想在這裡辦個什麼事兒，還要承他人讓他給個方便？

近兩年李嘉過得頗爲飄飄然,他家總頭子鄭靖業連東宮都撓趴下了，他作爲鄭靖業的心腹骨幹，還有什麼可以憂慮的呢？

真是想得太好了！這不,麻煩上門了。

大字報與小廣告,從來都不是某一個時代的特產,自從誕生之日起，他們就廣泛地存在於世界上的各個角度，史不絕書。一旦有什麼大事件，總能看得到謠、讖語、流言、飛書那忙碌的影。這一次，事關立儲，又是諸王相爭，匿名信的出現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廢太子的時候沒有什麼大面積的流言蜚語纔是不正常的表現。

既是意在儲位，那麼這些輿論導向最終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影響皇帝。飛書出現在京城，再正常不過了。

京城，這幾十年來就是鄭黨盤踞的地方。李嘉一覺醒來，發現大街小巷出現許多匿名信，還都是說齊王不好的，睡意未褪的雙眼瞬間瞪得溜圓，腦袋也馬上清醒了。原本事涉皇子事就不小，還在這立儲的節骨眼兒上，按照禮法，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皇帝就沒個嫡子，廢太子也是庶長子，他廢了，齊王就是諸王中最年長者，這飛書出現的時間未免也太巧了些！

李嘉果斷作出決定：“去，看看哪裡還有這飛書，一收繳了來！”飛書，按照法律條文來斷，是非法的，所有匿名信，如果僅僅是揭發罪案，查有實據了方能不問罪。今天這事不同尋常，李嘉猜得沒錯，匿名信已經滿天飛了，這是破壞國家秩序、擾社會治安的惡**件！

李嘉一個停頓都沒打，直接讓人收剿飛書，自己親自跑到鄭府去投帖求見鄭靖業求個意見。一到鄭家，先把門房給嚇了一跳，大冬天的，李嘉居然頭冒白煙，彷彿一個武俠小說裡給晚輩用功療傷/把畢生功力傳給走了狗X運的落懸小子的前輩高人。

馬迎迎上前一揖，問道：“京兆何匆匆？”嗯，高層次混得久了，馬迎說話也文縐縐的了。

這要放在平時，李嘉還會跟他打趣兩句，現在正在著急上火，也不說笑了，對著馬迎一瞪眼：“這時候了就不要囉嗦了！相公呢？”

馬迎道：“相公昨天在顧先生那裡過夜，並沒有回家。”

李嘉直拍大：“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真有急事？非相公不可？除了相公，夫人眼下也在家裡的。”

李嘉匆匆道：“此事必得知會相公的，說與你也不妨，等太升起來，怕整個京城都知道了——昨夜有人趁夜散了一地的飛書，揭齊王不法事——你把這個回稟夫人，我去尋相公……”

“還尋呢，這都什麼時候了？相公也該去上朝了，幾位小郎君剛出門兒，您就沒遇上？就是您——這跑來跑去的，就沒看看時辰？朝會不到，你怕也難待。”馬迎好心提醒著。

李嘉捂著帽子擡頭，可不是，出門的時候天尚暗，這會兒太已經爬出來了。再晚一晚，他就要遲到！李嘉搶過繮繩，飛上馬，拱手道：“我去大正宮，你千萬上稟夫人，此事不小。”

馬迎道：“小人省得。”

李嘉調轉馬頭奔宮裡去了，馬迎也轉奔後頭找杜氏急報。

晨昏定省是德，鄭琰覺得自己生在這個家裡，一定不了做壞事，而且彷彿已經做過了，就不要墮落得太徹底，好歹得提醒自己——幹掉太子是被迫的，我本質還是個好人——對禮節還是遵守的。

早早起牀，爬起來去看爹孃，今天爹夜不歸宿，就去陪著老孃說話。杜氏那裡正在擺早飯，看到鄭琰來，對趙氏呶呶：“瞧這機靈勁兒，知道我這裡有吃的就尋著來了。”

趙氏低頭微笑，手下卻不停，給婆婆擺擺筷子，纔在杜氏的示意下也坐下了，丈夫上班早，兒媳婦跟婆婆一起吃飯聯絡。鄭家規矩不大，沒什麼兒媳婦一定要侍候全餐的臭病，意思一下，表明立場，杜氏便不苛責兒媳。

鄭琰與三個嫂子打過招呼，一點也不客氣地尋了個位子坐下了：“咱們孃兒倆誰跟誰呀？”

杜氏早晨心正好，也不跟計較：“先喝口湯再吃，三娘五娘六娘也不要看著，都座用飯吧。”說著率先開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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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琰咬了塊棗糕，覺得味道很好，嚼嚼嚥了，問趙氏：“這個今天嚐起來比往日更香甜呢，是改了做的法子？”

趙氏最恨人吃飯的時候說話，無奈鄭氏家風如此，只得放下筷子，慶幸自己正在喝粥，一口嚥了就行。張口言，外面馬迎央人回來話來了：“京兆尹來尋相公，見相公並不在家，又急往宮裡去了，說是京中出現飛書揭齊王不法事，府中事請夫人裁決。”

縱使後宅婦人，聽說事連齊王，也都不淡定了。趙氏、郭氏、蕭氏面面相覷，食難下嚥，趙氏通達些，知道況不妙，郭氏蕭氏都是皇帝親戚，爭皇們，是們這個親戚揍那個親戚，心更差。杜氏卻是知道，自家跟齊王沒瓜葛，不關自己的事兒，卻也壞了心。

只有鄭琰，該吃吃該喝喝，淡定得很：“你們這都怎麼了？齊王，聖上親子，聖上不會讓他被流言所傷的。”

蕭氏心說，就因爲是皇帝的兒子，纔有事啊！這是要呢。郭氏看看小姑子又看看婆婆，一肚子的話都悶給還沒出世的兒子聽去了。妯娌裡趙氏與鄭琰相最久，知道這小姑子滿心眼兒，纔不是像上說的這樣萬事不過心，一副正義凜然的迂腐模樣。行啊，反正有你拿主意，咱們就不說什麼了。

杜氏問兒：“果真無事？”

“咱們無事，齊王也無事。”說的是齊王，而不是蕭令業，一旦蕭令業不想當齊王了，那他就麻煩了。

鄭琰在聽到消息的一瞬就反應過來了，這是有人想上位，想把齊王這塊絆腳石給踹飛呢。失德之人，如何做得太子？只是不知道是誰做的？嘖嘖，這下要踢到鐵板了。皇帝已經把齊王排除在外了好吧？皇帝當初把齊王弄到外面是爲了保全他，防止他與廢太子再起衝突，最後惹來殺之禍，是保命，可不是下放基層去鍛鍊鍍金。現在哪怕只有一點把齊王當候選人進行考慮，都不會把他扔外面不召回來！

對這樣一個人下手，還弄得滿城風雨，能有什麼原因？不過是因爲齊王存在著就是個障礙，有人要搞齊王，不搞死也要搞臭，讓他徹底失去競爭的資格。

這倒也算是一步好棋，問題是，如果下手的不是老三趙王，去一齊王又有何用？難道要再搞趙王？接著秦王、魏王的一氣搞下去，弄得想出頭的這個了實質上的“長子”？真當這是單機遊戲啊？

皇帝不是無人工智能NPC！嘖嘖，這事兒，只怕是要查，查出來是哪個皇子搞的鬼，這個人才是真的要完蛋！鄭琰真心希這事兒是趙王、魏王這樣的年長諸王搞的：他們蔫了，對鄭家有好。

鄭琰的話讓杜氏的心好了一點兒：“既然這樣，咱們家裡不要有人出去嚼舌頭！該做什麼做什麼，不要跟著傳播流言。”

媳皆應命，又命令家下人等統統注意，鄭琰也令人去池修之家裡傳話：“但有流言，家中人許聽不許信，許疑不許傳。”池修之昨天住在顧宅，未及回家，恐怕來不及理此事，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固然不怕事，卻不能不小心，多一事不如一事。

吩咐完了，還不放心，又向杜氏道：“池郎外家寡居，兩位又都是不問世事的，家裡奴婢一個管束不住，反易生事端，我還是得出門一趟，也順便聽聽消息。”

杜氏嘆道：“你去罷，路上小心。”

鄭琰大搖大擺坐著車出門去了，一路上街道沒變、建築沒變、連街邊的樹都還是昨天那副禿禿的模樣，卻平白讓人覺得氣氛張。到了地頭，一番安排自不必說。不論是池修之家還是池外婆家，家下僕役倒是聽的話，乖乖閉門不出。鄭琰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李嘉，這位京兆尹行匆匆，讓人好不同。

李嘉是個人兒，京城地界兒混得頗，該記得的事絕不肯忘，一眼就認出對面車轅上坐著的是鄭家僕役，一看那車，郡君的規制，就知道里面坐著的是鄭琰。

不等衙吏喝道，李嘉打馬上前，拱手道：“京兆尹李嘉在此，前面可是鄭相公府上郡君？”心裡已經確定了九分。

果然，對面傳來聲音：“正是。”卻是男僕回話。

李嘉一拎繮繩，青驄馬踏步上前，湊著車窗小聲道：“郡君，我是上請貴府僕人往傳話，可傳到了？”

鄭琰道：“要是說齊王飛書，那就是知道了。”

“郡君這還出門？”

“如何出不得門呢？左右與我們無關，這時節纔要穩呢。”

李嘉道：“夫人也是這樣說麼？”

“家裡是這樣看的。”鄭琰含糊地道。

李嘉道：“那便好，相公也是這樣說的。”

看出來了，與剛纔那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相比，李嘉現在語氣可平淡了，想來是有人撐腰的緣故。“事出在京兆，您還是要忙一忙的，便不打擾了，正好兒，我去尋阿莞去。”

“郡君自便，不嫌棄小便好。”

“怎麼會？阿莞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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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還真是得了鄭靖業支招的，鄭靖業聽他說了飛書的事，如何還不知這裡面的貓膩？只要是個政客都能想明白，一時之間諸王都有了嫌疑。只有腦袋長方形的，第一反應纔是要按律行事。

鄭靖業與齊王關係也不太好，讓李嘉複述了一下飛書裡的容，捋須道：“這裡面雖有誇大之辭，卻也不失真實之跡啊！似縱奴行兇、詆譭太子等事，俱有事實呢。”李嘉心說，我知道這是都是事實，您老不是也派人查過麼？這裡面還有一些證據是我親手給您的呢。

“也不必驚慌，劍指齊王，哼，誰也不是傻子。只是你要記得，不要被人當了槍使纔好！”

“請恩相明示。”

“這事怕還要著落在你上，老夫只恐你查出來的人，未必就是真兇呢。嘖嘖，只是這齊王之事，又有實據。只有一句話，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對聖上，不要瞞，你要是不能評判，就把證據給聖上，請聖裁嘛。還有，不要手忙腳的！這天，塌不了。”

李嘉一聽就明白了：一、齊王的劣跡要上報；二、這樣大規模的散發小廣告也要查；三、這事兒鄭黨就不要摻和了。李嘉有理由相信，鄭靖業也是想齊王倒黴的，否則說齊王的壞事也是有據的，明明眼下的重點是有人非法散發小廣告。

皇帝的腦袋一點也不方，他老人家一眼也看了這裡面的文章，當場就發作了，手把桌案拍得山響：“荒謬！可恥！京中居然會有飛書！！！李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