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副將一臉的慘不忍睹中，夏寔設宴款待天使一行，歌舞昇平，由此看來河形勢一片大好。

席間夏寔頻頻勸酒，池修之一臉無奈，剛砸完人腦袋，雖然換了服，還是覺得鼻尖有揮之不去的腥味兒，喝點兒小酒還，東西就很難嚥下。夏寔還在稱讚他“文武全才”。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要是面對上正規軍，那是隻有死路一條。不過是因爲對上一羣鬼，他出了招，果斷煮白粥讓對手自繳械。

這邊兒肚子咕咕，還要抄著並不犀利的武去砍人，那邊兒米粥的香味兒就飄了過來。摔！誰tmd還有心砍人啊？經此一役，於鎮海對於池修之又有了全新的認識。夏寔面對池修之的謙虛，還在捧臭腳：“池郎急智，換了我，就想不出來。”

池修之嘆道：“我並未與人對陣過，並不知排陣之法，這也是無奈之舉。想來這些流民裡到底是迫於無奈的多、願意生的，總是給他們一條生路罷了。這也是聖上的意思，能則，多造殺傷有違天和。”

夏寔稱讚：“果然是君子之風。”

池修之本來就有些反胃吃不下東西，被夏寔一讚，頗覺胃疼，連先時的一點兒得意也沒了。

好容易酒宴結束，池修之也是真累了，也是不想被夏寔圍觀了——夏寔一個人就能造圍觀的效果——面倦。夏寔這會兒倒識趣，痛快地放人離開了，回去計劃著明天繼續圍觀。

月華如練，著手中的劍，池修之終於有功夫長吁短嘆。於鎮海依舊一鎧甲，一走路就叮叮作響，池修之閉，回頭看他。於鎮海是來彙報工作的：“人都造冊、留了手印兒，冊子在這裡了，人給河看管起來。忙裡酒失了三罈子，羊當時就跑掉了，次後只找回三頭，用掉穀米若干……”

池修之點點頭：“符節未失，行文在河補上就是，我另行上表，向聖上奏明當時狀。”跟著的護衛也都是宦子弟，雖然級別都不太高，那也是有力人證。

於鎮海猶豫了一下：“這個夏將軍……”略奇怪啊。

池修之攔著他的話頭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說：有話等離了人家地盤再說。於鎮海行了一禮：“我去巡一下營，池郎安歇罷。”

池修之抓起佩劍：“我與你一道罷。”於鎮海往他手上的劍看了好幾眼，池修之神自若地舉步先行。哪怕這是他媳婦兒未經允許私自用的，他岳父總不會爲了這個他。還是媳婦兒心，什麼用得著的都給準備上了。

池修之帶的這一隊護衛本是來鍍金的，不料遇到了腥場面，雖則有了軍功，回去更彩，然而衝擊過大。打仗，還是被突襲，怎麼可能不死人？然而這些在京城頗有養尊優嫌疑的傢伙腦子還是轉不過彎兒來，尤其是前兩天還在一起喝花酒、賭小錢兒的同伴兒還掛了幾個，又有幾個躺在那裡生死未卜，大家心裡都沉甸甸的，營地裡一片寂靜。

池修之巡了一場，看氣氛低靡，也不多言，奔往重傷員進行問。又鄭重地祭了陣亡將士，發表了一場即興演講，說得這些人死比泰山還重，號召大家向烈士學習，不要給死去的同袍丟臉，一定要風風地回去，爲烈士們請功，大大地提高了士氣。

池修之過了一回夜間崗哨的問題，纔回去休息。

自從遇到了夏寔，他的效率就高了起來，夏寔手頭有兵馬、有錢糧，真心配合辦什麼事兒，那效果是相當不錯的。池修之抓來的俘虜造冊看管，夏寔很理解：“一切但聽池郎吩咐，我這裡的人只管聽命搭把手。”

池修之也不含糊，死了的砍掉頭記功、重傷的乾脆也砍了一起點人頭，輕傷的給簡單的醫治與俘虜的一道待審判。主投降的造冊：“有心向善者聽其去留，落籍爲民。這些都給將軍啦。”這也是分功之舉。

夏寔一揮手，這會兒天還沒熱呢，他風地抓著柄扇子在那兒裝x：“這些都是池郎的功勞，你怎麼說，便怎麼辦。若因顧忌我這裡反而生出事端來，你我面上都不好看。”

池修之也痛快：“如此，便卻之不恭了。”回頭寫奏摺，多寫夏寔幾句好話。

夏寔只有一條兒不好：著池修之不肯放手。池修之帶隊在河作了短暫的修整之後要趕赴河，夏寔先是耍賴，百般挽留，見池修之去意堅決，又哭天抹淚兒地要跟著一道兒去。

“池郎就在我河停了一天啊！”夏寔一唱三嘆地哀嚎，“你不是奉旨的麼？怎麼呆了一天就走了呢？”池修之好說歹說，費了若干口水，最後只好拿萬用萬靈的“有聖命在，不敢耽誤”來。

夏寔這才怏怏地道：“河那裡有甚大事？他那裡統共也不過幾百逆匪，池郎此行已經砍得差不多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坐視不管吶！”如果賊兵勢大，夏寔就必須進剿，這樣小的，如果再撈過界，未免會被指責看不起人、搶功勞、表現。

池修之腦子轉了幾十道彎兒，微微一笑：“有沒有事，都是要走過這一遭的。今番還要謝過將軍仗義相助。”

夏寔嘿嘿一笑：“應該的應該的，我再給池郎配些軍士護送。”

池修之頷首：“軍士過界之事，我當上表向聖上剖白。”

夏寔打了個哈哈：“不急不急，我上表也是一樣的。”

副將忍不住提醒：“時辰不早了。”池修之看了他一眼，認得這是迎接他的人，此君姓祁，也是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祁副將吐出一口氣，堅決不承認有這樣的主將，太丟臉了有木有？！

——————————————————————————————————

池修之的隊伍在前面走，夏寔帶著人在後面傾出演十八相送。

於鎮海抖落一的皮疙瘩：“世上竟還有這種人！我原以爲只是傳說。”

池修之知道於家非常土鱉，於鎮海算是努力上進的，平時接的層面還是不高，對於世家深固的病，還是不怎麼了解。也不解釋，只說：“他是個明白人。”

於鎮海丈二的和尚不著頭腦，什麼“明白人”？這貨盡盯著你的了好吧？他明白個p啊！想來想去沒想明白，乾脆拍馬趕上池修之，兩人錯開一個馬頭，於鎮海問道：“池郎，那些人你打算怎麼辦？”說著往後一呶。

夏寔給配了六百軍士隨行，有一半兒的原因是池修之俘虜來的人夏寔讓他原模原樣的給帶到河去了。池修之道：“聖上已有定論，依法行事就是了。”語氣平平淡淡的，聽得於鎮海一個哆嗦。

池修之到了河，對著迎接的諸人宣了旨。第一道命令就是把一堆用石灰理過的人頭拿竹竿子挑了巡示郡境示衆“安民”。他還巨噁心人地命令：“往各塢堡門前都掛一些，也是威懾逆賊。”

周豫家門口兒被掛了十幾顆人頭，家裡膽小的連門兒都不敢出，周豫本人連做了好幾天的噩夢。事後一提池修之就打哆嗦：“那人，太狠！”什麼話也不提，就這麼往你門口掛人頭，換誰誰得了啊？周豫深深地懷疑，池修之至有八分肯定他出了招，可池修之就是不說。

周再興是知道的，周豫原是個比較有風度的大叔，現在倒好，彷彿老了十歲，還長得殘了。周再興眼看這位伯父一把一把地掉頭髮，急得不行：“伯父，咱們就向使認個收拾吧，只要咱們說沒留神讓流民給溜了，他又能如何？守土之責並不全在咱們，我們能夠聚衆抗賊已是大功一件了。”

周豫淚流滿面：“你是不知道啊！他們那裡心中已是生疑，解釋是沒用的！這些人都是人兒，聽你幾句話就信了，他就不會先去河了！”

周再興問道：“那該如何是好？咱們家門口兒——”還掛著十幾顆人頭呢！

周豫一聽到門口兩個字，心口一陣絞痛，著，咬牙道：“他在河的這些日子，想幹什麼就讓他幹什麼，一點也不要違逆。要錢給錢要糧給錢，一定要順著他。”這些傢伙肯定是隻相信事實。哎喲哎喲，頭也跟著疼了，周豫又騰出隻手來撐著腦袋。

周再興沒再言聲，手扶著伯父到榻上坐了，一揖到地，奔出去宣佈了。

周豫的慘狀不人是心裡有數的，看池修之這一手也很害怕，即便是有怨氣的，也暫把怒火下。

從那以後，池修之一行都順順利利的，招了數百流民進行安置，又組織生產，還與當地士紳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談。池修之同學兇名在外，見他之前人人心裡問候他家十八代祖輩，見了面，個個態度都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雖不像夏寔那樣麻，卻也是禮貌有加。

這個……所謂“士紳”非常之崇尚風儀，池修之的外在，是相當能夠迷人的。衆人看到他，即便他在抖s，只要別太過分，大家也認命地m化了。誰人家好看呢？咳咳，世家影響之下，有點兒資本的人都是這個調調。

——————————————————————————————————

鄭琰收到消息的時候，池修之已經在外面混得順風順水了。就像拿一本小說，你翻到個he的結尾，然後再從頭看，遇到張的節雖然擔心，覺上也沒那麼了。

鄭靖業非常不爽地看著兒張地扯著袖口，這也太關心了一點吧？口上還嘀咕：“這樣擔心那個小子，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想沒想你。”

鄭琰瞪圓了眼睛，看得鄭靖業訕訕地，才嘟一嘟：“我有辦法他跑不掉。”這貨家裡、外婆家裡都被我一手抓了好不好？他邊跟著於家的人，他全套行頭都是我弄的好吧？

鄭靖業無聊地道：“四路使，都各有斬獲。蔣卓也招安了兩百流民。”

“喲～他也不錯麼。”因池修之平安，鄭琰的心也不壞。

鄭靖業非常不甘心也非常懷疑：“就他？”尾音上吊，鄙視的意味非常濃厚。

“阿爹會容他作假？”

語氣裡對蔣卓等人非常不耐煩：“還來這一套，誰還不知道誰麼？有聖命在和，他就是頭豬也能把人招了來！真要辦不，那纔是比豬都不如！”鄭某人對池修之泛酸水兒，那也是他準婿，誰跟準婿競爭，他都看著不大順眼。

再說了：“蔣進賢也就那點兒本事了，做假都不會！他蔣卓還沒長齊呢，到一郡，就有流民‘風而降’？哄誰吶？！”一點常識也沒有，“我給池小子安排的人手就不在頭一個郡裡……”而且安排得十分巧妙，第一站河，第二站河，夏寔在河，這是個什麼貨鄭靖業十分之清楚，見了池修之，只有配合的份兒。

鄭琰：“……”你們夠了！鄭琰發現，在細節上，還有許多要學習的東西。

“那也不對！”鄭靖業到底老巨，“河的人都是死的麼？！我雖沒安排卻也知道，這些流民單看起來並有多大聲勢，怎麼能聚起這麼幾百號人衝擊使的隊伍？這裡面必有緣故。”

鄭琰的神經也繃了起來：“這麼說來，池郎遇險之後是先奔河再奔河的，固然可以說是河有駐軍，也可以說是，他察覺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