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鐘晚收了那張名片，但并沒有去聯系梁序之的念頭。

他這樣的人，不可能是慈善家。退一步說，就算他真的有仁心，救助對象也不可能是像這種著鮮、不愁吃穿的。

要找梁序之幫忙，也必然要拿出什麽可換的條件。

他什麽都不缺，能付出的，似乎又只有這個人。

這個夜晚過去，鐘晚的生活又恢複正軌。

電視臺的比賽已經結束，但臺裏還通知了後續的一些工作，諸如采訪、廣告片拍攝，再或者就是應酬。

隔日拍攝完廣告片，其他幾個選手又在化妝間裏你一言我一語談論起梁序之。

跟上次不同，也許是跟他有過幾面集的緣故，鐘晚雖沒參與八卦，但也對們的議論容多了些關注。

“昨晚你們看見梁先生了吧？原來他長得那麽好看，我剛看到他進來的時候都驚呆了。上帝造人的時候可真是不公平啊，出生在這種豪門，偏偏還有副好皮囊。”

“是啊。不過，也不算完全不公平，你沒看到他坐椅嗎，走不了路。”

“噓…我聽說他最忌諱別人提這個。”

“有什麽，他現在又不在這，咱們幾個也沒人能把這些話傳到他耳朵裏吧？不過，殘疾又怎麽樣，人家家上千億，除了，什麽都不差。唉，昨晚我好幾次都想去他旁邊刷個臉，但最後也沒敢。”

“還是別去了。我聽說他從來沒有過人或者伴，說不定…殘的還不止兩條。”

“……”

再之後們的議論，鐘晚就有點聽不下去了。

都是些港曾經報道過的七八糟的消息，比如哪位富商不舉但玩得更花更變態，以及是如何變態的。

鐘晚直覺梁序之并不會是有這些變態好的人。

但也許，只是因為昨晚他隨口一言的提醒，再或者，是因為烏繼山教堂那晚，他坐在禱告臺孤寂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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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比賽告一段落，鐘晚在影視行業的路也并沒有因為拿了冠軍就比從前更好走。

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在網上檢索名字時多了幾條新聞和title，還有平時出門時偶爾有人會出的名字，提出跟合t影。

其實，那晚在酒會，還有賽後的幾場應酬中，鐘晚也收到了幾家影視公司的簽約邀請。

但像這樣沒任何背景和靠山的年輕藝人，公司提出的簽約年限基本都長達十年。

一方面，為投資源到變現需要較長時間，另一方面，也能更好控制藝人。

鐘晚打心底排斥如此長期的“賣契”。

人生的前十八年幾乎都不由己，不想再把未來十餘年的生活和命運到其他人手中。

就這樣繼續以自由人的份四奔走試戲，順帶尋找機會打聽盧文茵的事，一段時間後，接到了一個港島著名導演的作電影，但只是其中很小的配角。

月末，鐘晚進了《罪惡街區》劇組。演上世紀港島臭名昭著的黑老大的人，一共四場戲，最後死于兩個幫派的火拼中。

雖然戲份不多，但導演和幾位主角的知名度都夠高，出品方投資也到位，班底也是這位導演慣用的。

拍攝期間，基本所有工作人員的注意力都在主角和導演上，對他們這些新人呼來喝去，一旦出了什麽岔子，罵人的話更是不堪耳。

這個季節港島天太熱，拍攝的場地又在室外。

鐘晚坐在日頭下等戲時，臉上蓋著一層厚重的妝容，熱得幾乎整個人都要蒸發，化作一團煙霧飄到天上去。

這場是和二號徐拂菁的對手戲，二飾演黑老大的原配妻子，大致劇就是原配和人私下扯頭花，中途一些幫派聞。

好不容易到鐘晚，開始演之後，二似乎不在狀態，再或者就是故意找茬，打架的戲ng了無數回，導演每次喊完卡，還只沖著鐘晚一個人發火。

好不容易有一條過了，鐘晚兩只膝蓋都磕青紫，一瘸一拐去邊上喝水休息。

劇組裏論資排輩，等級分明，也不是完全的新人，當然明白這些。

在旁邊坐著的是正在等戲的武替王秋，看著年紀要大些，給遞了張汗用的紙巾，好心道：“這行不好做啊，徐拂菁是謝總的人，這部戲謝總有投資，導演憋著火也不會說什麽，別往心裏去。”

鐘晚接過紙巾道謝，彎彎，不甚在意地說：“我明白的，不要。”

王秋的下一場戲也要等很久，又低聲繼續跟多講幾句，“昨天回酒店的時候聽們說，謝總看了你比賽的片段，當著徐拂菁的面誇你好看，還讓穿跟你一樣款式的服。應該是因為這個記恨上你了。”

“……”

王秋轉頭看一會兒，問：“你這麽年輕，又是老天爺賞飯吃，怎麽，也沒找個男友？”

的用詞很委婉。

鐘晚頓了下，只說：“也沒遇到合適的。”

王秋笑：“對你來說，合適的多了去了，你這張臉，就是想找梁家的人也不難。在這行混，不論男，後沒個靠山可不行，走不遠的。”

朝著拿過影帝的男主角那邊示意了眼，更低聲地跟說，他剛出道的時候跟過哪個富婆，後來又被哪個男導演看上，才拿到那部名作的資源。

鐘晚安靜一會兒，想到母親有幾封信裏的容，聲音輕輕的，像是在問自己：“是真的走不遠嗎。”

王秋在這行待得久了，應該是聽說過不事。

抱著僥幸的想法，鐘晚話鋒一轉，順勢提：“以前有個火的電影演員，盧文茵，好像也沒聽說背後有什麽人。”

王秋一副“你太天真了”的表看著，說：“沒聽說不代表沒有，火的時候我剛行，當時圈裏都在傳，跟紀家的大兒子走近，後來拍完《茶園》沒多久就自殺，還有人在傳本不是因為抑郁癥，就是得罪人被害死的。”

鐘晚深呼吸才控制住緒，指尖扣著椅子，盡量平靜道：“那，會是這樣的嗎？”

王秋搖搖頭：“那就不知道了。不過再後來也沒多人關注這事。”

嘆一聲氣：“所以，就算要找靠山，也得找個厲害點的，厲害到讓其他人不敢你，不然…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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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晚拍戲這些天，又找不同的人旁敲側擊聊起盧家，但并沒有獲取更多的信息。

其實，無論再怎麽打聽，聽到的也左不過是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沒什麽實際價值。

待殺青後，又去試了另一部，但負責選角的副導話裏話外暗示跟他過夜換角，鐘晚只覺得這圈子真是爛到了。

暫時沒接到新工作，鐘晚在家寫了幾個腳本，自己拍攝幾條港島生活vlog發給吳邈。

前陣子選比賽奪冠，雖然地對這個比賽關注度不高，但們的賬號也因此獲得了一波流量，順帶還接到了幾個國産彩妝品牌的廣告。

推廣費用加起來，甚至比剛殺青那部戲的片酬還高一點。

也難怪現在電影學院畢業的很多人都轉行去做直播或者自。

有盧文茵和當年學校話劇團指導老師的緣故，鐘晚對這表演這行還有些懷。

而且，如果就這樣另謀他路，那豈不是更沒有途徑去查有關盧文茵的事。

又是漆黑的夜晚，窗外雲布。

鐘晚站在窗臺邊上修剪幾株綠植，似是有陣風吹開了雲層，可今晚恰是新月，那點月也黯淡極了。

屋偏逢連夜雨。

冷不丁的，手機又響起，魏司瑩打來的電話，語氣小心翼翼的。

“晚晚，你還沒睡吧？”

魏司瑩算是鐘晚異父異母的姐姐，盧文茵離開後，的便宜爹就帶著去另一座城市，娶了魏司瑩的母親。

們兩姐妹小時候關系很差，長大懂事後有所緩和，尚算融洽，但也很難再到親無間的程度。

鐘晚“嗯”了聲，“還有一會兒才睡。你最近還好嗎？魏阿姨怎麽樣？”

魏司瑩聲音有點啞，克制著什麽緒：“我媽…最近況不太好。晚晚，如果不是真沒辦法了，我肯定不會來麻煩你。”

說著，已經是抑的哭腔。

鐘晚驚了下，問：“魏阿姨怎麽了？”

魏司瑩哽咽道：“我媽去年年底查出了腺癌，手之後恢複得不好，化療好幾次了。之前家裏的錢幾乎都被鐘叔叔拿走了，現在我這邊能借的朋友都借過一遍…主治醫師跟我說，後續治療費用也不會低，讓我有心理準備，但我實在…”

鐘晚站起，皺著眉焦急道：“怎麽去年沒跟我說？”

魏司瑩：“不讓，其實…我也不好意思。我問朋友借錢也是瞞著的，你也知道這個人，我媽如果知道，肯定就不會治了。”

鐘晚問：“之後大概還需要多？”

魏司瑩報出一個數字。

鐘晚闔上眼，倒吸一口涼氣。

片刻後，平靜地說：“我來想辦法吧。”

掛斷電話之後，鐘晚撐在窗臺邊，對著窗外的夜空了許久。

如果沒有魏阿姨，也不會有現在的。

和魏司瑩高中時，魏阿姨辭了學校教師的工作，在家專職照顧們倆，輔導們的功課。

更小的時候，誤以為是盧文茵拋棄了，每晚躲在被子裏哭，也是魏阿姨過來安。

恩易償，可卻難還。

鐘晚毫不猶豫地，把卡裏剩下的餘額幾乎全部轉給了魏司瑩，但也是杯水車薪。

這半年在港島四折騰，好一段時間，都是不敷出的狀態。

鐘晚又在手機通訊錄裏劃了個遍，沒找出能一次借這麽大一筆錢的人。

分開來多問不同的人湊湊，或許能湊出那個數目。

先打開吳邈邈的聊天框時，輸一行字，頓住，又全部刪掉。

鐘晚閉上眼，想起當年的便宜爹被催債的場景，起先他就是問老友都借了一遍錢，朋友也都變了仇人。

那時家裏每天都是來要債的他的舊友，讓潛意識排斥這個局面。

正覺窮途末路時，像是什麽命運的指引，後啪嗒啪嗒一陣響。

不遠的架，有個手包沒掛穩，連包帶裏邊的東西全都掉到了地上。

鐘晚心煩意地過去撿，看到了跟口紅、鏡子一起攤在地面上的，那張黑燙金邊的卡片。

……

實現落在那兩行字上，緩緩蹲下，靠在牆角坐在毯子上。

須臾後，還是撥出了那串電話。

欠一群人的，不如只欠一個人。

鐘晚指尖冰涼，說不上此刻是什麽心。

對面遲遲未接，耳邊只響起有節奏的滴聲，像是倒計時的宣判。

快要響起忙音時，耳邊終于安靜。

電話已經接通。

鐘晚清了清嗓子，先開口：“您好，梁先生。”

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低沉冷冽，仿佛很遙遠，“你是？”

“我是鐘晚。”

對面沒聲音，時隔近一個月，顯然沒想起這號人。

或許，梁序之本來就不知道的名字，只是一時興起丟了個聯系方式。

鐘晚咬了下：“月初t在萬泰的酒會，我跟您見過。在酒店門口，您讓司機給了我一張名片。”

可能真的道行不夠，涉世還未深，骨子裏又帶著不知哪來的清高氣，只是這樣一句話，竟已到不適。

梁序之：“嗯。”

大概是記起來了的意思，而後，等的下文。

鐘晚再次鼓起勇氣：“我遇到一些困難，可能需要您幫忙，不知道還方不方便。”

可能，他能解決的，還不止是錢這一件事。

繼續道：“如果您需要我做什麽，您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可以嗎？”

電話那邊沒馬上出聲，安靜的房間中，鐘晚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梁序之沒回答是否可以，緒不明地說：“等我空了，會讓人聯系你。”

電話掛斷，鐘晚如釋重負一般，靠坐在牆邊抓了下頭發。

問題似乎得到了解決，可心裏像是懸上一顆更大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