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忠有些寵若驚，“王妃不必考慮我們，只給殿下送飯就可以了，屬下不急！”

其實他還是很惦記木香做的飯菜，上回他替主子回木家取吃食，那會做的飯糰，可是香的很。此時此刻，雖然食盒上蓋着蓋子。可是從食盒裡散發出的濃濃飯菜香味，還是的他肚子咕咕。

“哎呀，你總磨磨唧唧的幹啥，我帶都帶了，難不還讓我拎回去？給，快拿着，我還得進去給你家爺送飯呢，”是將食盒塞給嚴忠，繞過他倆，進了屋。

這是老和尚住的地方，他們在樹底下的太久，後來又挪到了這裡。

屋裡點着清清淡淡的檀香，好聞，卻也不濃，也看不見煙霧繚繞的景。

木香進去時，赫連晟側起頭看了一眼，對微微一笑。

他一直是肅着臉的，只在看見木香時，臉上嚴肅的表才得已舒緩，如春暖花開般，讓人覺着溫暖。

靜空呵呵一笑，放下手裡的白子，“殿下的棋藝還是如此湛，老納認輸了。”

赫連晟忙轉回視線，對他微一點頭，謙遜道：“不敢，方丈說笑了，你我下了五盤，各贏一盤，和了一盤，不贏不輸，平分秋！”

靜空搖手，“不可如此評判，你們年紀相差一多半，你還有進步的空間，老納卻沒了，如此算來，是你是贏了。好，好，後生可畏，咱們南晉國，只要有你在，便可無憂了。”

“時局變化莫測，世事更是難料，方丈又豈知明日以後，不會有其他的變故嗎？自古伴君如伴虎，樹大招風，方丈想必比赫連更明白。”

靜空仍是笑，着自己的鬍子，看了眼正在擺盤子的木香，“老納早說過，殿下是有福之人，如今更是有福了，嗯，木施主的廚藝湛，爲人也很和善，與殿下也有緣。”

木香聽到這裡，衝老和尚翻了個白眼。沒緣的話，能靈魂穿越，跑到這裡來，給他當媳婦嗎？

赫連晟一臉幸福的笑，“本王求的不多，有便夠了。”

權利、地位、兵權，那些都是浮雲，跟一個溫暖的家庭比起來，在他眼裡，皆是微不足道。

可是即便是這樣一個小小道理，卻有很多人都不明白。

一生追逐名利，甚至不惜犧牲自己，或是家人的幸福，去換取自己腳下的墊腳石。到頭來，只落得孤家寡人，衆叛親離的下場。那樣的結局，不是他赫連晟想要的。

只要能跟木香平平淡淡的過日子，守住南晉的國土，如果能再生幾個可的小娃娃，兒繞膝，這纔是圓滿的人生。

木香從赫連晟的眼神裡，讀到了屬於他跟的幸福。

其實想要的，何嘗不是平平淡淡，從從容容，安穩的日子。

前世拼殺的太久，孤獨的太久，冷漠的太久，這一世，不想再要一次那樣的生活。

如果兩世都要做殺手，那重活一世，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不到關鍵時刻，不想殺人，不想手上沾滿腥。但是仔細一想，似乎又是不可能的，只要有人地方，就有紛爭，就有戰爭。因爲永遠有人不滿足於現狀，想爭取更多的利益，人，本就如此。

靜空看着他倆眼神互通的看着對方，滿意的笑了。

總算有人懂得佛家所說的，即有即空，握着是空，放手是空，卻又無不在。

木香收回視線，把最後一副筷子擺上，“大師請過來膳。”

靜空施禮，“多謝木施主的飯菜，老納謝過。”

赫連晟道：“方丈不必客氣，這是人該做的。”

木香一愣，扭頭瞪他：什麼人？先前還說是夫人，轉個又了人。

在木香聽來，人這個稱呼比夫人還親近。不對，是太親近了。

赫連晟只當看不見在瞪着自己，請了靜空坐下之後，也拉着坐下。

靜空看了看燒麥，又看了看滿桌子澤人的齋菜，並沒有筷子，只是靜靜的看着。

木香當然知道這老和尚想的是什麼，“老方丈，我知道你們出家人不講究吃喝，你是不是覺得我把做飯一事弄的太隆重了？”

靜空笑着搖搖頭，“木施主多慮了，老納只是想不到，施主竟可以將幾樣簡簡單單的素齋燒出別緻心意來，還有這個，這什麼？”

靜空用筷子夾起燒麥來，只覺得這個吃食做的很好看。

木香給他解釋道：“這個就是用糯米跟香菇做的，外面包着一層薄面皮，食材很簡單，做法也簡單，味道卻很特別，不信您嚐嚐。”

說着話的時候，也給赫連晟夾了一個燒麥，放在他碗裡。

赫連晟轉，衝投去一個溫的笑。

這丫頭越發的上道了，有了當人娘子的自覺了。

靜空依言咬了一口，連連點頭稱讚，“很好吃，想不到糯米跟香菇在一塊，還能做出這樣的味道來。”

木香吃了幾口，想到跟明真和明善說過的事，便又對靜空重複說了一番。

“方丈，施捨是好事，但也得量力而行，是不是？恕我直言，你們這寺裡的人氣太差了，沒有進項，靠州府撥款接濟，肯定是不行的，萬一遇上天災人禍，你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又何談救助其他人呢！”

靜空沉默不說話了，他一向不問俗事。

寺裡的開銷用度，都由弟子打理。他雖知道寺裡不寬裕，但是爲了行善積德，即便自己吃不上飯，他也要救濟窮人。

可是他也不否認，木香說的話很在理，他的確沒有把眼放的長遠。

想到這裡，靜空十分慚愧。

他站起來在對着木香折腰行禮，“多謝木施主提醒，是老納想的不周，此事施主可否跟我座下大弟子明一說說，老納實在有心無力。”

木香笑道：“方丈可別這麼說，您老的用大着呢！我聽明善說，您通曉醫，那您還不在寺中開辦義診，給那些需要看病，卻又無線醫治的人，提供幫助，這也是行善積德的事，善有善報，相信他們領了佛祖的恩，一生會恩戴德。”

大概是環境因素，木香覺得說的比靜空還要大義。

靜空聽了木香的話，像是迷路的人眼睛忽視點亮一盞明燈，眼前豁然開朗。

同時，他也很嘆，“老納確實一直想治病救人，怎奈雷鳴寺離鎮上隔着一條河，老納的板也越發不利索了，無法時常乘船渡到對岸去，現在有了木施主的主意，相信不久之後，雷鳴寺一氣香火鼎盛，福澤四方。”

這一頓飯，靜空吃的十分舒服。

一方面是心結得解，另一方面，是寺裡的問題也得到了解決。

用過午膳，靜空喊來大弟子明一。

那是個瘦瘦的年長和尚，待人十分謙遜有禮。

只是幾句話的功夫，他對着木香接連拜謝的好幾回，客氣的不行。

臨離開時，靜空萬分慎重的送了木香一塊玉，很小的一塊，只有母指蓋大小。用紅繩子串上，要是系在脖子上，很輕，也很不起眼。

更爲奇特的是，那玉竟是紅的，這是一塊貨真價實的玉，百年難得一見。

靜空知道木香一定推辭不肯收，便嚴肅的對道：“這是玉，雖然只有小小的一塊，卻可以鎮魂留魄，你帶着它，時間久了，魂魄歸位，對你有好。”

他看了看木香的臉，又道：“木施主虛中幹，老納給你開了個方子，此次回去之後，照着方子服藥，三個月之後，虛即可慢慢改善，這玉配着湯藥，事半功倍。”

他笑眯眯的看着木香，沒有說的太多。但木香卻聽的明白，同時，也嚇了一大跳。

原來這副跟本尊的靈魂還沒有完全契合，老和尚的意思，是這塊玉可以鎮魂。

明白了人家的良苦用心，木香收下玉，彎道謝，“多謝方丈饋贈，我家就住在下游的玉河村，方丈若是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只管去玉河村言語一聲，木香定當竭盡所能。”

明真走上來，對一施禮，笑着說道：“木施主，一定要照顧好，我師傅開的藥方，可比外面的郎中還要準確，您一定得照我着我師傅開的藥方抓藥，等寺裡的香火旺盛了，明真一定稟明師傅，步行前去道謝！”

他說的是步行，而不是乘船。在他們雷鳴寺，這是最高的禮遇。

路途漫漫，只憑着兩條，不借助任何的通工，哪怕是牛車也不可以。也不帶任何的食，靠着問路人討要吃食，走到家去。

明善也走過來，“我跟師兄一起去，以謝您的大恩。”

靜空要訓誡的話也沒能說出來，爲人治病無需攀比，只要能爲人排病解痛即可。

但徒弟們後面的話，卻也他欣。

木香被這兩個小和尚的話了，這個雷鳴寺裡的人，纔是真正修佛的僧人。

目送他們一行人上了船，明一走到靜空邊，恭敬着說道：“師傅！”

“有話就說吧！”靜空看着乘浪遠去的船，嘆息着說。

明一施了禮，才道：“師傅，您有沒有看出來，這位木施主與二師弟有五分相似之。”

靜空着佛珠，慢慢閉上眼，“你二師弟心結太重，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沒能參，今天發生的事，別告訴他，那位木施主不是凡人，善惡到頭終有報，有些事，不管過去多年，該回的，始終都要回去。”

明一鄭重點頭，“弟子明白，弟子只是想，二師弟的心結會不會就在木施主上，師弟太苦了，整日參佛，參了幾十年卻無法參。”經歷過那樣慘痛的過往，讓他看淡，如何能看淡？

“一切皆有定數，他會參的，”靜空在小和尚的攙扶下，轉離去。

明一看着遠已經看不見的大船，搖頭嘆息，隨後也進了寺院。

雷鳴寺的大門再度合上，鐘鼓樓上，有鐘聲傳來，一聲一聲，傳出很遠。

僧人們換上袈裟，步進大殿，修習午課。這是雷鳴寺的規矩，一日三遍，唸誦經文。

誦經的聲音很好聽，木香遠在船上，卻約覺得似乎能聽見雷鳴寺傳來的誦經聲。

浮的心似乎都安靜下來，閉上眼睛再睜開時，覺得眼前清亮了許多。

拿出那塊玉，對着太看，能清晰的看見玉質中流的雲霧，很漂亮，給人一種妖異的覺。

赫連晟不知何時走到後，拿過玉佩，手襞繞到前面，給戴上了。

“靜空說是好東西，那便肯定是好東西，回去之後，把這繩子換了，我讓人弄個銀蠶的。”

靜空那個人，他太瞭解了。

能讓他那般鄭重其事，又是叮嚀，又是囑咐的東西，肯定極其重要。

至於他說的什麼魂魄，什麼鎮魂的，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木香的平安，僅此而已。

木香笑了笑，着那塊冰涼的玉，看着靜靜流淌的河面。

“赫連晟，如果哪天，我忽然消失了，又或者是你醒來之後，發現眼前的木香，不是你悉木香，你會如何？”

這幾句話，把自己都繞暈了，但非說不可。

說起來，這也算是借殼還魂。靜空給的玉，說是可以鎮住的魂，但說到底，終究不是這個時空的人。萬一哪天閻王爺發現自己弄錯了魂魄，再給換回去，十個玉也鎮不住的。

從前，也是個無神論者，現在就不一樣了。連靈魂穿越這種事，都親驗過了，還有什麼不能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