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荒蕪
聖駕今年是四月二十六從暢春園啟行的,奉皇太后避暑塞外,隨扈的皇子有三阿哥、四阿哥、七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
五月初四到抵熱河行宮,這一轉眼已經駐紮了月余。
五月里,除了蒙古各部王公陸續來朝外,西北的軍也飛速報之前。
早在四月二十九時,康熙就下旨將河東鹽課銀撥出五十萬兩充作西北戰事錢糧,已經是做出三路兵馬追繳或者降策妄阿喇布坦兵的姿態。
這五月中,在軍飛報前,又是陸續有旨意頒下。
除了一面命這朝廷派出的三路人馬西北敵之外,康熙還下旨意給鄂羅斯邊境的楚庫拜姓城之頭目,令其加意防守邊界,如有策妄阿喇布坦之人投向,即宜收留。
同時,他還令兵部給喀爾喀西部王公每扎薩克十二支令箭,遇到要之時,可以持令箭傳諭相鄰扎薩克諸王公求援。要是接了令箭,領兵救援還延誤的話,則要按照軍法治罪。
進了六月,西北傳來的消息,戰事仍是膠著。
雖說河朔軍前對外說是預備了一年的米糧,但是康熙心裏有數,別說一年,卻是半年都沒有,不過是數月的嚼用。
無奈之下,康熙只得藉著存儲軍糧的名義下旨,先就近令直隸、山西開倉,啟用正項錢糧,採買馬騾一萬五千匹,運米一萬兩千石,於七月間驅至河朔駐兵;而後又令山東、河南兩省亦是如此,採買馬騾,於明年草青時送到軍前。
這兩次運送米石的騾馬,就留在軍中驅使負重。
康熙想起當年噶爾丹使得西北糜爛數年,心裏也是有些沒底。因此,又下旨,火炮局制子母炮八十門其中三十運往西安將軍席柱,五十門給將軍費揚固備用。
這一,用的卻是庫的銀子了。
這戰事初起,兵馬不過集結萬餘,就已經是錢糧不繼。康熙想到此,心裏分外沉重。
如今,只是盼著策妄阿喇布坦能降服,使得朝廷能有個餘地。
只是準格爾人桀驁不馴,策妄阿喇布坦向來狼子野心,這次既然犯哈,除了去年雪災,想來是要趁機打通去西藏的道路。
拉藏汗的長子還在他手上,他要是以護送婿進藏「護教」為名,那朝廷的麻煩就不只是西北了……
康熙憂心西北大局,三阿哥與四阿哥自然是樂意為父分憂,遙控京城部務。
其他幾位隨扈阿哥,卻是輕閑得。
尤其是七阿哥,還是避暑山莊修好後頭一次來熱河,日子也過得悠閑。
他是已開府的皇子,在山莊外也有自己的宅子,這次跟來的是側福晉納喇氏與妾陳氏。
陳氏就是早年曾隨大格格出嫁的喜雨,是淳郡王府包陳四十九之。因子溫順,容貌又好,這兩年頗七阿哥的寵。
已是了暑伏,隨扈的皇子阿哥、宗室百不用在前站班,每天早議過事後便散了。
七阿哥不喜人往來,每日從前回來后,便悠悠閑閑地在自家的院子裏釣釣魚,品品茶什麼的。
納喇氏帶著陳氏,隨侍在側,也算是舒心。
雖說心裏有時難免有些妒意,但是納喇氏也都半分不顯,越發顯得賢惠。
同七福晉相比,更像是七阿哥的結髮之妻。兩人三子兩,五個子都陸續人。
如今,弘曙還沒有冊立郡王長子,但是這幾年開始學著當差,外人都當是郡王府嗣子待的。
七阿哥這邊,早是默許,在不耐煩面的人往來中,就多由弘曙出面料理。
弘倬已經是十六,今年又是選秀之年,到了年底就該指婚娶媳婦了。
納喇氏如今已是收了爭寵之心,一心只為孩子們籌劃,待七福晉也比過去真心恭敬不。實不願意再起波折,影響到孩子們的前程。
陳氏這兩年頗為得寵,但是曉得自家出低,宅的這些個福晉、庶福晉們,不是能得罪得起的。行事甚是收斂,不敢有毫逾越放肆的地方。
七阿哥本就是靜的子,對於張揚的子向來避而遠之。
這些年同嫡福晉關係不諧的緣故,除了有寵的側福晉的外,他也不了七福晉那帶著幾分傲慢的子。
七福晉是太宗朝十六大臣之一額孟格的嫡支,父親法喀至副都統,名門貴。
側福晉納喇氏說起來是的隔房堂姐,只因是側支的緣故,父親小位卑,份不顯。
七阿哥自己個兒的出本就不高,加上腳不便利的緣故,多有些自卑抑鬱。加上他沒有野心,也不指妻族借力,所以與岳家關係只是平平。
今天卻是運氣好,在園子的池塘邊坐了一會兒,七阿哥就釣上來幾條尺長的鯉魚。
納喇氏將魚放在盆子裏,用清水盛著了,笑著對七阿哥道:「不過大半個時辰,爺就釣上來六尾了,今兒的晌午飯借爺的,倒是能嘗嘗河鮮了。」
七阿哥側過子,往水盆里瞅瞅,搖搖頭,道:「太了,這魚也太,管家往這丁點大的池子裏,投了多尾,這見了吃的,都恨不得能跳出水面來了。」
卻是沒了釣魚的興緻,七阿哥將魚桿收了,尋思是不是打發人送兩本書,在這池邊的涼亭消暑,就見有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隨著管事進來。
納喇氏見兩位皇子來了,彼此見過,帶著陳氏退避下去。
七阿哥使人送來座位,就在池塘邊的樹蔭下招待兩位弟弟吃茶。
瞧著兩位弟弟換了葛紗袍子,手裏拿著摺扇,跟富家公子哥似的,七阿哥道:「就算是真悠閑,也不用這般大張旗鼓的顯出來。皇阿瑪正為西北的事兒煩心,小心你們別了申飭。」
在諸位皇子阿哥中,七阿哥是出了名的「孤僻」子,同兄弟往來並不親厚。不過,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年歲同他長差不多,算是弟,七阿哥倒是還有幾分真心關切在裏面。
十六阿哥晃了晃手中的摺扇,揚著下,笑著說道:「誰說兄弟們閑?就是皇阿瑪那邊,也是早就發話的,只要我同十七兩個侍候好太后老人家就。三哥、四哥忙著朝政,固然是為皇阿瑪分憂;我同十七兩個綵娛親,也是代皇阿瑪盡孝不是?」
七阿哥笑著聽了,卻是有些羨慕他們的自在。
雖說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也是二十來歲,都家了,但是因沒有分府,住在宮裏,言談行事還跟孩子似的。
十七阿哥正喝著茶,將十六阿哥將摺扇搖晃的厲害,指了指那扇子,對七阿哥道:「七哥,您趕仔細瞧瞧,省的十六哥顯擺個沒完。」
七阿哥聞言頗為不解,十六阿哥已經地將張開摺扇送到七阿哥眼前,帶著幾分得意道:「七哥,您瞧這是什麼?」
七阿哥就著他的手看了,卻是紅彤彤的一片,都是各印鑒,「五雲」、「元主人」、「萬機餘暇」、還有什麼「惜寸」、「我思古人」、「緝熙敬止」,再反過後看背面,「天祿永昌」「子子孫孫用之協相」、「太平」、「廣被」等。
這其中,有的是七阿哥見過的,例如這「元主人」與這「廣被」兩方,曉得是皇父的私章。
這扇子,是端午節后的賜之。
這也是宮裏舊例,每年端午節,廷王公大臣都要恩賜葛紗與摺扇。就是外臣,有聖眷猶隆的,也會到這時令賞賜。
其他的印章雖然七阿哥大多沒見過,但是既是扣在這賜扇子上,那不用說,指定是皇父的。
「這要是三哥見了,怕是要下了。」七阿哥看著這些印鑒的的筆法嘆息道。
十六阿哥挑了挑眉,笑著說道:「換做別的,他敢,這個怕是弟弟送到他眼跟前,也當要避嫌疑了。」
七阿哥不聽這些事,從十六阿哥手中將扇子接過來,道:「這都是你自己個兒蓋的?今年宮裏賜出的扇子,都是你蓋的章吧?」
十六阿哥點點頭,又搖頭道:「大傢伙得的扇子是我蓋的,這個卻不是,還是瞅著皇阿瑪把玩這些私章的時候,去央求來的。」
兄弟兩個,探著頭,將這上面的印鑒都大致點評了一番。其中,有兩方看著眼,像是個金石大家的手筆。
十七阿哥聽他們扯起別的,不納悶,道:「十六哥,咱們不是奉了太后懿旨過來的麼?這怎麼說跑題了?」
十六阿哥這才將摺扇收了,對七阿哥說道:「七哥,六月的貢品到了熱河了,有楊梅,高麗人蔘什麼的,太後有懿旨,將其中的幾份賞賜下來,除了五哥那邊不必說,今年七哥這邊卻是佔了個大頭。」
七阿哥聽了,卻是渾然不解。
太后怎麼想起賞賜給他這邊東西來?雖是太后的孫子,但是他不佔嫡長,也不比十六阿哥他們在太後面前臉次數多。
「咳!」十六阿哥清了清嗓子,道:「七哥這邊,卻是半數是七哥這邊,半數是指明給大格格的。」
說起這個,兄弟兩個有些無語。
自打四月底,曹寅之妻進宮,就有消息影影綽綽地傳出來。有說是太后不喜李氏,出言訓斥的;又說是太后與李氏投脾氣,對其格外相看……
太后這種賞賜的法子,不曉得算不算是「曲線救國」。
在這之前,卻是皇父也用過這個法子,打賞過曹顒。
七阿哥想到此,心裏頗覺怪異,總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是自己個兒不曉得的。
這覺怪異的豈止是七阿哥一個,還是十六阿哥也是如此。
太后雖在後宮呆了大半輩子,但是因早年太皇太后的庇護,並沒有吃過什麼苦頭,並不是個圓世故之人。
同尋常的老人一樣,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
在同十六阿哥說起曹家時,老人家臉上是毫不掩飾地關切。那種關切勁,並不亞於親自照看大的五阿哥那邊。
就是這藉著打賞曾孫,賞賜曹家,這明眼人,誰看不出來。
太后是國母,這大清最尊貴的人,諸事隨心沒什麼,卻是使得曹家難免引得旁人側目。
十六阿哥心裏,是不願曹家惹上麻煩的。
曹家長房就曹顒哥兒一個,要是鬧出什麼是非來,最後還得曹顒頭疼。
十六阿哥因這個緣故,婉轉在太後面前勸阻了兩句,說是道路遙遠,往來運輸不便宜什麼的,就算沒有這些,晚輩們亦是能會太后的慈心,云云。
太后哪裏聽得懂這個,權當十六阿哥因天氣熱、道遠才這般說的,心裏卻是也有些不放心。
這才想起七阿哥來,讓十六阿哥出來傳旨,七阿哥使喚兩個妥當人,送這些貢品回京。
七阿哥曉得了前因後果,心裏的疑越深,想起出差蒙古的婿曹顒,倒是真有幾分想念……
遠在外蒙古的曹顒,已經開始再次的長途跋涉,隨著大喇嘛,往西南哈方向行進。
這卻是沒有來時的辛苦,因為曹顒如今被大喇嘛留在他的氈帳里,不用再騎馬奔波。
大喇嘛的氈帳沒有再拆分,每天白天直接挪到牛車上,用十幾頭牛拉著。
雖然牛拉車的速度令人抓狂,但是勝在這黎明,日落方歇,熬的時間久,一天也能走個幾十里。
不曉得大喇嘛是發現曹顒有「慧」,還是他做了活佛多年習慣了收授弟子,對曹顒講起佛法來。
曹顒這邊,則是帶著幾分懶,也是帶著些許對藏傳佛教的好奇,半推半就地做了大喇嘛的臨時弟子,聽著他講授佛法。
大喇嘛所信奉的教派,是「格魯派」,也「黃教」,同達賴、班禪一個教派,這個教派已經是藏傳佛教當下的主流教派。
他們提倡僧人要持戒、不娶妻、不喝酒、不殺生、不事農作。他們信奉里的,是「持緣起空之見」,認為「諸法待緣而起,畢竟空無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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