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司季夏霍然站起，竟是顧不得場合，大步走到了司鬱疆旁。

三皇子皺眉，既憂心又吃驚。

柳承集盯著司季夏，眼裡滿是鄙夷。

太子則是關心地問道：“五皇弟可還好？”

樓遠微微挑眉，眸中笑意漸濃。

冬暖故眉心一擰，在司季夏大步走向司鬱疆時，竟不由自主想要站起，卻被融雪按住了肩膀，沉著聲音道：“夫人！”

冬暖故盯著司季夏，面凝重，因爲有一種不好的預。

“呵……阿季。”司鬱疆擡手以手背掉角的漬，輕輕一笑，七分溫雅三分自嘲，“我記得你想在有生之年見一見雲琦。”

司季夏心尖一，五指微，看著面青白的司鬱疆，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我說過，倘在我有生之年見到古琴雲琦的話，就算拼儘命，我也會將它搶過來。”司鬱疆說這話時擡眸看了司季夏一眼，而後將他輕輕推開，轉頭看向太子，溫聲道，“謝皇兄關心，我無事。”

司鬱疆對太子說完話，又看向白拂琴師道：“抱歉，琴師，繼續如何？”

白拂琴師面平靜地看司鬱疆一眼，微微點頭，“可也。”

司鬱疆回以禮貌一笑，微微調整坐姿，擡手就要再琴。

然他的手才堪堪擡起還未來得及上琴絃時就被司季夏按住了他的右手，面凝重且擔憂道：“殿下，不可。”

司鬱疆的作頓了頓，著想要拂開司季夏的手，誰知司季夏將他的手按得死死的，完全不想給他擡手的機會，聲音極爲低沉，“殿下，你會死的！”

司鬱疆的手猛地一抖，卻是沒有看司季夏，一時間也沒有再將他的手拂開。

而司季夏之所以這麼說，不是因爲他信不過司鬱疆的實力，而是因爲方纔在司鬱疆站起鬥琴之前他抓住他手腕時，就已發現他的脈象很不正常——他上有傷！

若他上無傷，依他的實力雖不一定能勝過白拂琴師，但與他比一個平手絕不是問題，可他上有傷，加上……他心緒不穩定，便只會漸漸與白拂琴師的實力拉開距離，從方纔殿中人愈來愈急促的呼吸聲及他戛然而止的琴聲來看，明顯他的經脈已然損，若再繼續，他的經脈必會盡斷，就算不死，也會是廢人一個。

而殿下，不可能不知再繼續鬥琴的結果。

“我知道。”司鬱疆看著自己面前沾染了些許他的的琴絃，又是輕輕一笑，用一種堅定不改的語氣道，“可是我答應過阿季的話，死又何妨。”

他上了自己最誠摯的知己的妻子，他如何也勸服不了自己接這個事實，儘管他知道的眼裡本就沒有他，不管從前如今還是將來。

他從來不知自己也會變得如此可笑。

司季夏按著司鬱疆的手驀地一抖，卻還是沒有擡起的意思。

太子在此時輕輕笑了起來，“羿王世子，你這般死死按著五皇弟的手，是不想讓他琴，還是……世子要替五皇弟來與白拂琴師鬥琴？”

所有人的目一時間齊刷刷落到了司季夏上，羿王世子替五殿下來與白拂琴師鬥琴！？這個殘弱的羿王世子！？

一時間，殿中議論聲恥笑聲嘲諷聲盡有。

“哦？太子殿下方纔說五殿下的琴藝超羣，本王方纔聽了，也確如太子殿下所說，難道這位羿王世子的琴藝還要在五殿下之上？”隕王爺笑了起來，笑聲裡有明顯蔑視。

柳承集心中正因昨日在右相府的壁而恨司季夏不過，便裝出一副關心的神看向司季夏道：“賢婿啊，你子本就不好，還又了一條胳膊，這……還是不要讓五殿下失了面子纔好。”

聽似關切的話，卻是將司季夏的缺陷曝給了衆人知曉，而在座之人只曉羿王世子殘弱，卻不知其子殘在何又弱在何，現下當柳承集把話說出來，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再一次齊刷刷地看向司季夏，看向他斗篷下的右臂。

難怪，難怪他一直披著斗篷，原來是了一條胳膊！

坐在冬暖故前邊的藍千金不嗤笑出現，輕蔑道：“我果然說對了，披著一領斗篷不捨得解下，原來真的是個貨真價實的殘廢。”

這一次，冬暖故卻是看也未看一眼，因爲此時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司季夏上。

“哈哈哈——”隕王爺在這時大笑出聲，“太子，你是不是該告訴告訴本王，左相大人說的可不是真話。”

“呵！一個只有一隻手的殘廢也想和我北霜的白拂琴師鬥琴？該說是不自量力，還是看不起我北霜國？”雅慧郡主一臉的嗤笑輕蔑。

王上沉默不語，輕輕咳嗽著。

一向聒噪多話的樓遠此刻竟也一言不發，然他眼裡卻是笑意濃濃。

司鬱疆的眼神忽爾變得冷厲，雙手倏拳，看得出心中有盛怒卻只能忍不發，看了旁的司季夏一眼後道：“抱歉，連累阿季了，阿季，回去坐吧。”

司鬱疆說完，用力拂開了司季夏的手。

這一次，司季夏沒有執意再按住司鬱疆的手，而是不疾不徐地淡聲道：“殿下，我來琴。”

司鬱疆愣住了，才到琴絃的手亦僵住了，還不待他說什麼，只見司季夏站起，面向王上微微躬了一，道：“王上，小民願代五殿下與白拂琴師鬥琴，還請王上允準。”

王上面微沉，注視著司季夏。

所有人震驚得難以置信。

唯見隕王爺忽然又哈的一聲笑出了聲，站起朝王上尚算客氣道：“王上，單手琴可謂聞所未聞，今日便讓本王開個眼界如何？”

“君父，兒臣——”司鬱疆張地看向王上，正要說什麼，卻被王上擡手打斷，只聽王上聲音有些沉道，“既是隕王爺想要開個眼界，朕又豈有不答應之道理，只不過鬥琴怕是無法鬥了，便由羿王世子獨自上一曲，隕王爺覺得如何？”

“君父，能與五皇弟結之人絕非泛泛之輩，兒臣倒認爲羿王世子可與白拂琴師鬥琴。”太子似乎並不想讓司季夏獨自琴。

“王上，本王覺得太子說得在理，王上方纔已說了這是鬥琴，現下卻又只讓羿王世子獨自琴，這似乎不大好吧？”帝王說出的話絕不會改，隕王爺便住了這個柄來回了王上。

王上稍加沉默。

“蒙太子與隕王爺看得起小民。”司季夏不慌不忙，語氣依舊是淡淡的，面上不見毫張之，“王上，小民雖了一隻手，但小民師承五殿下，當不會給南蜀名聲抹黑，請王上允了小民與白拂琴師鬥琴。”

“世子真是好大口氣！”雲王爺輕蔑一笑，“既然羿王世子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王上，您若是再不允的話，只怕該說不過去了吧？”

“既是如此……”王上又是咳了咳，頗爲常人道，“便由了世子吧。”

“謝王上。”司季夏朝王上再一次微微躬。

“阿季！”然司鬱疆卻未從琴臺後讓開，而是這一回換他住司季夏的手腕，眉心擰，聲音低，“你當是聽得出這白拂琴師不僅僅是在琴而已！”

“我聽得出。”司季夏看向司鬱疆的眼睛，目沉靜，著司鬱疆從未在他面上見過的清冷與自信，“我也知道殿下想要做什麼。”

司季夏的目及出口的話讓司鬱疆著他的手僵了僵，眼眸裡浮上從不可知的震驚，只聽司季夏的語氣依舊平靜道：“由我來幫殿下做完殿下想要做的事，這殿中絕不會有人有恙。”

司鬱疆的手完全僵住，看司季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並不相識的人一般。

司季夏說完話後，別開了目，不再看司鬱疆的眼睛。

正在這時，沉默了許久的樓遠淺笑著開口了，“王上，下臣瞧著五殿下的面很是不好，是否該讓太醫來瞧上一瞧？”

只聽王上隨即道：“來人，將五皇子扶回坐席，鄧公公，速去傳太醫。”

樓遠笑地看著神有些微怔愣的司鬱疆被太監攙回了他的坐席。

冬暖故心中的不安在一點點膨脹，觀過無數人，就算未有深，也能從對方的簡短的言語中或多或地猜到對方心中想法，甚至能準確地猜到點上。

看得出，太子與樓遠，並不僅僅是想看看單手琴的“奇事”而已，他們心中，有著不爲人知的想法與打算，只是平安可謂是與世無爭，他們爲何要將平安劃進他們的“視線”範圍，太子或許是因爲五皇子，那樓遠又是因爲什麼？

由此觀樓遠和太子，想來是知道了平安藏了手一事，而他們又怎會知道此事？莫非與昨夜他們遇襲有關？

今日小宴過後，他們是否能順利離開京畿？

而平安與白拂琴師鬥琴，又是否會安然無恙？

冬暖故心中有想法，致使正攏拳的手愈愈。

融雪看得出在擔心，便寬道：“夫人不要太擔心啊，世子沒有武功沒有力，不會白拂琴師的琴音傷到經脈的，只不過……”

融雪說著說著，忽然覺得有些話不知道怎麼說纔好，不由撓了撓頭道：“嗯，總之呢，世子最多隻會是丟丟人而已，子不會有恙的。”

融雪不知司季夏會武，更不知他力之深厚，就斷斷不知他不可能不白拂琴師琴音的影響，而莫說融雪，就是與平安相識了十年的五皇子，似乎都不知曉他的知己其實並不只是個手無縛之力的病秧子。

平安，確實藏得很深。

就在融雪寬著冬暖故時，前邊司季夏正向白拂琴師微微躬作揖，客氣道：“還請琴師多多指教。”

白拂琴師從方纔在琴臺後落座後就未有再站起過，不論是方纔司鬱疆出了些小狀況還是現下司季夏向他作揖，他都只是靜靜地坐著，雖然冷傲，卻也不完全無於衷，至他擡頭看著司季夏點了點頭，也客客氣氣地回道：“世子請。”

語畢，司季夏在琴臺後的團上坐下，擡起他唯一的左手輕輕過琴絃，淡淡道：“依舊是高山流水，琴師意下如何？”

“可也。”白拂琴師微微點頭，“世子先請吧。”

司季夏未有推辭，用大指撥出了第一聲絃音，錚錚嗡嗡，只不過一聲而已，整個昌明殿瞬間靜寂了下來，所有人皆目不轉睛地盯著司季夏的左手看，盯著他是如何以一隻手來與白拂琴師抗衡的。

因著沒有右手的緣故，司季夏以小指與無名指替代尋常人等的左手按弦取音，大指、食指及中指則是撥彈琴絃，明明是殘缺了右臂之人，明明是以五指代十指，明明自司季夏指尖淌出的琴音與有著完整雙手的人出的琴音有著明顯的差別，可聽著他獨手出的琴音，卻覺比方纔五皇子出的琴音還要撼人心，讓人覺他的琴藝更在五皇子之上！

聽著司季夏指尖淌出的琴音，莫說殿中衆人，便是一直都是一副平靜神的白拂琴師的面上都出了震驚之。

只聽他指下的琴音鬆沉而曠遠，餘音不絕於耳，頃，琴音綿綿而起，初始如明月勾弦，細微悠長，舒緩圓潤，繼而如空谷迴響萬壑松風，如大河海悲壯迴旋，如金戈鐵馬隆隆匝匝，漸漸地再又如水雲影，時如人語，時如人心之緒，變幻無方悠悠不已，低緩悠遠縹緲無，最後戛然而止時仍是餘音嫋嫋，如繞樑三日般讓所有人都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