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子發了一通慨,一抬眼,就見小小的男目中含著熱淚。
秦夫子啞然失笑:“怎麼聽著聽著還哭上了。你現在還小,什麼都不懂。以後好好讀書,參加科舉,說不定一路考中秀才舉人,可以去京城參加鄉試。考中進士了,能進椒房殿見皇上。”
說著哈哈笑了起來。
一個六歲孩,哪裡懂這些?
誰料,小小男竟鄭重應了:“夫子的話,學生都記下了。最多十年,我就去京城,考個進士,給夫子爭一口氣。”
也去見一見龍椅上的天子徐春生。
秦夫子隻將這些當頑不知天高地厚的厥詞,一笑置之。
他自小苦讀十幾年,隻中了秀才。連考五次舉人都沒中,更別說考進士了。就這,他也是鎮子裡最有名氣的讀書人。這樣一個文風不興的小鎮子,想出一個進士,和水底撈月的概率差不多。
地主於老爺親自來私塾接兒子回家,秦夫子著意誇了於小爺一番,說他是個讀書種子,將來必大。
於老爺聽得喜笑開,連連道謝,然後將兒子抗在肩上回家。
於小爺一低頭,看著親爹矯健有力的步伐,腦海中閃過另一個碩的影,無聲歎了口氣。
前塵往事,不想也罷。
今年是永安十六年,這麼算來,他是在永安十年轉世投胎。
人死後化為一抹幽魂,在奈何橋邊遊。投胎之前,他甚至沒有喝孟婆湯。帶著完整的記憶投胎到了於家。
於家就是普通的小地主,吃喝不愁。和前世在宮中的錦玉食相比,自然是遠遠不及。不過,他更喜歡現在的生活。沒有勾心鬥角,無需謹慎忍,沒有皇權帶來的顯赫權勢,也沒有隨之而來的如履薄冰。
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地主家的小爺,每天吃喝玩樂等著長大。至於讀書,秦夫子那點墨水,連他十分之一也不及。他在私塾裡做做樣子罷了。
更令他慶幸歡喜的是,這一世的他,十分康健。能跑能,能做許多以前做不了的事。
“爹,”他一張口,聲音:“我想學騎馬。”
這年頭,馬很金貴。一匹好馬,要百兩銀子。還要蓋馬廄養馬夫。便是有余糧的地主於家,也沒有馬,只有兩匹驢子。
兒子一張口,於老爺不假思索就應了:“好,爹明天就給你去買馬。買一匹小馬,養個幾年,你個頭也就長起來了,正好騎著合適。”
於小爺咧著笑:“謝謝爹。”
於老爺扛著兒子哼著小曲兒回家。李氏帶著幾個兒迎了出來。
李氏生了六個兒,長次都出嫁了,下面四個從八歲到十四歲不等。
夫妻兩個重兒子,對兒也疼。一家人和和其樂融融。
……
這一晚,於小爺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似化作一抹微風,飄飄悠悠。在空中飄。
下方是一個高大的陵墓。
一個男子跪在陵墓前,慢慢將紙錢投火中:“堂兄,我來看你了。”
紙錢是黃的,燒出的火也泛著黃。天子已年過三旬,蓄起了短須。做了十幾年皇帝,早有了不怒自威的天子氣度。
此時天子目中泛著水,聲音微微哽咽,和他記憶中那個喜怒憎分明的徐春生悄然重合。
“堂兄,一轉眼,你走十六年了。我真想你。”
“現在大晉四平安,已經幾年沒有戰事了。百姓們稅賦減了又減,十五稅一,一年辛苦種田,總能填飽肚子。如果你在天上有知,就安心地投胎去吧!”
“堂嫂也走了六年了,我讓你們合葬在一了。說不定,你們能一同投胎,來世再做夫妻。”
蘇環在六年前就離世了?
他的心弦狠狠一,猛地睜開眼。
黑暗中,他滿面淚水。
腳踏上的小廝睡得正香。他慢慢抹去臉上的眼淚,輕輕的翻向側,默默凝著窗外彎月。
六年前,他投胎轉世。那一年,蘇環也閉了眼。
他現在是於家小爺,蘇環呢,投胎去了何?
大晉十三州,郡縣千余個,普通的鎮子村子不知凡幾。他的長相和前世截然不同,蘇環現在又會是什麼模樣?他該如何去找?
……
於小爺一夜沒睡,早上起來眼睛有些紅,神萎靡不振。
李氏見兒子懨懨的,嚇了一跳,立刻張羅著去找大夫。
於小爺人小,沒有發言權,被灌了一肚子苦苦的湯藥。
這久違的悉的苦味道,又勾起了他的重重心思。
李氏見他悶悶的不說話,又張又心疼,像隻張的老母,在他邊轉來轉去。又讓人去找於老爺。
於老爺半日後才回來。
和他一同進了於家門的,還有一對母。
那個母親纖弱一臉病容,進門就給李氏跪下了。
李氏被嚇了一跳,忙扶起婦人:“妹妹,有話好好說,怎麼還跪下了。”
那個婦人,是於老爺的堂妹。嫁人三年,就死了丈夫,隻留下一個。守完三年夫孝,就被夫家攆了回來。娘家兄長做主讓再嫁,現在就剩一個拖油瓶閨無托付,求於老爺養。
“求嫂子可憐我的環兒,給一個容之。”婦人淚眼婆娑,一邊哭一邊哀求:“環兒快來,給你舅母磕頭。”
瘦小清秀的小姑娘眼睛紅紅地跪下磕頭。
李氏略一遲疑,後的兒子已經衝過來,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目中閃著水,聲音哽咽:“環表妹。”
環兒怯生生地看著眼前虎頭虎腦的胖表哥:“你是誰?”
於家小爺於竣,眼中有淚,角滿是歡快喜悅:“我是你表哥,以後,你我竣表哥,我你環表妹。”
眼前的環兒又瘦又小,不過,眉眼卻和蘇環時一樣。
竣表哥這般親近親熱,環兒小姑娘心裡的惶恐去了大半,乖乖點頭,喊了一聲“竣表哥”。
於竣舒展眉眼,對李氏笑道:“娘,留下環表妹吧!我喜歡,以後和一起玩,長大了我娶做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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