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姐姐和小姐夫(完)】
晨曦發白的從窗牖灑進來, 灑在窗下的寬床,也灑在江月慢在錦被外的香肩。遠有悠長的鐘聲綿綿而響。在染著晨曦薄霧的清寂鐘聲中慵懶醒來,散漫睜開眼。
窗外的枝頭一片綠, 隨著清晨的微風輕輕地飄晃著,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偶爾有零星的合歡花悠悠飄落。
江月慢坐起,錦被從上落,出如雪堆玉的, 其上點點紅痕, 證實了昨天的一場荒唐。懶懶愜意懶腰,纖細的腰勾出婀娜的曲線。在一個綿綿的哈欠之后,所有的初醒困頓都消散, 人徹底清醒過來。
江月慢環顧室, 并不見沈元衡的影。
起下床,也不急著穿,踩著鞋子款款走到一側的方桌旁倒了一杯水來喝。
悠長的鐘聲從遠不斷傳來。握著水杯回而。可惜山寺尚有些距離,而整個琳瑯莊又以濃的合歡花來遮, 倒是什麼都看不見。
“跑去哪兒了……”江月慢放下杯子, 轉回到寬床,去拿了服穿。穿好裳走出房間, “吱呀”一聲推門聲, 在靜謐的山莊也顯得異常大聲,驚了枝頭上的一只棲息喜鵲。喜鵲扇羽翅,盤旋了一陣便飛走了。
江月慢目送那只喜鵲走遠,才去尋沈元衡的影。可是尋了一會兒,都沒看見沈元衡的影, 不有些奇怪。
他最是喜歡清晨醒來時將頭臉埋在懷里賴著不肯起。今天這是怎麼突然起得這樣早,還不見了人影?
江月慢疑地往琳瑯莊外走, 猜著他是不是去了對面遠的山寺。剛走到山莊門口,便遙遙看見了沈元衡。
他手里捧著一個大碗,從遠正往這邊來。他低著頭,視線落在手里捧著的大瓷碗上,十分謹慎小心的模樣。他不經意間抬頭,看見了合歡樹下江月慢的影,那張沒有表的俊臉立刻浮現燦爛的笑容。
江月慢著他的神變化,不由覺得好笑。又思量著,其實沈元衡容貌很是出眾,在外別人會也會夸一句俊朗郎君。可是他在面前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笑了,往往顯得孩子氣,那份燦爛與純粹太過耀目,反倒搶去了他的俊朗風頭。
江月慢抱著胳膊,悠悠問道:“這麼一大早是去哪里了?”
“給你弄好吃的去了!”沈元衡眉眼間都是笑意,捧著滿滿一碗的桃花晶糕走過來。的桃花糕,縈著氤氳的熱氣。這是對面山寺每日晨時會做的一道小食,常引得山下的人來買,天還沒亮呢,山寺外就排好了隊伍。
江月慢手去拿,指尖還沒到桃花晶糕,不小心先到了碗邊,立刻被燙得回了手。再去看沈元衡的手,他的手早就燙紅了。
“真笨。”江月慢趕忙扯了帕子,去墊碗邊,再讓沈元衡去端。
沈元衡恍然:“是哦,還是姐姐聰穎。”
江月慢好笑又無奈,重復了一遍:“笨死了。”
此番再說,語氣已與第一次不同,多了幾分嗔怪和笑意。沈元衡看向江月慢的神,嘿嘿地傻笑起來。
兩個人一起往回走,也沒回房中,而是落在落英繽紛的庭院里,相對而坐,共食這一碗山間佳味。
晨時被開門聲驚飛的喜鵲又飛回來了,這一回不僅它自己,竟是又帶回來一只,兩只喜鵲在草木芬芳的庭院里眷攜飛了一陣,掠過庭院里相對而坐的一對璧人。
沈元衡趕忙手去護桃花晶糕,免得被喜鵲搶了去。他這顯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兩只喜鵲很低地過江月慢和沈元衡肩頭,便飛走了。
江月慢好笑地抬眼看向沈元衡,沈元衡亦過來。兩個人相視而笑。江月慢抬手,用指腹輕輕去蹭沈元衡角沾的一點糕沫。
“都多大人了吃東西還像小孩子似的。”江月慢聲音染笑,溫又嫵。
沈元衡抿著笑沒有吭聲。他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的一個夏日午后,那時候的他在姐姐眼前只是個小孩子吧?那個夏日午后,江月慢也是這樣湊過去給他角的糕沫,笑話他是個小孩子。
還好,他拼命長大,個子比高了,人也不再是眼里的小孩子。他在嫁做他人婦之前,長大人了。
沈元衡丟下手里吃了一塊的桃花晶糕,忽然站起,隔著一方石桌,去吻江月慢。
他終于,做了八年前那個夏日午后就想做的事。
·
下午,江月慢和沈元衡從滄康鎮啟程,要回長安去了。馬車剛長安沒多久,兩個人的馬車停在了路邊。江月慢聽著外面的笑鬧聲,挑簾而,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看見好些人堵在前面。
沈元衡推開車門,詢問車夫。車夫也是剛從路邊圍觀的人口中得知有人跳河,剛被救出來。
江月慢聽了稟,沒什麼興趣地將垂簾放下。可是在垂簾放下的前一刻,看見一個滿臉是淚的侍。那個侍有些眼,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卻又一時之間想不起來了。
這條路不寬,因為看熱鬧的人堵著路,馬車也不方便這樣直接往前走。江月慢索和沈元衡一起下了車,過去瞧一瞧,看看是不是京中誰家的眷。
因那個侍眼,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江月慢猜著會是京中哪家的眷落了水,若是認識的眷自然要幫幫忙。可是江月慢沒有想到落水的人會是馮靜純。
確切地說,不是落水,是跳水自盡。
馮靜純已經被救了上來,沒什麼神地垂頭坐著。的兩個侍,一個正抱著,給遮上的裳。另一個正是剛剛江月慢看見的那個,正要去找馬車。
江月慢猶豫了一下,終究是不喜歡圍觀的那些游手好閑的男子在一旁指指點點。一邊朝馮靜純走過去,一邊解下上的披風。將披風遞給馮靜純的侍。
有人幫忙,馮靜純的侍趕忙道謝。手將江月慢遞來的披風接住了,才發現是江月慢。愣了一下,也來不及多想其他,趕忙展開披風將馮靜純了的子裹起來。
江月慢約聽見圍觀里的人群里,有人在對馮靜純弄后的模樣品頭論足。不聽,冷了臉道:“扶你主子到我車上去。”
馮靜純的侍很意外,趕忙道了謝,去扶馮靜純。江月慢和沈元衡也登上了馬車。因為有一個了的馮靜純在車里,沈元衡倒是沒進去,而是坐在了前面。
沒熱鬧可看了,圍觀的人陸續散開。馬車也能繼續往前走了。
江月慢吩咐車夫先去楚家,將馮靜純送過去。
“我不回去。”一直呆怔著的馮靜純忽然開口。
江月慢轉過臉來,這才仔細去打量馮靜純。的侍正在一旁幫擰服上的水,袖子往上擼一擼。江月慢看見了馮靜純胳膊上的傷痕。明顯是用鞭子打留下的,傷痕有新有舊。
一個宦家富養長大的姑娘,誰會打?
江月慢看著馮靜純胳膊上的傷痕,約猜到了答案。
侍鈴兒心疼地落淚。求救無門似地轉頭去求江月慢:“縣主,求求您勸勸我家娘子,可不能再想不開了,大不了回家去。”
“好言難勸想死的傻子。”江月慢慢悠悠地轉過臉去,不去看馮靜純。楚嘉勛和馮靜純的事,從來沒怪過馮靜純,從始至終只怪過楚嘉勛。只有楚嘉勛與有關系,是楚嘉勛對不起。馮靜純是好是壞怎麼想都不重要,懶得去怪無關要的人。
江月慢如今只是懶得去和楚家沾上關系。今兒個撞上這樣的事,能送一趟已經是仁至義盡。
“到底要去哪兒?”江月慢問。
馮靜純忍下委屈的淚,說:“還是去楚家吧。”
抬起一雙淚眼向江月慢,低聲道謝。江月慢沒搭理。
馬車在楚家府門前停下來,江月慢也沒打算下去相送。馮靜純被鈴兒扶下馬車時,用一雙淚眼著江月慢誠心道歉:“縣主,對不起。”
江月慢這才抬眼看,道:“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微頓,江月慢再道:“天下男人多如螞蟻,不必耗死在一個品行不端的人上,更不值得為狗男人掉眼淚尋死覓活。”
馮靜純緩緩點頭,垂著眼被鈴兒扶下馬車。看了一眼面前的楚家,忽然想到當初能嫁過來時的歡喜。原來所有的歡喜都只是鏡花水月。
初時,不知他是誰,也不知他有婚約在。后來得知他有婚約,肝腸寸斷地拒絕。可終究還是因為楚嘉勛和江月慢解除婚約而竊喜。歡喜嫁過來,以為上天偏。可是錯了,原來真的只是楚嘉勛一時的腥,他心里的人從來不是。初時還能敷衍,到了后來不僅連面上的敷衍也無,甚至還要責怪,楚嘉勛將一切的錯誤都歸于。認為是的出現,在毀了他和江月慢的絕好姻緣。
馮靜純從最初的喜悅,心一點點轉變。后來掩耳盜鈴地安著自己,就算楚嘉勛心里還有江月慢也沒什麼關系,天長地久,作為枕邊人,總能贏得他的心。
后來越來越懷疑這樣的想法是不是錯的,越來越沒有信心能重拾楚嘉勛對的摯。再后來,失了,心想就這樣得過且過吧。
可沒有想到連這種得過且過的想法也得到了扼殺。
楚嘉勛開始打。
他第一次扯下腰帶鞭打的時候,馮靜純整個人都懵了。他一邊打一邊謾罵責怪毀了他的姻緣毀了他的仕途毀了的人生。楚嘉勛那張扭曲的面容,像夢魘一樣折磨著馮靜純,讓再也忘不掉那一幕。
事后他痛哭流涕,說自己場不順喝醉了酒才失心瘋。他信誓旦旦地發誓再也不會。
馮靜純居然信了。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第四次,從布條腰帶,換其他更疼的東西。甚至事后也逐漸不再會哭訴道歉,一切都變得理直氣壯……
了的衫在上很冷,馮靜純剛剛差點淹死。那種瀕死的絕和本能的求生,讓一下子大夢初醒。
馮靜純深吸一口氣,沉步邁進楚家,心里已經有了決斷。
·
待馮靜純走了,沈元衡才從前面進到馬車里。馬車繼續前行,往江家去。一路上,沈元衡幾次看向江月慢,都言又止。直到馬車快到了江家,他才終于忍不住了,悶聲:“姐姐,我是好人。”
江月慢好笑地抬眸著他,自是知道剛剛對馮靜純說的話被沈元衡聽了去。
欠,用指端點一點沈元衡的眉心,聲:“姐姐知道,元衡不一樣。”
沈元衡這才笑了。他笑著笑著,又覺得自己有點丟人,把臉偏到一旁去,藏起開心的笑臉。
第二天,江月慢邊的侍臉上掛著笑,來跟江月慢說起楚家發生的事。
原來是馮家找上門去要帶走馮靜純,已經不只是和離,而是走到兩家義絕這一步。
“聽說馮靜純的兩個兄長把楚嘉勛給狠揍了一頓。不是在府里揍的,一直拖到府外,在前街上當眾揍的!”
另一個丫鬟好奇地詢問:“楚家的下人也沒攔著?就這麼看著自己家的主子被找上門打?”
“攔不住呀!馮家帶了好些人!而且還帶了楚家老爺子的頂頭上司,既攔不住也不敢攔呀。更何況楚家理虧嘛!”
兩個丫鬟笑起來,追問楚嘉勛被打什麼樣子。都是自小跟在江月慢邊的人,心里自然都向著江月慢。聽說楚嘉勛挨揍了,個個覺得解氣極了,臉上都掛著笑,像過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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