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暖心

曹家，東府，院，正堂。

靜惠隨著綠走到院子中，便聽到兆佳氏高的聲音道：「混賬行子，這都是為了誰？我老臉都不要了，你還滿心地惦記那個蹄子，你非要將你老娘折騰得閉眼了你才消停麼？」

「母親，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不是。添香是了兒子的拖累，肚子裏又有了兒子的骨，兒子求您了。」曹碩的聲音暗啞與悲痛。

靜惠不由地止了腳步，帶著疑地看向綠。

綠神訕訕的，卻是不曉得該如何辯解。總不能實話實說，這母子兩個吵了半晌了，實在爭執不下，才打法去請二過來吧。

「拍」的一聲，就聽到茶杯落地的聲音，兆佳氏帶著幾分惱意道：「我說話是放屁麼？我答應你，留一條賤命，自不會為難。你這般捉妖，是恨我還不死？這是盼著我嘎嘣死了，你就逍遙自在了？」

「母親，兒子不敢，兒子……兒子……」曹碩哽咽著，聲音越來越低。

綠站在廊下，看著邊眼觀鼻、鼻觀心的靜惠，心神也是一稟，揚聲道：「太太，二到了！」

屋子裏一片沉寂，隨後聽到兆佳氏沒好氣地道：「既是到了，還不利索進來，還要我出去迎不？」

綠挑了簾子，側立一旁，請靜惠進屋。

西屋裏，兆佳氏坐在炕邊，子板得端端正正，臉上沒有半點笑模樣，寒的像是能刮下二兩霜來。

曹碩跪在兆佳氏跟前的地上，耷拉著腦袋，出額上烏青一片。

靜惠的子往下矮了矮，道：「太太安，您媳婦？」

兆佳氏眼皮也不抬，「嗯」了一聲，道：「先前我吩咐你使人將那個狐貍送到莊子去，你是怎麼安排的？這邊咱們曹三爺沒了心肝寶貝兒，這急赤白臉，要尋我算帳，這是要翻天了！」

越說越氣，說到最後，已經是滿臉通紅，不「咳」了起來。

丫鬟們在門外候著，屋子裏除了自己個兒，只有跪在地上的曹碩與侍立的靜惠。

靜惠見咳得難，側來到地上的圓桌前。

圓桌上的茶盤中，擺放著一把青花牡丹紋執壺，邊上是三隻五彩花神杯，上面分別繪了月季、玉蘭、梅花圖案。

靜惠是曉得這套杯子的，這是兆佳氏的心什。

聽說是造之，是已經過世的老太君留下的己。一套杯子，總共是四隻，除了月季、玉蘭、梅花外，還有個杯子是桂花。

看著地上的茶杯碎片，摔的就是那隻五彩花神桂花杯。

靜惠倒了半盞茶，送到兆佳氏跟前，道：「太太先喝口茶，添香是頭晌使人送出城的，趕車的是車夫杜良，跟著去的婆子是漿洗的田嬤嬤，還撥了個使丫頭小雲跟著。杜良晚飯後已經回府，田嬤嬤與小雲留在那邊莊子裏。」

兆佳氏已經止了咳聲，曹碩也側耳聽著。

待聽到派去的是田嬤嬤與小雲，他懸了半日的心才算是放下來。

他的媽也姓田，雖說早年病故，已經不在世上，卻有個娘家姐姐在府里當差，就是漿洗的這位田嬤嬤。

這位田嬤嬤是個老好人的子，待人最是和氣。又因妹子過曹碩的緣故，對曹碩也是不同。

添香是曹碩的屋裏人，又懷著曹碩的孩子，換作別人許是為了結兆佳氏，要鬧出什麼花樣，這位田嬤嬤卻不會如此。

曹碩心中甚是激，但是卻不敢向嫂子，怕被母親瞧見遷怒。

果不其然，就聽到兆佳氏冷哼一聲，道：「這又是嬤嬤，又是丫頭的，你倒是會做人，真當是供著。」

靜惠將杯子輕放在兆佳氏邊的炕桌上，退到一邊，低頭不語。

兆佳氏許是自己也覺得沒有滋味兒，沖地上跪著的曹碩擺擺手，道：「既然曉得了準信兒，就趕出去，別在我跟前杵著。明兒我不去你舅舅家，你卻不能拉下，還得過去。媳婦一天沒接回來，你便要去一日。學堂那邊我已使人替你請了假。」

「母親……」曹碩昂起頭，面上帶了幾分祈求之：「既是表姐的意思，母親就為難我們了？母親……」

兆佳氏聽的直皺眉，看也不看曹碩，轉過頭去，額道：「別我母親，我不是你母親，你眼中就是那小蹄子了，哪裏還有什麼母不母、親不親的？侍候你十年，就是功勞苦勞都有，你講良心，都激著；我十月懷胎，拉扯了你這麼些年，卻是欠下了債、做了下孽，活該要這些個罪！磨死人了，還不快下去！」

曹碩見兆佳氏惱怒，不敢多說，低著頭起退出去了。

兆佳氏想要再刺靜惠兩句，但是想到添香肚子裏懷的畢竟是曹碩的骨，往後就算侄接回來，次子這邊的脈也艱難，便將邊的話咽了下去。

看到地上的青花茶杯碎片時，不皺眉，心疼的不行。

兆佳氏連著往侍郎府去了兩天，話里話外，說起如慧的事時，卻半句沒有提過如慧小產之事。靜惠聽著兆佳氏的嘮叨，曉得那邊如慧是不肯撒口的，心裏也是矛盾著。

想要將如慧小產的消息告之，省得兆佳氏以為是尋常口角，滿是信心地去接人；但是又怕因此將事鬧大，波及到添香上，使得那邊有什麼閃失，在曹碩面前落下什麼埋怨。

要是曹頌在家還好，夫妻兩個還能商議商議，看有沒有穩妥的法子。偏生曹頌又不在，靜惠心裏糾結著，卻也不敢多。

兆佳氏了口，並沒有立時靜惠下去。

過了半晌，方開口問道：「大太太的的病有什麼不對？聽管家說，那邊府上使人去王府那邊接了太醫，連福晉也過來親自探視。你過去瞧了沒有，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前幾天我瞅著還算好，許是因貪睡的緣故，臉有些水腫，並沒有瞧出其他不對的。今兒天晚了，要不我就過去瞅瞅了。」

靜惠得了消息，確實過西府探了。

雖說李氏在裏屋，始終沒有出來見人，但是聽平王福晉與初瑜的話，靜惠也曉得了原由。

窮人家孩子多的，或者僕婦，婦四十多歲生產也不算什麼。

富貴人家，年輕的妾侍通房多了，四十多歲的正妻鮮有生產的，算是稀奇。

「大太太……大太太沒有什麼不對的，是有了子……」靜惠輕聲答道。

「沒什麼不對，怎麼還勞師眾，到是越發尊……」兆佳氏的話說到一半止住，神怔怔的，半張著，說不出話來……

曹府，蘭院。

西側間里，曹寅滿臉笑意，著鬍子，對曹顒說道：「太醫說了，將近四個月了，聽著脈，是個結實孩子。哈哈……」

自打曹顒進門，曹寅的口中就沒有離了李氏肚子裏的孩子，看來確是高興得不得了。

今兒從平郡王那邊請來的林太醫，是婦科上的高手。在李氏生產前，就請了這位太醫來給診脈照看，也算是減了曹寅與曹顒父子一塊心病。

李氏雖說四十五了，但是因心豁達，多年養尊優，子保養的極好。聽著太醫的意思，只要平時多，不要讓胎兒太大，應該就沒有什麼危險。

「要是個小子，可有人治天佑、恆生這兩個皮猴了……」曹寅滋滋地說著，聽到裏屋傳來李氏的咳嗽聲，忙又改了口，道：「閨也好，閨省心，不淘氣。」

曹顒見慣了曹寅「嚴父」的模樣，雖說在天佑與恆生跟前他慈許多，但是如眼前這般老小孩似的神卻是頭一回見。

曹顒不由地生出幾分愧疚，曹佳氏出嫁的早，曹順小小年紀就夭折了，曹寅夫婦膝下只剩下他一個。

他卻是因穿越的緣故，對這世的父母無法一開始就接。

李氏還好，母讓人，曹顒還有溫言語哄著母親的時候。

曹寅這邊，只會一味板臉訓兒子，曹顒沒有自傾向，自然是能避多遠有多遠。

待時日久了，生出父子之來，又因年紀大了的緣故，相說話之間，也多是恭敬有餘，親近不足。

如今，老天賜給李氏一個孩子，不曉得是不是為了彌補老兩口兩個。曹顒的心中，也生出幾分期盼來。

不是他重男輕，但是他真希母親能平安生下一個男孩。

這個世道，子生活不易，尤其是旗人家的子，婚嫁更不在父母手中。

如慧因為眼疾，還能免選，像四姐兒與五兒兩個，到了十三、四歲后，就要參加選秀的……

曹寅在外間對兒子念叨著「小子」、「閨」的，聽的裏屋的李氏滿臉通紅。

倚在炕頭，手裏端著只半碗燕窩，有一口沒一口地往裏送著。

雖說兒子、媳婦都心，但是想起百日間姑娘回來后看著的肚子，下要掉到地上的模樣，李氏心裏還是一陣煩躁。

垂下眼瞼，剛好掃到碗面上。

這是只珊瑚紅地彩嬰戲圖碗，敞口，深腹，珊瑚紅釉為地，松石、棕櫚、欄桿為背景，繪了四組子嬉戲圖，有戲水的、有玩竹的、有玩松鼠的。神態極為生。

李氏只覺得哭笑不得，眼睛卻是已經了，心裏卻不曉得是甜還是酸。

下晌睡得迷瞇瞪瞪時，聽到曹寅吩咐人找碗啊碟的，李氏原還奇怪，丈夫自打曉得有子，怎麼變得老小孩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現下，看到這隻碗，李氏才曉得他是人將這個翻了下來。

這隻碗，還有個典故。

那時，曹佳氏與曹顒還小，老太君因孫子打小子不好，在李氏面前沒念叨讓努力努力再給曹家添丁的話。

為了這個，李氏心裏也是著急，但是不管夫妻兩個怎麼使勁，這肚子卻是半點靜都沒有。

夫妻兩個，當時常用的就是這珊瑚紅地彩嬰戲圖碗。當時攏共有兩隻，夫妻兩個一道用飯時，便用這個碗來盛飯，也想要借個彩頭。

李氏還曾拿起那碗，給丈夫看那四組子，念叨著要是能給曹顒添個小兄弟就好了。

曹寅則是寬，兒雙全，兩人也算是有福氣的，順其自然，不可強求。

而後，出了曹顒失蹤被綁架之事。

待李氏去杭州接回兒子后，琉璃已經開臉，了姨娘。

在以後，李氏的心思就都擱在兒子兒上，不再惦記著生孩子了，這碗就使人收了起來。

這一轉眼，已經是十好幾年的事了。

李氏看著那碗璧上白白的子，不由地有些失神。

初瑜側坐在炕邊，輕輕地著李氏的，輕聲道：「太太，不只老爺高興，姑與大爺也高興呢，三妹妹還沒得了信兒，要不然也會過來。」

李氏聞言，忙將手中的燕窩撂下，想要說話，又怕外頭的曹寅父子聽見，便豎起手中，放到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初瑜捂了，有些不解，就聽李氏輕聲道：「老爺已經是胡鬧了，你們還要跟著推波助瀾麼？三丫頭那邊，別使人送信兒，沒得親家太太笑話，這什麼事兒……」

初瑜點了點頭，想到平郡王府那邊，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太太，就是咱們這邊不使人送信，還有平王府那邊，許是瞞不住……」

李氏聞言，臉上出沮喪之，無奈地嘆了口氣，面上歡喜不起來，喃喃道：「天佑今兒還問我為啥不抱他，這事兒鬧的……」

話音未落，就聽到曹顒道：「母親，別再唉聲嘆氣的，父親會擔心的。我們都是母親的孩子，有了同胞小兄弟或者小妹子，只有高興的，這是好事啊。母親也當歡喜起來，心這般抑鬱，對大人對孩子都不好。」

是曹顒與曹寅父子進來，初瑜已經起，避到一邊。

李氏嗔怪地瞪了曹寅一眼，終是不忍兒子擔心，出幾分笑意，道：「顒兒無須擔心，我沒事，這些日子辛苦媳婦了。又要照顧我，又要照顧幾個孩子，你當好生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