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親（下）

同樣是宮妃，宜妃這邊卻是沒有德妃的安穩子。

回到住，卻是坐也坐不安穩，只覺得百爪撓心一般。生好強，如今在後宮之中，不僅同德妃同掌宮務，而且還因太后的偏寵，有蓋過德妃一頭的意思。

每逢後宮大典，宜妃的位置都在德妃位置之上，僅次於貴妃佟佳氏。

雖說當年侄子貴山與曹顒的爭執，在康熙訓誡后，這邊也熄了靜，不過畢竟是人心，沒有男人豁達，這點不痛快始終在心裏記得，過了六七年，也沒有忘了。

好好的一個人，了瘸子不說，前程也斷送了。這不是打們郭絡羅家的臉面麼？

因這個，哥哥嫂子在面前沒訴說委屈。

加上九阿哥過來嘮叨幾次，使得心中對曹家之人越發厭惡。

換做是其他了不得的權貴也罷了，一個包奴才竟還這般囂張，如何不讓人膩歪？

這次務府使嬤嬤去曹家照看之事，便是在太後面前「拉家常」說起的。不外乎，想給曹家上點眼藥，報一報侄子辱之仇。

原還想要看看笑話，沒想到卻是變故迭起。

康熙十五年宮，德妃康熙十四年，兩人宮的時間相仿。在差不多的時間裏，兩人先後生下了三位皇子阿哥，可謂是當時宮裏風頭最勁的兩位宮妃。

不過，到底份不同。

德妃當年宮時，是以正黃旗包之的份，「小選」進宮的。就算其娘家兄弟現下抬到了正黃旗，但是還有半數族人轉了鑲藍旗包。

就算康熙十七年當年生下四阿哥，也還是個沒名沒號的宮人。還是四阿哥的養母，時為貴妃孝懿皇后不忍，才在次年封了個嬪。

宜妃卻是上三旗秀，又是出自滿洲大戶郭絡羅氏，進宮次年便直接封了「嬪」。

另外，宜妃子爽利活潑，容貌也比德妃艷麗，真所謂是寵冠一時。德妃卻是個悶葫蘆的子，只因行事規矩，頗兩宮太后的中。

宜妃當時年輕張揚，心裏只想著爭寵，在後宮中正與其他幾位嬪妃斗得歡。對於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宮中舊事，並沒有放在心上。

想著李氏看著三十許人的容貌，微微凸起的小腹，宜妃牽了牽角，心裏卻是酸酸的。

雖然也聽到太后說了「五姑母」，但是宜妃卻沒有想到固倫淑慧長公主上。

固倫淑慧長公主嫁了兩著，都是蒙古王公，就算是生下兒，也不會流落到南邊去。

況且，蒙古人長相有異，骨架大，顴骨高，單眼皮的多。這李氏量雖說不矮，但是瞧著眉目之間，與蒙古人又有不同。

不過想著太后的失態，再想想康熙剛才的異樣，宜妃心中地有些怪誕的念頭。

想了想，喚人道：「去，請端嬪過來！就說本宮說的，這邊新賜了櫻桃，請來吃酒解悶！」

一時，侍便引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進來。

見了宜妃，那老婦俯下子行禮。

就是方才康熙十六年同宜妃一道冊封為嬪的端嬪董氏。比宜妃大十多歲，是最早進宮的妃嬪之一，早年生過一位皇，卻是沒有站住。

位份雖不低，但是因不寵，在後宮中很是不打眼。

邊沒有親生子，養子十一阿哥搬到阿哥所幾年後也夭折了。

宜妃是十一阿哥生母，因這個緣故，對於端嬪也有所照拂。

如今，端嬪已經年過花甲，還是沾了宜妃的，得以在這邊園子榮養。

宜妃見行禮，出胳膊虛扶，笑著說道：「老姐姐，快快起來，還要本宮扶你不？這日頭見熱，左右也無事，便請姐姐過來吃酒。」

說話間，宮早已得了吩咐，將鮮果餞，爽口小菜擺上，還送了兩壺酒。

宜妃吩咐宮將端嬪攙到炕邊坐了，笑著說道：「姐姐平日就這一口，今兒本宮也發發善心，陪姐姐吃兩盅。」

端嬪頗為意外，看看滿桌子瓜果酒菜，又看看宜妃，掏出帕子來，卻是「嗚嗚」地哭了起來。

宜妃心裏雖是不耐，但是為著哄說話，便只有忍著子。

親自端了酒壺，給端嬪滿上酒，道：「我的老姐姐呦，這是哪一出？這青天白日的，哭啥啊？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欺負了你不，跟我說，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端嬪一邊了淚，一邊說道：「再過半個月，就是端午了，端午過後就是十一阿哥的生祭，這轉眼都去了二十年。要是十一阿哥還在，如今怕是兒子都要娶媳婦了。」

畢竟是自己個兒上掉下來的，聽提及夭折的三子，宜妃心裏也有些難，將酒盅送到端嬪手中，道：「老姐姐，還提這個做什麼，讓人跟著難？你放心，五阿哥那邊有太后，本宮不好做主，小九那邊五個兒子，往後挑一個給你做孫子，姐姐百年後總讓姐姐能吃上香火供奉就是。」

五阿哥自養在太後宮，大了后也是多親近那邊。

太后對自己拉扯大的這個孫子也是格外寵，從孫子到重孫子的事老人家都要張羅張羅。所以，宜妃這個生母，才說做不得五阿哥的主。

「這話當真？」端嬪卻是有些不敢相信。

老人家在宮裏大半輩子，多是孤零零的，如今晚景凄涼，看到別人有子有孫，也是打心眼裏羨慕。

聽了宜妃這一句，如何不讓人意外與期待。

宜妃卻是不著急回話，看了看那酒盅，笑著說道：「姐姐先吃三盅，本宮再說這真啊假的！」

端嬪本就嗜酒，聽了宜妃這句話，立時幹了一盅，也不等別人給倒，一手酒壺，一手酒盅，自斟自飲，又連著喝了兩盅……

酒過半酣，端嬪的舌頭已經是直了，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

宜妃揮揮手，打髮屋子裏服侍的人下去，給端嬪夾了口菜道：「老姐姐，你是在萬歲爺大婚前進宮的，見識過元後娘娘的尊榮。都說萬歲爺心裏對這位娘娘最是重，我卻是進宮晚了，沒有得見娘娘。」說話中，帶著幾分惋惜：「元後娘娘薨前，後宮子息不繁，想來這也是萬歲爺專寵中宮所致。」

後邊這一句，卻是爭著眼睛說瞎話了。

康熙元后孝誠皇后是康熙十三年誕下二阿哥后薨的，但是後宮中已經生了五、六個皇子，三、四位皇，只是多夭折，站下的，沒有序齒罷了。

宜妃心裏尋思的，是會不會因當年元后嫉妒，無法容人，所以萬歲爺才將懷孕的宮人送出宮去，請固倫淑慧長公主照顧。

固倫淑慧長公主康熙初年就了寡婦，太皇太后憐惜，多次接了回京小住，沒幾年就定居京城。

這個曹寅之妻李氏，不僅太后看著有幾分眼，就連宜妃瞧著也是有些眼的，覺得影影綽綽的，有些像榮妃所出的固倫榮憲公主。

固倫榮憲公主是諸位皇，相貌最肖似萬歲爺之人，因此格外得萬歲爺寵。

李氏，莫非是流落在民間的皇家脈？

提起陳年舊事，端嬪的神有些迷離，待聽到最後一句，卻是擺擺手，道：「這句話，卻是好笑，想必皇後娘娘在地下聽了，也要覺得委屈。」

「哦？」宜妃又給端嬪滿了一杯酒，道：「莫非這位元後娘娘真如萬歲爺稱讚的那般，最是賢惠？」

「不賢惠又如何，不過是個擺設罷了！也不好過，戰戰兢兢的，就怕那個位置坐不牢！」端嬪帶著幾分道：「萬歲爺……是有兩年沒有掀牌子，卻不是為了皇後娘娘。說起來，我還要激皇後娘娘，要不是娘娘使人安排，萬歲爺也想不起我這個人來。就是那一次，我懷了二格格，到底是來的，不到兩生日就沒了……」說到最後，又是「嗚嗚」地哭起來。

宜妃聽了這話，卻是同自己個兒心中所想的對上，按捺住歡喜，勸酒道：「姐姐喝酒，人生百年，就是一轉眼的功夫，不過是命罷了。」

端嬪又喝了一盅酒，道：「可不是命麼，長得再好又如何，皇帝專寵又如何，還不是逃不過命數，說沒就沒了。在宮裏待了十來年，連個正經名分也沒熬上，還是萬歲爺念舊追封的。聽說原是要效先皇舊事，追封為後，到底被兩宮太后攔下，只得了個妃號葬了。因這個，皇后念兩宮太后的分，好生地孝敬了幾年，卻也是個福薄的……」

宜妃聽得有些迷糊，既是宮眷所出，那李氏為何在宮外長大？

娘家是包李家，婆家是包曹家，都是皇上心腹。加上這些年，皇上對曹家的偏護，要說這其中有門道也說得清。

端嬪已經探過脖子，神兮兮嘀咕道：「有些話，卻是連做夢也不敢說的，你曉得是什麼麼？」

宜妃搖了搖頭，出幾分好奇來：「是什麼？到底姐姐年長，是見了市面的。」

端嬪用手捂了，面上出幾分驚恐之，道：「不能說，不能說，當年殉葬的宮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這可了不得，是要人命的。」

宜妃見如此，收起好奇之，轉了其他話題。

端嬪醉得迷糊，見宜妃不問，反而有些憋不住，小聲道：「我同你說，你可千萬別告訴旁人去！這是說不得的事兒。」

宜妃點點頭，就聽端嬪低了音量說道：「那位不是病故的，聽說是皇后了手腳。心裏害怕，那位是蒙古貴，又有兩宮太后與皇上的寵。雖是在宮裏待年，原是要封后的，因皇上年，輔臣權重，這才納了赫舍里與鈕祜祿家的姑娘為後妃。待到鰲拜倒臺，皇上親政，這後宮也就了擺設。那位卻是連皇貴妃都不稀罕，請太皇太后給指了親事。這懿旨都發出去，到底沒有嫁出宮。後來，卻是就沒了……過後有流言出來，太皇太后震怒，擊斃了百十來個宮人，才將事下來，其中還有個嬪……」

宜妃已經是聽得目瞪口呆，端嬪卻仍是喋喋不休，道：「新覺羅家出種，先頭的老老皇爺與老皇爺，都是如此。皇上也不外如是，可憐皇后卻是背負了虛名，倒是相敬如賓，實不像是夫妻。」

宜妃聽著，卻是有些不信了，道：「怎麼會如此？要不是夫妻深，皇上也不會偏疼二阿哥，早早地立了太子不說，還親自教導，這又怎麼話說……」

「這卻是不曉得了，有說是皇上想要親征，所以立下儲君以防萬一；還有說太皇太後主張要回駐滿洲，留下太子這這邊監國；還有說是皇上對皇后之死心存愧疚就是那位蒙古貴，聽說拒絕做宮妃后，被太皇太后收為養，這名分卻是高了皇上一輩了……皇上卻也是不顧及這個，到底最後追封了一個妃號……」端嬪大著舌頭說道。

直到聽到這一句，宜妃才算是同那句「五姑母」對上。

太皇太後生了三位公主，了個南蠻子義孔四貞，再加上這位蒙古貴，可不正是行五？

宜妃心中暗喜，卻也是疑不解。

即便早年顧忌皇后，但是皇后薨了多年，要是李氏真是皇家脈，兩宮太后與皇上怎麼能容熱流落民間？

端嬪接下嘟噥出來的一句話，卻是使得險些魂飛魄散：「這話一天一個樣，誰又說得清呢？上面要，哪裏得住？尤其是後來的大干戈，弄得人心惶惶，更是出來不謠言……那話傳的可邪乎了，那位貴是孝獻皇后薨後進宮的，有說是要做老皇爺妃子的，也有說是老皇爺因孝獻皇后思子哀逝，不忍心再看著母相離，才將那位送到太皇太後旁的。照這個說法，那豈是蒙古貴，那就是正經的天家的金枝玉葉……」

宜妃只覺得眼前發黑，想起方才康熙那冷冽的目，不由地子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