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搬了個小馬扎,坐在林驚蟄對面,說了自己現在在學校參加的興趣小組,和小組組員們已經堅持研究了很久的件。
他十分忐忑,見林驚蟄聽得一臉認真,又好像擔心林驚蟄真的會被自己說,馬上什麼不好開發啊,不好盈利啊,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項目的弊端。
確實,互聯網在現如今的國還只是一個剛被提起還沒有概念的東西,燕市啊申市這種大城市還好些,換到酈雲,很多人連電腦是什麼東西都沒聽說過。一中這種酈雲最高學府,也不曾擁有這種留存在傳說當中的機,極其稀的客戶群注定了這一行業未來的路將會極其不易。
高勝倒是覺得吳王非推測的未來很有可能實現,但他對自己的判斷沒什麼信心,也不想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把林驚蟄給拉下水。
林驚蟄全程聽得不聲,但實際上高勝憋了很久言又止的事竟然是這個,這很讓他吃驚。
他是知道梧桐大學計算機系未來在計算機行業里的地位的,網絡時代終於徹底降臨那會,他時常參加各種經濟峰會,也有幸認識了幾個從事這一行業的大牛,其中就有一個是在梧桐大學畢業的,酒桌上說起母校,這位功名就的商人還開玩笑,戲稱梧桐大學是「培育當代新網絡創業者的土壤」。
有多互聯網創業人是從此走出去的可見一斑。
但他沒想到這種現象那麼早就出現了,那天那群其貌不揚的小伙子竟有這樣遠大的抱負?
說實話林驚蟄很欽佩他們,他在他們這個年紀,絕沒有如此明確的目標,也沒有這樣大膽拼搏的闖勁。
不過他也沒那麼輕易地就給出答復,即便來提這個項目的人是他的發小。互聯網這個行業在後世確實形勢大好,這是個暴利的行業,做得好的利潤能比不法行當都高,但遠航的巨之前必然翻覆了無數探路的帆船,林驚蟄可以做先驅者,但他也不是聖人,不想以殉道。
「行,你們的這個思路很好,我很有興趣,你們興趣組的組長是那天那個吳王非的吧?」得到了高勝確定的答復後,他點了點頭,「可以,到時候開學回燕市,你讓他帶著的計劃書來找我,我親自和他談談。」
高勝說起這個項目的時候鄧麥的注意力就已經從書本出來,等高勝憂心忡忡地出門之後,他索放下書本湊到了林驚蟄的邊。
他現在已經對各種金融知識有了初步的概念,以往林驚蟄很多他看不懂的舉止現在也能理解了,更明白高勝所說的那個來梧桐大學興趣小組的項目代表了什麼。申市的票他搞明白後專門詢問過林驚蟄,只是林驚蟄叮囑他不要將這件事朝高勝他們說,因此他日常言行都十分小心,顧及到屋裡還有個正在睡覺的周海棠,他聲音放得很輕:「林哥,你要投資互聯網嗎?你不是做地產?上次在申市市裡賺的錢有那麼多嗎?」
「沒那麼多,我也還沒決定呢。」後世稍微大些的企業幾乎就沒有哪個是專門從事哪項行業的,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里,這個道理林驚蟄再明白不過。互聯網是個前景很好的產業,一個產業輝煌之前想在其中佔據一席之地也輕鬆得多,但各種構思目前還只於理論的階段。鄧麥很聰明,林驚蟄也不瞞他:「我是有點意向,但投不投資,還得看高勝他們的項目合不合格。」
「是該這樣!」原本還有些擔心的鄧麥立刻放下心來,他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訕笑著說了出來,「雖然這麼說不好,但親兄弟明算賬,我覺得不管是誰,哪怕是我爸媽提的生意,借錢可以,但涉及到合作一定要謹慎些。」
他說完這話,閉口之後惴惴的,像是有點擔心林驚蟄覺得他涼薄。
林驚蟄卻抬手溫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語帶鼓勵地說:「你說得對。」
鄧麥被鏡片偽裝得平靜而睿智的雙眼中迸發出了濃濃的崇拜——
果然是我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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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炮聲不歇,大院裡的人都住在這一片,平常人安靜,一到過年卻什麼牛鬼蛇神都找上了門。各種走關係的遠房親戚啊,以往的下屬啊,跟著來混面的不明群眾啊。這些人帶來的小屁孩群結隊,泛濫災,就像侵種,瞬間佔領了高地。
只有肖家是他們的天敵。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大院裡就延續了這麼一個傳統:在這裡長大或者來這裡玩耍的小孩,哪怕是平日里敢爬窗戶朝里扔鞭炮嚇長輩那種混世魔王,路過肖家時也得放慢腳步輕手輕腳規規矩矩的。
這其實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庭,房子和花園和其他人家沒什麼不同,一日三餐,過年也對聯兒和粘喜字兒,三代同堂,爸爸媽媽兒子兒連帶一個年紀很大的總是笑呵呵的老太太。
但這個普通的家庭又是如此的令人懼怕——
笑呵呵的老太太實際寶相莊嚴皮笑不笑,逮著誰家的小孩就往死裡問學習;爸爸媽媽常年居高位,且不茍言笑,一聲咳嗽就能嚇得正被考校古詩的孩子跳起來;最小一輩的一雙兒,一個抓著佛珠隨時四平八穩好像不會吃喝拉撒,你敢有任何出格的舉止,他也不指責,就這麼靜靜地用意味不明耐人尋味的眼神看著你;一個言行舉止像是被標尺刻出來的那樣禮貌端莊,還品學兼優,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會外語似的,得閒就拿本原文書看個不停。作為標準參照,段位實在太高,可以讓所有登門的孩子被爹媽用痛心疾首的目指責。
安靜如鵪鶉的混世魔王們離開肖家大門,就如同逃出生天,得多想不開才會惹他們啊!
國現在努力在朝國際化發展,常年在各個國家穿梭飛行的肖家爸媽終於得以回家,他們真是很辛苦,關上門後還得教訓客人一走就原形畢癱在沙發里甚至把雙腳都翹上茶幾的兒:「你看看你!像什麼話!剛才XX阿姨那些話都白誇了!」
「哎呀,妙妙平常那麼乖,放鬆一下怎麼了。」寶相莊嚴的老太太笑呵呵地給孫護短,又朝兒媳問,「上個月你們不是去比利時了麼?怎麼沒帶東西回來?」
肖媽媽聽到這樣慈祥的詢問,立馬頭大,在外無時無刻不表現得明幹練的人給了丈夫一個無奈的眼神,趕跑了,跑前還禍水東引:「慎行收著呢,我不知道!」
老太太笑呵呵地看著兒子。
肖慎行後脖子的汗都差點被盯出來,他無奈地說:「媽,醫生不是說過了嗎,巧克力里的東西對不好,您要吃。」
肖笑瞇瞇地開口:「昨兒我和菩薩求卦了,菩薩說沒事,可以吃一點。」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肖慎行心中愁苦,趕巧樓梯那傳來一陣腳步聲,他趕忙裝作被引開了注意力,看向下樓來的兒子,不分青紅皂白地大聲訓斥:「你看看你!像什麼話!」
肖馳:「???」
肖慎行瞥了還想追問的母親一眼,趕靠近兒子,一邊走一邊努力試圖找出點可以用來罵的東西,半晌無果後只能不講道理地嚷嚷:「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穿得像什麼樣子!」
屋裡通了暖氣,將近二十度的氣溫里,肖妙都穿著小的洋裝,肖馳卻裹得嚴嚴實實的,甚至穿了一件厚厚的皮夾克!
他抬手提著兒子皮夾克的領抖了抖:「穿那麼厚!」
你懂什麼!你這個庸俗的傢伙!
這個皮昨天放在香堂讓菩薩開了,很吉祥的!新年穿剛剛好!
確定了自家父親沒有留指甲後,肖馳趕忙把領從對方手裡了出來,仔細平上頭的褶皺。至於肖慎行的怒火,反正自家父親三五不時就會發瘋,他一點也不怵。
癱在沙發里吃水果的肖妙不額,又來了。
這輩子當真是第一次見有人會把皮拿到香堂去開,肖馳一臉理所當然就罷了,竟然也毫不阻攔,簡直大開眼界。服剛拿回來那會兒,肖馳就來跟借走了皮護理,再沒還回來過,昨天皮開完,嚯!了不得了!見親戚都是這一件!
雖然確實是好看的,但他不熱麼?屋裡可有將近二十度啊!
用罵兒子轉移了話題的肖慎行借著靠近的方位順勢朝樓上跑了,沒等到巧克力的抻著脖子了兩聲,沒住。突然被罵的肖馳明顯沒把那短暫的糾紛當回事,他確定服沒被破壞後,整理了一下手上的串珠,朝客廳的和妹妹開口:「我出去一下。」
「去哪兒啊!」肖擔心孫子,「外頭可有零下二十度呢,你多穿點,早點回來吃飯!」
肖馳道:「知道了。」說完就朝大門方向走。
肖妙冷艷看著哥哥,同時盯著他上的皮夾克,外頭今天零下二十二度,前些天還下了雪,冰天雪地嚴寒刺骨,倒是想看看這人出門不這件皮。
肖馳走到玄關,換了靴子,拿了鑰匙,戴上圍巾手套,然後探手向那件掛在玄關帽架上的厚厚的羽絨服,展了開來——
套在了上。
肖妙:「wtf??」
肖馳非常理所當然地用羽絨服裹住那對出門保暖和室散熱都並無任何卵用的皮,開門走了。
肖看向孫:「妙妙,怎麼了?」
肖妙目鋒利:「我哥不對!」
「什麼?什麼不對?」老太太問了半天,肖妙卻也說不出個究竟,只是冥冥之中到一種不妙的氛圍。一老一兩個人靜坐對視,肖蹭的一聲站起來,卻不朝肖馳離開的大門走,而是轉向後頭的佛堂去:「你等著,我去朝菩薩算一卦。」
在團上跪了半個小時,念了兩套經,菩薩的卦出來了,肖拿著簽書解。
不著頭腦地說:「事業運倒是很旺,生活上……氣太盛?遠近?」
看著孫:「什麼意思?」
肖妙也不明所以,晚上肖馳回家,兩個人索直接拿著籤文去問他。
跟菩薩有關的事肖馳是絕不敢懈怠的,他立刻耐心地解讀了起來。
「氣太盛?遠近?」這籤文很直白卻也很奧妙,這種說法可以貫徹進很多的東西里,比如男,男人代表了,人通常代表著。
他思來想去,合掌一拍:「我明白了。」
遠近,不就是讓他遠離氣接近氣嗎,氣代表了男人,遠離男人!
至於氣,有一種說法是地有,目前迅馳地產的土地裡並沒有氣很盛的,那麼莫非是要買氣盛一些的地嗎?!
肖馳決定正月就去燕市城裡逛逛!
近解決後,只剩下遠了,他嚴肅而篤定地朝和妹妹道道:「最近我要離胡峰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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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馳整個正月都沒有和胡峰說一句話!就連拜年的電話都是讓肖妙接的!
胡峰很委屈,他做錯了什麼?他努力回憶,好像過年之前肖馳表現得都很正常,雖然平常難免都有些嫌棄自己,但嫌棄歸嫌棄,從來都沒有表現得那麼冷淡過啊!
不過肖哥做的事肯定都是有道理的!胡峰知道肯定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哭唧唧地反省到正月十五,這種強烈的自我質疑隨即被燕市年假過後新出臺的一項政策掀起的波瀾下了。
長青省獲批修建高速!直通燕市!預計落之後,從長青省省會長青市到燕市開車只需要兩個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