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怎麼老有人為了點播放量往岐山跑？那座兇宅真就這麼吸引人嗎？小心命都丟掉。”

　黑鏡直播的超管縱著電腦，選擇了就近的直播間，直播間的標題赫然寫著幾個大字：膽子超級大的主播獨自一人探索岐山兇宅，有種你就來看！

　標題起得怪嚇人的。

　岐山是華國首都與鄰省A市臨的一座山，據說在很多年前岐山也是全國赫赫有名的富人區。國家搞開發，將岐山連帶著周圍一片山頭都賣給了首富柯與銘。柯與銘在岐山半山腰造起了一座大宅，并且與妻子二人搬了進去。

　但好景不長，僅僅只是五年之后，柯與銘的妻子突發疾病死在大宅里。

　“你們以為柯夫人真的是病死的嗎？錯！柯夫人分明是被這大宅里的鬼怪給害死的！”

　說話的是個年輕的大男生，看上去不超過25歲，染著一頭顯眼的黃發，舉著自拍桿轉將面前的大宅收鏡頭之中，看著直播間不斷上升的人數，他在心中得意一笑，繼續侃侃而談。

　“其實早在柯與銘購開發岐山之前，這座大宅就已經存在了。而且，這宅子的來歷不明，無人知曉它到底是被誰是何時造起來的。但據說啊，在柯與銘之前住進這宅子的人都死了，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兇宅。柯與銘當年就是被妖魅迷了眼睛，帶著自己的夫人住進了這座宅子。”

　黃嘖了一聲：“要不是這柯與銘生前老是做善事，早在他們住進來的前幾天他和他夫人就會被這兇宅給害死了。”

　超管翹著二郎看這黃發主播一臉老神在在的模樣，那故作玄虛的表看得惹人發笑，但效果是極好的，短短十分鐘直播間的人數竟由一萬人變了整整五萬。

　沉默間，同事走到他邊，挑高了眉笑道：“岐山那兇宅的故事主人公怎麼又變柯與銘了？我記得兩年前還是符玔啊。”

　符玔是國的一位傳說級別的影帝人。

　“聽說符玔息影以后不知怎麼想的，花大價錢買下了岐山這塊地，結果住進去之后沒多久就死了，都說是兇宅害人呢。”

　超管聞言嗤笑一聲：“誰知道呢。”

　直播間里，黃還在喋喋不休。

　“現在是傍晚五點半，天估計要七點左右才能黑，咱們就等天黑了再進兇宅一探究竟，我先帶你們在附近逛一逛，大家走過路過記得點個關注，到時候帶你們夜探兇宅哈。”

　傍晚的天際染上大片的晚霞，橘到發紅的襯得滿眼青蔥樹木極為漂亮，它籠罩著整座岐山，將那座世人里的兇宅也染上了幾分輝，兇宅一眼去范圍極大，古老的大門上出淺顯的青苔和斑駁的劃痕，銅銹了的把手靜靜懸掛在一側。

　夜已到，門口的石獅依舊威風凜凜坐著，周圍漆黑一片，手電筒的落在石獅眼睛上，反出一點亮。吧嗒一聲，一兩滴水落在黃臉上，他迷地眨了眨眼睛，抬眸時只見黑漆漆的天空之上劃出一道銀，接著屬于閃電的雷鳴聲便靠近了。

　那一兩滴的水珠驟然間變了傾盆大雨。

　黃躲閃不及被澆了個心涼，當即便想要罵人。但一看彈幕，那點憤怒立馬又被了下去。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下雨了？怎麼有點骨悚然的覺啊。]

　[我也覺得怪怪的，岐山一小時前的天氣看著本不像要下雨的樣子啊。]

　[草啊，不會真的是兇宅作祟吧？]

　氣氛伴隨著‘兇宅’二字逐漸變得詭異起來，坐在電腦前、捧著手機看直播的觀眾像是有所察覺似的，背后突一涼，手臂上的皮疙瘩豎了起來。

　但作為主播的黃卻愈發興。

　這雨來得真及時，為岐山兇宅的詭譎再度添上了幾分恐怖彩。在雨聲雷聲之下，他扯開嗓子喊道：“咱們現在去兇宅里躲躲雨。”

　黃膽子確實大，立刻跑到了老舊的門前，抬手推開了大門。

　吱呀的酸牙聲很快消散在空氣里，黃笑了一聲。他來這里之前也做過攻略，聽上一個來這里直播的人說這扇大門很難被推開，但如今自己嘗試了才知道都是胡言語。

　又是一道白閃電在天際亮起，與剛才不同的是這閃電持續的時間格外長，亮度也夠大，幾乎將眼前這一片院落給全部照亮了。一眼去除了雜草于石間鉆出并肆意生長，將整個院子搞得一塌糊涂之外，似乎并沒有其它值得關注的點。

　黃將手機對準自己，開口講解此刻的況。忽的，一抹冰涼的、粘稠的東西落在他的手臂皮上，他不明所以地抬起頭，頭頂的銀之下仿佛有巨大的黑影覆蓋而來，而被閃電照亮的窗口，一道清瘦的影靜靜站著，那人一雙漆黑的眼眸直勾勾著他，紅面白。

　一張極為致的臉，如心的雕刻品一般。

　換做平時黃或許還能吹上一兩聲口哨調侃一下人，但在這風陣陣傳說滿天飛的兇宅陡然出現這麼一張臉，黃無法自控地放緩了呼吸，在外的上了一種骨悚然的冰冷。

　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后退了幾步，恰逢此時這道閃電終于消散，窗口的人影也隨即沉寂于黑暗之中不見了蹤影。黃咽了咽嚨，手指發卻依舊□□地舉起了自拍桿對著鏡頭訕訕笑了兩句：

　“大家剛才看到沒，那可是有個人——”

　話音未落，所有的字眼都像是卡在了嚨里，噎得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黃面前的手機屏幕不知何時已經熄了屏幕，黑漆漆一片，在又一道閃電之下照亮了他蒼白的面孔。

　他手忙腳地將自拍桿收回來，手指按上手機按鍵，卻沒有任何反應。來回幾次還是一樣的結果，這令黃整個人都打起來。他里不停念叨著什麼，目卻時不時往窗口看一眼。

　忽而，銀閃電再次照亮天際，猝不及防間黃終于看到了之前落在手臂上的那粘稠的——

　濃郁的腥味倏然間像時間久遠的酒桶開了一般，順著夜風迅速鉆鼻尖，令人作嘔的味道刺激得黃直翻白眼。他死死摁住嚨，沒一會兒后便覺到滴答滴答的聲音越來越響，上似乎有無數地方被那粘稠沾染。

　。

　都是。

　一張滿是的面孔被銀落在手機屏幕上反出來，黃的眼睛猝然瞪大，呼吸一滯，整個人栽倒在地上，眼睛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

　偌大的房間緩緩亮起一盞微弱的燈，陸予渾抖地仰起頭，著面前長相與自己一般無二的青年，眉眼間的驚懼被瘋狂徹底遮掩，聲音斷斷續續。

　“幫幫我，求你，幫幫我。”

　青年垂眸著地上的人，這個做陸予的人是兩天前被一伙人關到這里的。來時整個人便已經瘋瘋癲癲，他藏在角落里，里喃喃不斷地說著話。

　這里很久沒人來了。

　他藏在黑暗中，看那群人嬉笑著將人踩在腳下，手指利爪撕裂他的，珠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隨即又有一只怪異長相的寵被人從籠子里放了出來，它匍匐在地面上干凈了地上的，又用一雙紅的眼睛盯了陸予。

　為首的男人抱著雙臂笑嘻嘻的：“你就和嗜種好好待著吧，兩天后你要是還沒死，我們再來帶你玩新花樣。”

　人群散去，陸予瑟在角落中，一雙漂亮的眼眸只剩下倉皇和驚恐。他一寸一寸地往后退，直至脊背上了冰涼的墻壁，那涼意好似要從鉆進骨頭里，冷得人打。嗜種卻在逐步近，猩紅的眼眸出貪婪的神。

　他活不下來。

　陸予這麼告訴自己。

　他自生長在貧民窟，從小跟在乞丐后撿著垃圾，連父母的面都沒見過。乞丐們一直喊他小乞丐，他傻傻笑著低頭卻有些難過。所以沒人知道當他得知自己還有父母的時候他有多麼開心，他穿了一套洗得很久的服，將自己弄得干干凈凈回到了被稱為首都豪門的陸家。

　但，到了陸家才知道奢一直都是奢。

　陸家已經有一個人取代他的份，而父兄對那人極為寵，他看過父親和哥哥摟著那人的肩膀笑著說：“我們櫟櫟太厲害了 。”

　轉頭卻對他出嫌惡的表：“我們不奢你像櫟櫟一樣優秀，你做你的爺，陸家會給你一切保障，但你不能和櫟櫟爭。”

　陸予不懂，他要和陸櫟爭什麼？

　他也不懂為什麼陸櫟在人前拉著他的手告訴他以后一起生活，要帶他去吃大餐，去游樂園，轉頭就派人將他關在了這座宅子里，一次一次地將他推深淵。

　陸予抱雙膝，他的眼眸中印著嗜種猙獰的面貌。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那一刻，一抹黑霧卷起了嗜種，嗜種發出的凄厲尖讓他傻呆呆著黑霧來的方向。

　但那方向到底有什麼，他卻不得而知。

　直到第二天。

　他忽然啞著嗓子開口詢問：“你是鬼嗎？”

　那道藏了很久的聲音終于響起來：“不是。”

　“你為什麼在這里？”

　“出不去。”

　“你想出去嗎？”

　“你要怎麼樣才能出去？”

　“我能幫你嗎？”

　“你能幫我殺了他們嗎？”

　“我們做個換好嗎？”

　清瘦的青年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逐步靠近窗口，在那銀驟亮下他看到了一抹修長的黑影。直覺告訴他這就是對方，他爬過去，仰起頭，眼中出幾近瘋癲的。

　“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寧愿當個乞丐一輩子撿垃圾都不要父母了。我不奢他們喜歡我，也不求能在那個家繼續待下去。他們會把我關進籠子里，籠子外面有好多怪，那群怪吃不到我就一直流口水……你幫幫我好不好？”

　“他們說岐山兇宅里真的有鬼，你是鬼的話很厲害的對不對？我聽老乞丐們說過，鬼不會輕易同意人的請求，那你要我付出什麼代價，我都可以接。我的靈魂、我的，你要就都拿去，只要你幫我報仇——”

　他的眼中淌出淚，卻朝著黑影出了笑容，“幫幫我，幫我殺了他們。”

　黑影像是沉默了許久，在青年的注視下緩緩凝聚在一起，圓桌上不知何時點亮了一盞昏黃的油燈，微弱的燈終于將黑影的真面目徹底照亮。

　陸予看到了一張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臉。

　對方修長的手指拂過冰冷的面孔，瞳仁里如盛著皚皚白雪將所有的一切生機覆蓋。手指往下過薄，夜下那抹靡艷的紅惹得人心微。

　他彎腰用手陸予的臉龐，指尖穿對方的，如一抹虛影。

　陸予眼睛通紅，神愈發瘋癲：“你答應我吧，好嗎？你看，你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你幫幫我？”

　“好。”

　…

　夜盡天明。

　日簌簌穿過樹木枝椏，在窗前投下一片一片樹葉的影。黃醒來時直覺頭疼裂，睜開眼睛，目還未聚焦就先聞到了特屬于醫院的消毒水味道。

　他偏頭看去，直播公會的人正巧也看過來：“謝天謝地你可終于醒了，跟你講幾遍不停，非要跑岐山去。”

　記憶在瞬間回籠，黃倏然從床上爬起來，拽著對方的手便驚恐道：“岐山兇宅里真的有鬼！我看到了，那鬼就站在窗戶前！”

　公會的人面無表瞅他一眼：“那鬼是不是長得還特別好看？紅齒白的，比那什麼小明星都好看？”

　黃一愣：“你也見到了？”

　對方出自己的手，翻了個白眼：“好多人都見到了。傻子，那是個人，人家還好心地把你送到了醫院，報了警。不過沒事兒，雖然沒有鬼，但你直播間的關注人數翻了三倍，好的。”

　“是個人？”

　“是啊，長得可好看了，我還問他要不要加我們公會當個星秀主播，被他拒絕了。聽警方那邊說，人家還是個豪門小爺呢，看不上我們這小破公會實屬正常。”

　黃聽了這麼多，只干應了一聲。他沒再多說什麼，靠在窗邊目無意識地過去，隨即微微一怔。視線范圍正是靠近公路的街道，清瘦的年輕人穿著一簡單的短袖短，暴在日下的白如瓷，恍若散著瑩瑩輝。

　他像是注意到了什麼，轉抬眸看了過來。

　黃的瞳孔倏然。

　陸予偏了偏頭，見那頭黃陡然往下不見蹤影后便收回了視線。他著面前繁華的街道，車流人流匆匆忙忙，周圍的人群不斷將視線聚焦在他上，熱切的、試探的、震驚的，卻都未讓陸予這個由兇宅而化的怪到不自在。

　他手攔了一輛車，聲音微啞：“去錦繡花園3棟。”

　該去完對獻祭品許下的誓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