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薄深張了張，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水驚住了。

這種覺很荒謬。

手里的人被他綁著，可是林薄深卻分明覺得，手里的人分明已用方才那句話，反過來綁住了他。

此時的蘇洲在他眼里，是一個著些妖氣的人。任何人，他都可以拿來利用，拿來搖，雁過拔，毫不手。

林薄深大喝一聲：“閉！走！”

像是聽不得他再說什麼的話，林薄深索捂住了他的，大踏步地將他往前拽著走。

“……”

蘇洲兩眼直轉，像是沒料到這賭場經理竟然不是個貪財之輩，耿直的讓他都生出了幾分敬意，同時也為自己生了一些郁悶：對手越耿直，他就越沒有活路。

凌晨，海平面漾著一片幽深的黑，天地間連一，波瀾壯闊的暗，撲殺向甲板上的每一個人。

賀四爺負手，他要親自看著他死，沉聲下令：“扔下去！”

眾人應和：“是。”

蘇洲瞪圓了眼睛，眼珠轱轆轱轆直轉。這是他張的表現，他很有張的時候，像今晚這樣，已經很超出他的意料范圍了。

下一秒，他就被人架住了，抬了起來，拋線往海里一扔……

“賀四爺。”

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

不不慢，在這凌晨的海平面上，悠悠傳來。

賀四爺下意識地轉。

一個影緩緩從船頭走了過來。

他走得不快，但步子很穩，手里拎著一杯香檳。襯被海平面帶水汽的夜風吹得有些氣，顯然，他在這兒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賀四爺心里一沉，明白這是一個過某種訓練的男人，走路、站立，都可以做到悄無聲息，就好比方才，他明明一直站在后面看著，也無一人察覺。

男人從燈下經過，甲板上的燈拋撇在他臉上。燈影晃，映出一張清俊的面容。

賀四爺表一震。

他非常意外，也非常震驚，竟在這樣的凌晨、這樣的地方，看見這一個人。

“唐勁？”

男人踱著步子緩緩走過來，經過侍者邊的時候順手將手里的香檳遞了出去。侍者接過，放托盤中，迅速退下了。

賀四爺一步上前，連表都變了，幾分有禮和恭敬浮現在了他圓的臉上，立刻手：“呀，這海平面的風是真好，把您都吹來了。”

唐勁看了一眼這來的手。

他清淺一笑，讓這手懸在半空中懸了一秒。

就這一秒的作，場面上的人已經明白了，高下立現。

江湖中，同人握手講的就是一個價對等。主的那一方，與非主的那一方，哪個向哪個示好，一目了然。價高，就有選擇權，這來的手握不握，這遞來的要不要，全憑他說了算。

賀四爺笑意不變，笑得一臉樸素，沒有把手回。他心里明白，有機會同眼前這人握手打道的機會，可不多。

唐勁給了他薄面。

一秒之后，男人手，單手握了握眼前這雙布滿皺紋的手。握了下，松開。唐勁聲音清淺，繞而起，“賀四爺的好地方，自然是要來見一見的。”

賀四爺收回手，笑意更深了。

不由得轉頭訓斥林薄深：“混賬！唐家二爺大駕臨，竟也沒有向我提前通報！怠慢了，你負責嗎？！”

林薄深被訓得出了一汗，他彎腰致歉，心里一百個窩囊。

不錯，他是記得，在郵出港前他例行看過所有登船游客信息。公海賭場，講究的就是一個安全，什麼人來玩，先查清楚了，開賭場的心里也有個數。林薄深也記得，游客中確實有一個唐勁的名字，但這人登記的信息實在是太唬爛了，遞來的名片上寫的份是“浙江小西村商品城營銷經理”，一濃濃的義烏小商品城推銷員既視，林薄深就算是當場見了登記信息也沒把他當回事。

唐勁開口，將這回事推得一干二凈：“出來玩，總不想大張旗鼓。賀四爺，你說是不是？”

“對，對，這個自然。”

賀四爺傾，帶著點攀的意味問道：“這麼晚了，你在這兒是？”

“找人。”

“找誰？”

唐勁單手一指，指向了正被架著差點被扔進海里的蘇洲，“我找他。”

“……”

賀四爺一愣，場面上的其他人跟著一愣。

半晌，賀四爺回神過來了，視線來回在這兩個人上打量。這是江湖上的老手，已經嗅到了一不尋常的味道：“你找他是為了？”

唐勁好整以暇：“算賬。”

“……”

賀四爺一愣，其他人跟著一愣。

倒是被綁著的蘇某人此時靈活了起來，他心無雜念，見到了唐勁就腳底抹油，迅速對綁著他的林薄深道：“不是要扔我進海里嗎？趕地，快扔吧，別耽誤！”

“……”

林薄深本來就躊躇不定，聽他這麼一講，更躊躇了。眼前這人的形象顯得愈發不清晰：有一邪，一惡，還有一背景深不可測……

賀四爺不愧是場面上的老手，第一個回神，迅速地表了態：“唐家二爺要的人，當然沒問題。”剛說完，立刻給了林薄深一個眼：“薄深。”

林薄深將人放開。

賀四爺今晚給足唐勁面子，放了人，也不停留，對唐勁笑道：“人，是你的了。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了。唐勁你今晚還有什麼吩咐，記得找我。”

唐勁微微頷首，簡潔明了，“好，我記在心里。”

一行人浩浩地離開。這艘郵的豪華程度十分可觀，如同一座小型城市，有心不想照面的話，怎麼也不到。

走下樓梯的時候，林薄深頗有些不甘心，低聲音問：“四爺，您就不問一聲，唐勁要算的是什麼賬？萬一，他說的是謊話……”

“說的是謊話，我也得把這謊給他圓完了。”

“……”

林薄深一愣，連腳步都停頓了一下。

賀四爺緩緩走著，作很沉。那是一種，經歷過太多起落的老江湖看了一些真相，才會有的斬截。

“薄深，知道我為什麼放著陸上那麼多賭場不開，跑來這危險的公海開這個呢？”

“這……大家都明白的，陸上的賭場，大抵是被壟斷了。”

“被誰？”

林薄深抿了抿，半晌，答了兩個人人皆知的字：“唐家。”

賀四爺眼底一片幽深。

“薄深，這就對了。賭場的祖宗到了我面前，他要人，就算他要搶，我也只能隨他搶。給我一個臺階下，讓彼此都好退一步，唐勁今晚已經把面子做足了。這個抬舉，我認。”

郵甲板上，兩個人一個站，一個貓著腰，誰都沒先開口。

唐勁負手著眼前這人，沉默了半晌終于打破場面，聲音里有一譏誚：“剛才不是要跳海嗎？跳啊。”

起風了，海平面卷起一個接一個的浪，拍打著船發出轟鳴的聲音。這個蘇洲的人沒來由吸了一口冷氣，頭皮一，手臂生起一層皮疙瘩。

蘇某人方才面對賀四爺，態度橫得猶如蛟龍翻江，現在到了唐勁面前，卻戰戰兢兢，背都不直。

好半晌，浮起一個虛假意的微笑，“大家這麼了，別這樣嘛……”

唐勁盯著他，視線幾乎趕盡殺絕，“公海賭場，玩很爽？”

蘇洲繼續傻笑，不尷不尬地，“一般般啦……”

唐勁走向他，站定，問：“信不信我真丟你下去？”

“沒關系啦。”

他揮揮手，一時大意，說溜了：“我穿了救生……”

話說得不像落難，倒像是炫耀。倒是本能反應提醒了他，不能再說了，于是才說了一半，就住了。

唐勁一把上前，扯住了他的腦后領。

蘇洲一愣，“干什麼？！”

唐勁手里用力，轉拖了他就走。蘇洲一時不察，整個人被他拖在手里，他力氣又不敵唐勁，腳沾地也站不住，幾乎是一路被唐勁拖在了地板上。唐勁心里發了狠，見到桌椅及一切障礙都不避，將人從障礙上拖行而走，蘇洲被他拖得一路嚎，乒乒乓乓兩條幾乎被倒下的桌椅砸到斷。

蘇某人一路被拖進唐勁的海景套房。

這還不止，繼續被拖進套房中的浴室。

唐勁把人丟進浴池，蘇洲腳底打，連人帶地滾進了池里。他撲騰了兩下，站起來，嗆了好幾口水，剛想開口喊冤，一冰冷的水流已經兜頭對著他沖撞來了。唐勁站在浴池外，手里拿著淋浴，水量開到最大最猛，水溫調至最冷，毫無同心地對著他猛烈沖擊。當年敵人對革命同志怎麼樣，唐勁現在就對眼前這人怎麼樣，只恨邊沒有辣椒水，否則一樣上。

浴池里的人被冰水沖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兩手擋在面前，一嗓子嚎起來：“冰水啊！”

唐勁作惡做到底，水溫一下調到最熱。

浴池里的人像蝦似地猛地彈起來，嗷地一聲：“燙燙燙！”

唐勁把手里的淋浴往他腳邊砸去。

砸在浴池邊，發出沉悶的巨響。淋浴咕嚕咕嚕一聲，滾進了浴池，水流繼續噴著，在浴池里冒出一個一個的小泉眼，聊勝于無地將兩人間的沉默稍微打散了點。

唐勁沒再看他，轉就走，聲音有些恨：“蘇小貓，把你不男不的樣子收拾干凈。不會收拾的話，我替你收拾。”

話音剛落，浴室的門就被人重重地關上了。

浴池里的人抬手了臉上的水，笑了。

“生這麼大的氣……”

打開浴池的水，躺下去，水溫正好，將上的寒意都驅散了。發出一聲舒服的輕哼，手將上早已的服一件一件剝下來。

用來偽裝的年模樣盡數褪去。

水面下，一個的軀，泛著折的線，勾出這原始的廓。

見一眼，脈賁張。

蘇小貓這一頓收拾，把自己收拾得很舒坦。

是個不會為難自己的人，做人的準則是“先福，后吃苦”。轉世為人，多大的福分，世間來一遭，頭一個不會過不去的就是自己。作為一個記者，會講公理和道義，但作為一個人，也不會跟自己的低級趣味過不去，往往抓住機會，見針地吃喝嫖賭。

這間海景套房堪稱致絕倫，連浴室都著奢侈的豪華。浴池邊上點著香薰，一束布魯斯玫瑰靜靜置于香薰旁的玻璃瓶中。蘇小貓躺在浴池里，發出一聲滿足的慨：“資本主義腐敗啊。”

轉頭，看見一旁的布魯斯玫瑰，蘇小貓饒有興趣地拿了一枝。很正的，溫溫的眼，見一眼，到心底。蘇小貓角一翹，果然是唐勁的品味。連花都似人，不熱烈，不絕對，對人對己都留有余地。

蘇小貓了花瓣。

又嗅了嗅，花香襲人。

咬了一小口。

一小片花瓣，被以撕下，舌尖一卷，連花香一起，卷了口中。

蘇小貓豁然起。

這是一個很有執行力的孩，著斬釘截鐵的瀟灑。噠噠地走下浴池，用巾干了頭發和，又站在櫥前看了會兒，拿起里面的睡袍穿上，在腰間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收拾好了自己。

手搭在浴室門把上的時候，蘇小貓勾起了一個狡猾的笑容。

門外，是戰場；知道，的對手在哪里。

浴室里的人出來的時候，唐勁沒有轉。

沒有轉，也看到了。

海景套房有一流的景觀，臥室里一整面的玻璃窗，海平面以深沉的面貌迎接每一道視線的注目。臥室燈火通明，唐勁正站在落地窗前，蘇小貓的影倒映在落地窗上，唐勁看見落地窗里的人影，正走向自己，噙著一抹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