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得知止歌這個十幾歲的姑娘居然知道當年發事的事時，蕭立心中就已經很是震驚了，但這點震驚在聽到“寒素”這兩個字之後，又算不得什麽了。

作為當初的子近臣，蕭立當然不會不知道寒素之時。

無論蕭立當初是不是對寒素的存在有不同意見，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若是沒有寒素這一介流，大武朝能不能建立，還真是兩。

自從當年寒素在大婚前夕突然離奇暴斃，在整個京城，“寒素”這兩個字便了一種忌，沒有人再敢在皇上麵前提起。

對了，那些跟隨皇上一起打下的老臣如今就算是在心裏，也不敢直呼“寒素”這個名字。

私底下提起這個當年風華絕代的子，他們都得尊稱一聲孝懿文皇後。

是的，當年在寒素死後，作為新帝的趙南除了用最快的速度以皇後之禮將寒素葬皇陵，還擬定了一個評價非常高的諡號。

孝、懿、文。

都是褒諡不，文這個字幾乎是對帝王後妃生前功過的最高評價。

若是換了另外一個人，哪怕這個諡號是皇上親擬，恐怕禮部那些老頑固也絕對不會認同，可對象是寒素，當年在議及這個諡號時，哪怕是與並不親睦之人，也沒有提出半點反對意見。

由此可見，當年的寒素有著怎樣的威。

當然了，這些隻是蕭立在聽到“寒素”兩個字時自然而然的回憶。讓他奇怪的是，孝懿文皇後去世距今已經有二十七載，且自那以後，因為某種忌，京中再無人敢公然提起這個名字，甚至如今的京中百姓，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寒素這個名字，更不知道在如今這位蘇皇後之前，當今皇上還曾有過一位皇後。

那麽，這個最多不過十四五歲的姑娘。又是從何得知這個名字的？

自打張開眼看到眼前的時。憑著一種本能，蕭立就沒把這當普通人，可直到這時他才知道，他到底還是低估了。

“……這位姐。不知你是？”蕭立問道。就連對止歌的稱呼也從之前的“姑娘”變了如今的“這位姐”。心裏的慎重由此可見一斑。

“安國公不必執著於我是誰，”止歌輕輕搖頭，“你為什麽落到今的下場。想必如今你也知道得很清楚，若是要恨，當年的寒素比之如今的你，是不是才該是最恨的那個？”

蕭立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認止歌得很對。

他之所以一心求死，除了想要護住唯一的兒子，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已然心寒。

世人都知，安國公蕭立是對皇上最忠心的人之一，當初在大武朝建立過程中，更是幾度用自己的軀為皇上擋住來自敵人的刀劍，為此還數次陷瀕死。

在發現那個之前，蕭立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會如之前那樣誓死效忠於皇上，隻要皇上一聲令下，哪怕前麵橫著的是萬丈深淵，他也將毫不猶豫的踏足其中。

他更以為，他投之以忠誠，皇上也必將報他雙信任。

所以他從來沒想過，有一，他所效忠的那個人，甚至都不願意考慮他的忠誠，便因為一個可能而要置他於死地。

蕭立不否認，當初得知孝懿文皇後的死因時，他心底確實對皇上的做法不讚同，可是即使是這樣，他也從沒想過會因為這不讚同而將這件事泄出去，隻因他知道，若這件事真的流傳出去，以孝懿文皇後在軍中的聲以及寒家在新朝中的權勢，恐怕大武朝必將會有一番。

算起來，在當初為建立大武朝而開疆拓土時，蕭立與寒素幾乎是站在對立麵的。

蕭立從來都隻效忠於趙南一人，但在那時的軍中，寒素這個子的聲卻遠超趙南，因為這個，蕭立沒向趙南諫言，希趙南對寒素多加提防，並每次在趙南表示無妨時都為此憂慮不已。

但是，他也從來沒有無視寒素在大武朝建立過程中起到的巨大作用，更沒想過，這樣的寒素，會在趙南真的猜忌起之後，以那樣不彩的方式了結了生命。

所以當初得知了寒素的死因卻又決定替皇上瞞，蕭立心中是有愧的，他本想日後有機會時定會暗中幫寒家一把，也算是全了自己的愧疚之心，卻沒想到他再也沒了這樣的機會。

蕭立是真英雄，讓人衝鋒陷陣，即使危險再大即使下一刻就要死，他也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他不怕死，但接不了自己因為這樣的理由而被皇上判定應該去死。

自己一心效忠的人，卻從來沒給予自己信任，這才是蕭立打擊最大的地方。

再加上想要保護蕭靖北，所以他才自打清醒過來就沒了求生的意誌。

蕭立才將自己的思緒理清，耳邊便又傳來了止歌的聲音：“當年的寒素與那位的關係，比之安國公，誰更親近？”

“那還用嗎，當然是孝懿文皇後與皇上更親近。”想都沒想的，蕭立便如此道。

他再怎麽效忠於皇上，他們也隻能是君臣的關係，可是孝懿文皇後不一樣，和皇上之間，可是夫妻。

至親，也至疏的夫妻。

止歌因蕭立提到的“孝懿文皇後”幾個字而有些走神，但也隻是一頓便恢複正常，繼續道：“安國公隻是沒得到那位的信任罷了，可寒素，辛辛苦苦十幾年勞心勞力打下了大半壁的江山，結果不僅沒能得到應有的地位，還被自己的夫君猜忌。就此命赴黃泉，但就算是如此，也從未怨尤人，從而一心隻想著求死，安國公覺得，你如今這副樣子還很應該嗎？”

蕭立渾一震。

有一半原因是因為被止歌的話點醒，而另一半，卻是因為止歌的，寒素並未一心想著求死。

生死，生死。隻有活著的人才有可能求死。若本就已經是一個死人，又怎麽可能還會求死？

蕭立有心想要追問，但雙幾次張合，卻到底什麽也沒問出來。

當年孝懿文皇後殯之後。有一個讓人聽了很是不可思議的消息在很的範圍流傳了一段時間。道是皇後娘娘臨終前親口過。還會回來的。

回來？

一個已死之人，還會用什麽方式回來？

大部分的人都認為這隻是皇後臨死之前不甘心才出這種話，部分信奉鬼神之的人則認為皇後必定化作厲鬼回來索命。更有極極的一部分死忠於皇後的人則深信，皇後娘娘必定會死而複生。

死而複生？

這是一個多麽不可思議的法。

絕大多數人都對這些人真的想法嗤笑不已，雖然他們不信，但這個法倒是就此傳進了範圍的人耳中。

現在看來，眼前這位姑娘所的話，與當年那個看似不可思議的傳言倒是極為相似。

隻是，這怎麽可能呢？

蕭立在心裏狠狠搖了搖頭。

不過，不管他信沒信，止歌話裏所傳達出的意思，他卻是聽到了心裏去的。

這位姑娘得對，真要論起來，最該心寒的，可不是他，既然如此，他又怎麽能因為這個就放棄自己的命呢？

想想這些年來兒子一路走來所吃的苦，蕭立心痛之餘，也為自己此前對蕭靖北提的那個要求而慚愧不已。

止歌看了看麵帶愧的蕭立，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像蕭立這種心誌本就堅定的人若是鑽了牛角尖，便最是難勸，但之前不過是因為沒人能到他心底而已，真要了解了他的心結所在，將他勸通自然便是手到擒來之事。

不打擾蕭立的細思，止歌拿出一放在桌上，然後抬腳出了房間，順手關上房門。

就如蕭立方才所想那般，止歌與蕭立論起來當年還是於對立麵，當初為了不讓在軍中的聲威脅到趙南的地位，蕭立沒向止歌開火。

止歌並不是聖母，若是換個人，才不會管他的死活，可是蕭立雖然與對立，卻從來沒用過什麽暗的手段，便是對的忌憚也始終擺在明麵上。

這樣一個人，即使是站在對立麵，也不會讓人厭憎於他。

之所以會來到這裏勸於他，也隻是為過去的寒素了結心中那點傷其類的無聊緒罷了。

……

止歌踏出院門時，一眼便看到了守在外麵的蕭靖北。

門外隻有蕭靖北一人，方才那位熱得有些不正常的秦伯已經不在了。

見止歌出來，蕭靖北麵上有些激的上前兩步，想開口相詢，卻又害怕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一時之間麵上矛盾不已。

“想知道什麽就直接問。”止歌淡淡地瞥了蕭靖北一眼，然後直接宣布答案，“你大概可以放心了，今之後安國公大概便不會再一心求死了。”

蕭靖北聞言大大鬆了一口氣，然後看向止歌，一聲到邊的“謝謝”卻怎麽也沒能出口。

似乎從遇到開始，他就一直在向謝謝。

止歌卻沒在意蕭靖北的反應，既然今來這裏的目的已經達，也沒想多呆，正準備開口與蕭靖北告辭，卻耳尖地聽到遠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

蕭家這宅子本就不大，周圍又安靜，所以一點聲響便能傳出極遠。

如果沒聽錯的話，那喧嘩聲中除了有方才見過的秦伯的聲音，還夾雜著一個聲。

蕭靖北之所以將蕭立安排到這裏來養病，想必這裏也算得上蔽，在這個時候會突然闖到這裏來的人，而且還是人，止歌腦中思緒一轉。便猜出了來人的份。

“周語然？”側過頭問已經皺起了眉頭的蕭靖北。

蕭靖北與周語然之間的關係有多惡劣，怕是全京城都知道了，蕭靖北也從來沒在外人麵前掩飾過他對周語然的不喜，聞言麵上便是一冷，然後重重一拂袖，尋著喧嘩聲的來源走去。

就如止歌所想，蕭靖北既然能放心將蕭立轉移到這裏，自然便有一定的信心蕭立在這裏不會有事，更不會有不該泄的消息傳出去。

這宅子不僅是賜的，後來因蕭靖北的母親喜歡這裏。為了安國公夫人的安全。安國公又特意重新修整了一番，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就同周圍的宅子一樣，但實際上裏卻別有乾坤。

而且，留在這宅子裏的人除了當年安國公夫人留下的世仆。比如以秦伯為首的一幹人。剩下的都是蕭靖北這些年來發展起來的心腹。

但是他卻沒料到還有周語然這個變數。

周語然本就對蕭家這棟賜的宅子眼饞不已。畢竟能在離湖邊上有這樣一棟宅子，那是份的象征，可不是隨便什麽人手裏有點錢就能辦到的。

周語然除了時過了幾年苦日子。後來便一躍為大武朝出高貴的貴，好東西也見過不，按不過是棟宅子，應該不至於因此而出這副難看的吃相才對。

事實上，周語然之所以對蕭家在離湖畔的這棟宅子有如此深的執念，也是有原因的。

周語然本就自詡出高貴，隻是時運不濟才隻能嫁給安國公做繼室，所以平常與那些和地位相差無幾的貴婦們相時，總是將姿態抬得很高，其他人看在背後太後的麵子上，大多倒也意捧著，並不與計較。

唯一的例外便是寧國公夫人莊氏。

寧國公寧遠山當年與安國公蕭立本就是至好友，連帶的，寧國公夫人莊氏與安國公夫人康氏也私甚篤。

這些年裏，安國公臥床不起，安國公府由周語然一手把持，後來周語然又多次向蕭靖北下毒手，寧國公夫婦對周語然這個惡毒的婦人簡直厭惡到了骨子裏，兩人雖然有心幫蕭靖北，但他們畢竟是外人，就算出手相助也隻是聊勝於無。

因為這個，莊氏無論在任何場合，隻要看到周語然，便從來不會有好眼看，多次在重要場合讓周語然下不來臺，丟了不臉麵。

周語然當然對莊氏恨得牙的，如果有可能，也恨不得能讓寧國公夫婦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