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神尊府赴酒的一路上,神界三月的夜風過了落枝的花瓣吹在臉上,徒手一,掌心盡是料峭。今年的春天,比往年都要冷一些。
神尊府裏,聶宿早已於湖心亭中擺好酒菜。我抬頭了天上,新月如勾,於簌簌而落的星辰之中格外明亮。
他於月下笑著招呼我:“酒都備好多時,你怎的才來?”
我客氣一笑,著一桌佳肴,先推道:“最近覺得有些虛,今晚不能飲酒,哈哈哈我們吃菜吃菜……”
“也好,那這壇千年的梨花釀我便自己喝了罷。”他說完便把酒壇往自己懷裏撈去。
“……尊師府上果真仙氣浩,吹得素書神清氣爽,方才那虛之竟瞬忽不見了。”我說著,把酒壇往自己這邊微不可察地挪了挪。
他眉梢一揚,又從石桌下麵撈上來一壇:“你在凡間跟姑娘喝酒時候都是抱著壇子灌的罷,所以今日我沒有備酒盞。”我不知他何時去了凡間,何時看過我同凡間姑娘喝酒的樣子。
湖水染了濃濃月霜,波溫地鋪在他臉上,他這個模樣,瞧著清朗又模糊。我看著他的臉,聽他開口問我,“你可知天帝大人本想犧牲你去拯救銀河眾星,所以才設那筵席專門請你?”
我點點頭:“知道。”
“你當初為何要應下來,你昨日為何要去赴宴?”他問。
“因為我要舉薦你,我要舉薦你去殉劫。”
“如若我昨日不曾去那翰霄宮呢?如果我死活不答應殉劫呢?”他又問。
“我也不知道……你若不答應,興許我就去做英雄了,”我頓了頓,抬頭道,“但是你昨日答應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莫不是要反悔?”
他聞言,麵有些寡淡,灌了一口酒。過了良久,才涼涼一笑道:“素書,你想讓我死,為何不親自手?”
我放下酒壇,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噗嗤笑出聲:“我怕死啊!他的!殺了你諸位神仙會要了我的命。”
“所以你……”
我點頭,“所以機智如我,跟天帝大人推薦了你。”
他約笑了一笑,“你讓我去死的心還真是急切。”
“所以你盡快去讓星宿歸位,去補銀河星辰,”我頓了頓,忽然覺得有些傷——好歹他曾救我出過無海,也算給了我這條命。這番想法從腦中一過,便覺得眼眶一涼一,正要抬袖子一,低眸便見他愣愣出手指上我的眼角。
“你這是等不及,便——急哭了?”他惶惶道。
我那傷之登時卡在嗓子間,不上不下,把我噎得連句像樣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斂了寡淡神,細長的手指從我臉上收了回去,韻韻一笑,星目璀璨,“素書,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子。我把你從無海撈出來帶到神尊府的時候,你那細晶瑩的小子窩在我掌心,模樣漂亮,子也十分乖巧安靜。”他說。
我灌了幾口酒,道:“你也知道無海溶解魄,噬鬼齧魂,我不過一條弱小銀魚,魄早已被海水溶解幹淨,你當時撈出來的是條傻子。我安靜,乖巧,都是因為我是傻子。況且,”我故意一頓,挑眉問他,“聶宿大人,你果真還記得我當時的樣子麽?我這張麵皮為什麽會現在這樣,你還清楚麽?”
月影摻了湖鋪在他臉上,他微微一僵,是悲喜難辨的模樣。
我又仰頭灌下半壇酒,這一灌有些猛,抬頭時候覺得周遭事連著眼前的他都迷蒙了幾分,“不過都過去了,不記得也沒關係了。”
過了良久他才說:“你現在越發爽朗,這子但倒我放心許多。萬事不可憋在心裏。我過幾日便真如你所願要死了,這四萬年你有什麽委屈,不防趁我還活著、趁今晚說一說給我聽。”
那時候我酒醉心,早已分辨不清楚這溫一句話裏有幾分真假,隻是聽到他說“這四萬年你有什麽委屈,不防趁我還活著、趁今晚說一說給我聽”便覺得心頭一。
肚中佳釀綿長的氣息滲進肺腑,湧靈臺。不愧是封印了千年的酒,不可察覺之間便把人給醉了六七分。我盯著他看了良久,可直至湖中霧氣氤氳漫上,我看他於水霧之中慢慢模糊,卻如何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卻不準備放過我,修長的手指再次上我的臉,我聽他又問:“素書,是你果真希我去殉劫麽,你果真希我死麽?”
“……聶宿大人,我不是那個梨花神仙,我希不希你死你又何必在乎?”酒氣轟然翻上,我雙眼朦朧似看到他在我眼中變兩副模樣,一副明歡悅似朗朗年,一副鬱詭譎不擇手段。
酒氣攪得我越來越暈,我低頭了眼睛。恍惚之間覺得腰間一,後背撞上一個膛。我愣了一愣,後背靠著的那位尊神已經抱著我扯過疾風飛出亭外,直奔了大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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