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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於康熙末年》 第一百六十四章 端午

第一百六十四章端午

順天府衙,府尹邸。

順天府尹屠沂正在書房裏,持著本《孟子》秉燭夜讀。他的夫人已經遣人來問了兩次「老爺是否安置」,然他正讀得有滋有味,自是揮手打發了。

到了第三次,遠遠的腳步聲從窗外響起,屠沂就有些個不耐煩。長隨剛一開口「老爺……」,他就厲聲打斷:「不要來了,老爺我正在讀書!睏乏了自會回去!」

然而長隨並沒有就此離去,而是急切的喊道:「老爺!雍親王、雍親王駕到!!」

「啊?!」屠沂慌忙撇下書,三兩步過去開了門,驚道:「誰?雍親王?服!!快給我把服頂戴取來!」

長隨慌忙揮著手,沒口子的應著:「老爺別急,別急,陳三兒去取了已經……」

屠沂站在院裏著天,焦急地等著服。因是初一,天上沒月亮,周遭一片漆黑。這都什麼時辰了?雍王爺親自找來,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吧!

天悶熱的,一風都沒有,汗很快溻了他的紗衫,他已然不知這是出的是熱汗還是冷汗了。

小廝陳三兒抱著服頂戴匆匆跑來,因見他汗襟,忙道:「老爺,小的給你取巾子汗……」

屠沂一把搶過服,自顧自地穿上,罵道:「難道要王爺等著?這不是作死?!還不快來伺候老爺穿!!」

屠沂穿戴整齊了,忙著往前面廳堂走,遠遠地看見廳里的燈火,他下意識頓住腳步,整了整服頂戴,穩了穩心神,然後大步走進去,給端坐在正位的雍親王見禮請安。

雍親王開門見山,直接提出要看最近一陣子死亡百姓的登記冊簿,以及近幾年同期的冊子。

屠沂一怔,微覺得有些詫異,但這時候已容不得他多想,忙引著雍親王往前面公衙去,到後堂存放檔案冊簿的屋子,打開箱櫃,取出雍親王所要冊簿,一一攤在案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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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親王翻看了近幾日的百姓死亡記錄,發現從四月二十七起,就已經開始有超出往年的死亡人數了。往年四五月間全城報備死亡的人數也就三到五人,而今年四月二十七這一日,僅南城一片就死了六個人。因其中兩個老人,四個孩,還不算太引人注意。

到了今日五月初一,城南一日報上來二十一人死亡,其中不乏青壯,還有是之前已經剛死過人的人家再次出現死亡。

南城住戶集的幾條街累計死亡四十九人!

側立在雍親王旁的屠沂,冷汗已將袍一併溻,他到巨大危機的臨近。而在他後同時陪著查冊簿的師爺溫鴻臉也顯出恐懼的神,在他耳邊低聲嘀咕了一句,「大人,這不太對啊……莫不是……莫不是……」

「時疫」二字便如山重,得他舌,張了幾次口,到底沒說出來。

屠沂自然知道,他悄悄抬起袖子額角的汗,眼去看雍親王。

若真是時疫,如果由順天府發現,上面自然不會怪罪,還會褒獎;但如果是上面先一步發現,順天府卻不知的話,那就有著失察之罪——彼時要能控制了疫,也只是將功贖罪;要是控制不住……那順天府這群人就是朝廷用來安民心的第一批祭品。

雍親王臉雖然沒有異常,心裏卻是揪了起來,看來確是時疫無疑,幸而曹顒來報得及時,現在人著手準備,應還不算晚吧。

*

康熙五十年的端午,在許多年後,仍為老百姓茶餘飯後的話題。

南城,歪柳衚衕的趙二牛記得清清楚楚,應該是從五月初二開始,就覺得不對勁的。他是個小買賣人,在衚衕前面的有間小小的油鹽鋪子。

那日,他吃了早飯,代婆姨往鄰家喪子的人家送吊錢算走禮,便溜溜達達地往前面來。到了鋪子門口,卻是嚇了一跳,兩個五大三的差爺正站在鋪子前。許是等得不耐煩了,兩人看趙二牛過來,上下打量兩眼,沒好氣地大聲道:「這這鋪子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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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牛被唬得不行,雖然膽戰心驚,仍是堆著笑臉,點頭哈腰道:「正是小人的一點薄產,兩位差老爺辛苦,這大清早的……」他往袖子裏索索了半天,卻只有二錢碎銀,想掏出來孝敬這兩位,又怕他們嫌惱怒。

「是你的就好,利索開門,可不是你這一家,別耽擱工夫!」兩人中年輕點的差爺說完,打了個哈氣,嘟囔道:「從昨兒半夜就開始折騰,他姥姥的!」

趙二牛聽說讓開鋪子,彎一,差點就要給他們跪下。這是招誰惹誰了,大早晨的來抄鋪子?

歲數大的那個見他嚇得臉青白,還笑罵道:「爺們是差,又不是土匪,你怕個?府臺大人讓我們買醋,趕開門來!」

趙二牛聽著只是醋,稍稍放下點心,一邊開鎖,一邊笑著說:「老爺實在是說笑,不過是點子醋,全當小的孝敬。」

「行了,行了,費什麼話?」年輕的那個不耐煩,見他推開門,就大步進去:「醋呢,不許留,有多分量,全都拿來!」

趙二牛雖說疼,卻不敢不從,將兩個尺高的罈子打櫃枱里提溜出來:「爺,盡在這裏了,都是三十斤一壇的,昨兒剛上的貨,開封的這個賣了三斤半。」

年數大的差役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打櫃枱上取了筆,在上面寫了「老醋兩壇,共計五十六斤半」,遞給趙二牛手上:「收好了,下個月用這個去順天府支銀子!」

著兩人提溜著醋罈子往衚衕口走了,趙二牛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塗抹:「丫的,沒聽說府有出銀子的時候,哄誰呢?」說著,想要撕了那張紙,看到紅彤彤的印,到底沒捨得,小心地收起,心裏還是想要有點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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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趙二牛的媳婦來給他送飯,帶著幾分慌張說:「秦家不知是怎麼了?你走不久,便有差過來!」

趙二牛想著早間被提走的那兩罈子醋,不嘟囔道:「怎麼遍地差,這還讓咱們有沒有活路!」話音未落,就見一隊兵丁門口經過,往衚衕里去,忙住了口。看著這服,卻是五城兵馬司的人,這些兵大爺往日裏也沒沾百姓的便宜,卻不知今兒又盯上了哪家。

但凡這些日子家裏人口有因熱癥暴斃的,統統都收到衙門告示,首不許土葬,必須由衙門專人負責焚燒。另外,這些戶其他人不許外出,門外都派了順天府與五城兵馬司的兵丁把守,有大夫來簡單診過,有病的,在宅子裏隔離,沒病的也要跟著喝葯。在熱癥人口死亡相對集中的地方,街道上都撒了石灰

到五月初四,不止外城,就是城,氣氛也詭異起來。家中有長者的,經過前朝舊事的,自然不會忘記崇禎十七年那場斷送了漢人江山的的京城大疫。雖然現在還沒有疫病的流言傳出,但是往這方面想的人卻不在數。有些人家收拾了行裝,想要出京避避,卻是連城門都出不去的。

還有些人,對外城的戒嚴有其他的說辭。據說,某人的二大爺的小舅子的侄兒是南城兵馬司的,因此通過一些小道消息,曉得了京城戒嚴的。原來,近日有一夥亡命之徒,流竄京城,僅在南城就搶劫殺人數十人。這是百年不遇的大案,順天府也好、五城兵馬司也好,自然都是使了吃的勁兒來緝捕,打著查「熱癥」的幌子,管衚衕就封了好幾條,挨門挨戶地盤查。

到了五月初五端午節,街頭巷尾出告示,公佈聖諭:自本月初六日起,三日不宰牲、虔誠祈雨,並著於各廟誦經,合意虔誠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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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端午節,南城北城都有石榴花會,百姓趕集看戲,今年卻是一都沒有。再聯繫各種流言蜚語,實在是讓百姓跟著心生惶恐。這求雨的聖諭一公佈,也算是暫時轉移了百姓的視線。

這自打立春以來,只下了兩次小雨,卻是連地皮都沒怎麼的。這雨水不調,是老天爺對上位者的警示,那皇帝老爺……得,這卻是想得遠了,大家關注的還是「三日不宰牲」這條,家境富裕的就開始提前收拾出鴨鵝來。

西城,曹府。

打葵院出來,為紫晶擔憂了好幾日的曹顒與初瑜終於鬆了口氣。或許是葯吃的早的緣故,紫晶前幾日雖吐瀉了兩次,但隨後就止了,只是子有些虛,過後也沒有再出現發熱等其他癥狀。經過這兩日的調養,已漸漸痊癒,只是為求穩妥,暫時仍是沒有出屋子。

紫晶病著,曹顒與初瑜行不便,府里哪裏還有過節的氣氛?曹頌那裏,曹顒也打發人去宗學那邊請了假,讓他在家裏先待一段日子。曹頌漸漸聽到些外頭的風聲,再想到自己家裏這邊,紫晶在葵院,哥哥嫂子在書房,都是避著人的,實在是擔心的不行。

幸好,曹顒在書房只避了幾日,而且也沒有出現什麼不對的癥狀,這才讓曹頌安下心來。

因步軍衙門這邊協助順天府在城防疫進展的有些不太順利,所以雍王爺臨時將曹顒從戶部調出來。

城住的不是旗人宗室,就是宦顯貴,哪裏把那些兵丁放在眼裏?若是死的是下人,自然沒有為了他們累得主子被封門的道理;若是死的是家人,這土為安可是大事。三兩天下來,雍王爺算是明白了,若是沒有人在這邊著,怕是外城的疫病防住,城怕是防不住。

文武百、王公大臣都住在城,若是集中發生疫病,那真是太可怕了。雖然前兩日到了求雨的旨意,但是疫病的還沒到,估計是這旨意發下來時,京城的急信還沒有到熱河。

因要等康熙的旨意,這「疫病」兩個字只有數的幾個王公大臣曉得。這些人,又是哪裏能夠去跟著步軍衙門的人去查疫的?最後,他想到了曹顒。曹顒是知人,職雖不高,卻有個郡主額駙的銜。

葵院不許進人,格格額駙這幾日又在前院書房,葉嬤嬤也是覺得不對勁。今兒又到了端午,按照規矩,嫁出去的兒要回娘家探父母的。不想,格格卻說了,昨兒已經打發人去王府那邊送信,說是因府里有事,不用派車來接了。

能有什麼事,不過是因紫晶的病?葉嬤嬤一肚子不滿,又看不到初瑜,就對著喜雲幾個抱怨了兩句:「不過是為了個婢子,就算有小時拉扯的分,也不必這般供著像姑似的!兩位正牌子的姑都沒這般矯!縱然是待下人寬厚,這般待個婢子也著實是過了!到底是包,不似其他人家那般大氣!」

葉嬤嬤一口一個「婢子」,喜雲幾個聽得膩煩,其中喜煙是快的,冷笑一聲道:「聽嬤嬤這話,婢命就是不相干的,不管侍候主子多年,病了就要遠遠地拉出去才是正理了?」

葉嬤嬤這方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不該當著們幾個的面說這些個,訕笑了兩聲出去。

*

寧春也是端午這日到京的,自得到秋娘病了的消息,他就怎麼也呆不住了,尋了個由頭向郎中告了假,一路快馬馳回京城。

因恰好是過節,寧春心裏還想著要是道上遇見新花樣的荷包香囊的,就買幾個給秋娘,既應了節景,又能討喜歡。這一高興,病許就好了一半兒。自己正好可以好好陪一段日子,這些日子在保定可把他累壞了,每天拖著疲憊地子躺到床上時,他就越發地想秋娘。

他想得倒好,但進了城,就覺得氣氛十分不對,遠沒有往年端午節的熱鬧喧囂,街道上行人稀,兩邊鋪子有的關著,開著的也門可羅雀,竟顯得十分的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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