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南縣的一個鎮子，地主於老爺家的宅裡，產婆練地抱起剛出生的男嬰，用力拍了拍男嬰的屁。

男嬰閉著眼，一張臉都漲紅了。

生得矮胖的於老爺一臉張地追問：“孩子怎麼不哭？”

於老爺今年三十有五，之前生了六個兒。盼得脖子都長了，才盼來這一胎是個兒子。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寶貝兒子漲紅著臉哭不出聲，於老爺急得額上直冒汗。

產婆也有些著急，手下啪啪啪用力拍打，將男嬰的屁都快拍腫了。

男嬰終於張，發出一聲啼哭。

產婆抹把汗，眉開眼笑地恭賀於老爺。

於老爺喜得合不攏，忙將寶貝兒子抱在懷裡，一邊高聲嚷道：“放心，老爺我不會虧待你，給你雙倍的喜錢。”

產婆很是歡喜，說了一堆奉承話。躺在床榻上的大功臣李氏，聽到兒子的啼哭聲後，心滿意足地昏睡了過去。

於老爺是鎮子裡首屈一指的大地主，家裡有兩千畝良田。還有三間大鋪子。這樣的家業放在京城，就是個普通富戶。在這個偏遠鎮子裡，就實在了不得。

於老爺得了子嗣，在兒子滿月的時候擺了三天流水席。吃得滿流油的鄉親百姓，個個奉承不迭。

“這孩子真有福氣，投胎投到了於家。一生下來就是於家小爺。以後頓頓魚，一輩子都不愁吃喝。”

“可不是。這麼大的家業，躺著吃喝都行。”

被大紅棉布包裹著的於家寶貝爺，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

如果有人仔細留意，或許會察覺到些許異樣。這位剛出生不久的於小爺，不哭不鬧，格外安靜。甚至偶爾還會有一不屬於懵懂嬰兒的神掠過。

一個遊方和尚恰巧經過，見於家這般熱鬧，便也來湊了過來。仔細端詳幾眼，這個和尚便道：“這位小施主有宿慧，和佛祖有緣。”

於老爺被嚇一跳，立刻令人將和尚攆了出去。

什麼宿慧，什麼和佛祖有緣。

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將來要撐門立戶傳承香火的，可不能去信佛做和尚。

剛滿月的於小爺，在無人留意的時候，輕輕歎了一聲。之後，就和一個普通的嬰兒一樣，每天喝哭鬧，一天天長大。

一歲的時候張口喊爹娘，隔了兩個月邁步走了幾步。把於老爺和李氏夫妻兩個喜的，逢人就誇兒子聰明。

大家夥上附和，背地裡都笑於老爺李氏夫妻兩個：“我們家小子九個月就會喊爹。這鎮子裡一周歲就能走能跑的孩子也多的是。於小爺是不笨，要說怎麼聰明，卻也不見得。”

“於老爺接連生六個丫頭，才得了個兒子，看得像眼珠子一樣寶貝。大家都厚道些。”

說笑歸說笑，各人見了於老爺頭頂著於小爺出來的時候，還是表現得很尊敬的。

於小爺自小壯實，無病無災地長到了六歲，然後進了私塾讀書。

這鎮子上，只有一座私塾。能讀得起私塾的，多是鎮上的富戶。譬如王屠戶家的兒子，譬如趙財主家的公子。一個個吸溜著鼻涕，坐在書桌前像被針扎了屁，來去。

於小爺立刻就顯出了過人之。不管聽懂了多，至坐得穩。

開私塾的秦夫子是一個秀才，考了五次鄉試都沒中，今年已經年過四旬。對科舉考試徹底心灰意冷，便開了私塾，收了十幾個學生。靠著束脩日子過得也算不錯。

做夫子的，難免偏聰明勤的學生。於小爺很快了秦夫子的得意徒。

於小爺一臉好奇地問秦夫子：“夫子今年不去考舉人嗎？”

秦夫子隨口笑道：“不考了。從皇上登基開恩科開始，我一場鄉試都沒落過。考了十幾年都沒中，不想再考了。”

皇上登基四個字一耳，於小爺子微微地了一下。

深埋在心底的前塵往事，一幕幕地翻湧至心頭。

幸好秦夫子正為自己屢考不中的悲涼命運唏噓，本沒留意小小學生的異樣。

一個出生在南縣鎮子地主家的土包子小爺，連鎮子都沒出過。哪裡知道遠在千裡之外的京城是什麼模樣，也不懂皇上二字代表著什麼。

“夫子，皇上登基十幾年了嗎？”於小爺睜著黑白分明的眼問道：“皇上什麼名字？”

秦夫子被這個真的問題逗樂了：“傻小子，皇上的名諱可不是你能問的。”

又想到於小爺年不懂事，耐心地說道：“現在是永安十六年。我們的皇上十幾年前是北海王世子，後來大晉朝的太子和皇帝接連死了，太后和朝中重臣一致推舉北海王世子登基，國號定為永安。”

“算了，和你說這些你也不懂。”

別說一個六歲孩，就是這鎮子上的百姓，去過南縣城的都不多。對他們來說，只要能安穩種地吃飽飯就行。本不關心現在坐龍椅的皇帝是誰。

於小爺忍著淚水，扯著秦夫子的袖撒：“夫子說給我聽聽，我就懂了。”

秦夫子閑著無事，索給學生細細講了一回。

秦夫子去南郡求過學，之後數次參加鄉試，見過世面，知道的確實不。

“皇上一開始登基的時候，日子其實艱難的很。那時候大晉四打仗，國庫空虛，皇上又年輕，登基前沒接過朝政。”

“為了打仗，皇上將務府的銀子都拿了出來。皇后娘娘連冊封典禮都辦得簡薄。”

“好在後來打了大勝仗，流民被就地安置，皇上惜百姓，不征民夫不修皇陵，稅賦減了一半。百姓們總算沒那麼苦了。皇上還派了十三路巡查史出京城。”

“那兩年，貪汙吏的人頭紛紛落地，實在大快人心。我們南縣的知縣就被抓去了刑部大牢。做的不敢貪了，百姓們上的擔子輕了許多。”

“到了這幾年，日子就愈發好過了。這都是皇上的功勞。我們這位皇上，才是真龍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