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連一句髒話黃腔都沒有,絕不是無知鄉村野婦之為。
沈俊是想打斷的,其實中途一直了好幾聲「住口」,可趙清漪本就不理他,本就有臺詞功底,現在有力支持,言辭滔滔,一氣喝。
而范大人、明霞郡主、李笑等個個份高於他的人並不打斷的話,看他一眼,像是看他心虛才想堵人的。
他急得上火,卻是不敢在公堂撲上去打人。
這時罵完了,他說:「范大人,此刁婦實是信口雌黃,毀謗朝廷命,求大人做主!」
范大人卻道:「你要告嗎?你可以寫狀紙來。」
趙清漪笑道:「就怕你不告我呢!說我誣賴你,剛好可以讓王氏出來作證,讓人驗明正。
至於你說你沒欺師滅祖,你都不但欺辱恩師的寶貝兒,還要至恩師兒於死地,不是欺師滅祖嗎?」
沈俊說:「你信口開河說我……」
「弄權斂財、反骨噬主、貪生怕死、賣國求榮嗎?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你這樣欺師滅祖的畜生,孔聖人自己乃是人人敬仰的萬世之師,他會『好你』還是『惡你』?」
這是孔聖人對仁的解釋,也是天下讀書人的認同。天下學子因孔聖的這句話,堅持認為:「仁」的核心就是「嫉惡如仇」,而欺師滅祖又怎麼會不算惡呢?
沈俊被信口引用聖人言,不嚇得說不出話來。要真將「欺師滅祖」也鬧開,就算趙清漪死了,他也麻煩不小。
可能趙清漪現在死了,他才麻煩最大,趙清漪只能悄悄的死呀,誰讓這樣不賢出來鬧的!
沈俊心中恨得不行,卻是想告又怕事鬧大,一鬧大,王氏肯定躲不掉。而且一鬧大,不管結果如何,趙清漪的這些話勢必被更多的人聽到。
王尚書坐在一旁看了,不狠狠瞪了沈俊一眼,又覺張氏如此鄉村野婦,實是難登大雅之堂。
而聽趙氏之語,這樣家風人家,且是小門小戶的,王尚書也覺一陣子膈應。
在場之人,無論是明霞郡主、李笑、范大人、李書吏和在場衙差都不心中鄙視沈俊和沈家。
沈俊豈能無?沈俊臉面全無。明霞郡主、李笑都在幫趙清漪看他笑話,甚至范大人都對他有了偏見。
面對這些,他沒有把握贏。贏不了,還要吃大虧,沈俊是不會做的。
但是這樣投鼠忌忍著,這個人前佳公子的狀元郎快要忍者神了。
其實趙清漪正是盤算出了這些,才要當眾罵個痛快,錯過這個村,沒這個店。
張氏其實沒有聽懂罵的是什麼,只知在罵沈家罵沈俊,心頭大怒,不追上去打。
趙清漪閃逃跑,張氏龍虎猛抓住了,一掌拍了趙清漪的髮髻,趙清漪退後一步,用話說:「老夫人年近五十,久無兒子在邊盡孝,千里進京尋子,卻康泰得很呀!」
沈俊早是一口老堵在膛,指著趙清漪道:「你這滿腹詭計的刁婦!」
趙清漪笑道:「快讓老夫人現在裝暈還來得及呀!」
范大人一拍驚堂木,這才切正題,剛才他好像也在看戲,當然他面上是瞧不出來的。
范大人問三個孩子:「你們雙親和離,按理你們應該跟隨父親,但是你父……已新娶。本府問你們一句,讓你們自己選,願意跟隨父親,還是願意跟隨母親?」
沈智雲道:「我自小是母親養大的,今後願意在邊孝順。」
范大人道:「你明白自己說的是什麼嗎?」
沈智雲沉默了一會兒,說:「母親多年勞作,照料家中老,我已經長大了,到我照顧母親了。」
范大人道:「你父親可是當朝狀元,你不願留在父親邊?」
沈智雲子一,還是說:「父親……我不了解,只聽說是很有才學的人。父親當了能照料好自己了,母親卻缺人照料。」
范大人嘆道:「好一個至孝的孩兒!」范大人這時對真相已然大致了解,而沈家的家風和沈家人的人品,他更清楚。
這樣的好苗子,他還真不想讓沈家給誤了。
沈俊心中不喜長子這樣一心向著趙氏,但不想讓如願,道:「智雲,這些年為父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呀!
你我父子才團聚,正好天倫之樂,今後你能過上好日子了,為父一定補償你。
你跟了趙氏離開,便要過清貧日子了,為父如何忍心呢?」
沈智雲道:「母親清貧,我更不能離開。」
在場人難免被這個十歲出頭的孩子所震,他雖還有點膽小,心底卻是明白自己的堅持。
沈曉雲這些日子雖然跟隨趙清漪,教導多日,但是從小奉承張氏好得好的習慣養了。左右為難了一會兒,可是趙清漪用母化終敵不過張氏的利益哄。
沈曉雲已經九歲,明白一個當的父親和一個無職、無丈夫的鄉婦之間的區別。昨日吃過從未吃過的東西,看到了狀元府的氣派。狀元府里連丫鬟都比穿得好。
任趙清漪說什麼也沒有用。
張氏現在明白趙氏這賤人要搶的寶貝孫子,將沈歸雲抱得牢牢的,趙清漪卻蹲下來,看著才六歲的沈歸雲。
「小寶,你明白嗎?娘對你嚴厲是為了你好,小孩子貪圖安逸樂,將來能有什麼出息?」
張氏聽不太懂話,說:「你滾開!小寶是我沈家的乖孫,豈有被你帶走的道理?」
趙清漪卻是要抓住沈俊不想鬧大的把柄,為了原主的親生骨再努力一次。
趙清漪耐著子,說:「小寶,你跟我走,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
現在娘只有一個人,不用奉養你和你爺,那也能讓你吃得好穿得暖了。
你不用怕,娘會教你好好讀書做人。你雖也是真心疼你,但不識字呀,你一出生就沒見過父親,他也沒有管過你,你相信他真的會疼你嗎?」
沈俊怒道:「趙氏!對個孩子,你也要巧言令……」
趙清漪道:「你每每聽到實話就扣個巧言令,你倒是說一說這五年來你為小寶做過什麼呀!」
明霞郡主道:「沈狀元,讓趙氏說完,你也可以和孩子說,你不必打斷。」
范大人未置語,他為人素有忠直之名,雖然不喜婦人多言,但是拋棄糟糠欺師滅祖之人卻是他最厭惡的。
趙清漪道:「小寶,來娘這裡。」
張氏怒道:「你要搶走小寶,我跟你拚命!」
趙清漪道:「老夫人,你若真為小寶好,應該讓他跟我!
王氏與我有仇,沈俊恨死了我,小寶是我的孩兒,他們心中的恨怨禍不及我,豈能不發泄在小寶上?
無論捧殺、殺,這是孩子的一生呀。」
張氏道:「有我護著小寶!」
趙清漪道:「王氏腹中已有孩兒,的兒子出生,小寶就不稀罕了。」
張氏哪裡能聽,就是抱著沈歸雲疼:「小寶乖,給你買糕,吃。爹爹是狀元,有的是好日子,你是狀元的兒子,不理那不賢惡婦。」
趙清漪他,他總是不應,趙清漪再喚他,他卻說一句:「小寶要!」
張氏喜極而泣,沈俊說:「趙氏,你仗口舌之利,詆毀於我,但是小寶是小孩子,最是明白誰人對他好,不你妖言眾。」
趙清漪淚流滿面,去眼淚,目重複清明,銳利地看著沈歸云:「小寶,我知道你聽得懂。今日你選擇在沈家,將來面對一切困境也要勇於承擔。
記得勤讀書,不要貪圖樂。我是不能管你了,將來也不用你盡孝,你保重自。
今日我與你恩斷義絕,非我不疼你,而是你若對我有義,將來在沈府必然不好過。
將來在沈家涉及我之事,你不必左右為難,若沈俊王氏用你對付我,我也必不認你這個兒子。」
「娘……」
「不要我娘,從此以後我不是你娘。」趙清漪看向沈俊,道:「老夫人收走我的金鐲和銀釵,就留給小寶,我只收回三百兩的嫁妝銀。請你立即歸還。」
沈俊上確實有銀票,但實在不想掏出來,明霞郡主道:「和離時歸還嫁妝乃天經地義,沈狀元想昧下嗎?那可非君子所為。」
沈俊只好掏出銀票,趙清漪收進了袖中,又道:「另兩萬兩賠償銀,請你直接於范大人。」
說著,趙清漪走到之前寫和離書的桌前,提筆揮就一份委託收銀的文書,簽字按下手印,呈於范大人。
「此乃委託收銀捐獻的文書,草民拜託青天老爺!」
范大人一看:前因後果,條條分明,暗嘆這婦人心思縝遠勝男子。
……
當今大夏仁宗在位,仁宗至孝,將前宋徽宗修建的最為舒適幽雅的延福宮給聖慈太后居住。
仁宗十一歲登基,在位已經三十多年,聖慈太后曾經七年垂簾聽政,在仁宗二十歲時還政於他,並未權,是以就一段相對和睦的母子關係。
明霞郡主今日進宮給聖慈太后請安,聖慈太后已經六十多歲,喜熱鬧,明霞郡主是小輩之中最為活潑靈敏的一個,深得的寵。
今日明霞郡主進宮來,給太后講宮外有趣的事兒聽,皇后也在延福宮中侍奉,另有養在延福宮的兩位公主。
只見明霞郡主嘰嘰呱呱地講,不時自己也樂呵大笑,而聖慈太后以下主子奴才無不目瞪口呆。
皇后道:「這……王薇真有六個月孕?」
明霞郡主道:「總之我看也不像是三個月,太子妃嫂嫂不是快七個月了嗎?看著和差不多的樣子。」
聖慈太后都覺得臊,說:「皇后,這種事,你也好問明霞一個姑娘家的。」
皇后也滿臉紅,說:「母后說的是,只是……兒媳前年,還誇過有易安之才呢,這不……」
聖慈太后說:「這一時看走眼也是有的。如今想來,堂堂尚書之,若非……總不至於嫁給一個貧寒出生的人為平妻。」
明昭公主道:「這位趙氏倒是極有主意之人,便有勇氣和離了,對這狀元夫人之位,竟是想都未想過。」
聖慈太后卻是久經世事之人,道:「若是想要這狀元夫人之位,就是授對方以弱點,之後豈不任人扁圓了?」
明德公主道:「但和離之後,又怎麼辦呢?一個婦人帶著個孩子怎麼生活?」
聖慈太后道:「明霞不是說了,趙氏十年靠自己能照料一大家子,現在只有一個兒子和一個丫頭,怎麼不能生活了?」
皇后想了想,說:「明霞這回可是得罪了王尚書,這……」
雖然是皇家,但是也要給臣子臉面,這有手人的家事之嫌。
聖慈太后道:「此時想完全下此事已是晚了,他只會極力修補沈俊和兒的名聲。
便要報仇,也會先過了這段時間,以免節外生枝,沾若嫌疑。」
明霞郡主說:「但將來趙氏就有危險了,我是不是得幫幫……」
皇后笑道:「明霞倒是何故這般關心趙氏?」
明霞郡主道:「這趙氏對哥哥有救命之恩。」
徐昀奉仁宗之命南下查金陵府五十萬兩銀失蹤案,已經掌握了些證據,沒有想到被侍衛中的暗樁出賣,夜間引來刺殺。
幸而他有幾名忠心侍衛李代桃僵,他自己武功也不弱逃了出來,但雖扮作侍衛卻遇敵而重傷。
當時在荒野,他真有可能一直昏死過去,被野狗咬死都不知道。
聖慈太后道:「竟然還有此事?」
……
沈俊和王薇求到王尚書跟前,此時事件已經不下去,知道的人太多,無法殺人滅口。
王閎來回走著,尚書夫人道:「老爺,你不能不管薇兒呀!原本還有大好的日子,怎麼能被那賤人生生毀了呀!」
王閎坐了下來,看著兒和婿不免來氣,說:「計劃得好好的,你家人怎麼會突來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