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斐并非一個刻薄記恨的人,恰恰相反,他生疏朗,豪放不羈,對任何糾纏不清的人與事都能灑一,揚手輕揮而不染浮塵。
除了,對蘇錦言。
華夜容終于明白,在莫斐心里,原來蘇錦言是如此一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他恨他。
這種恨意,浸,刻骨髓,是如此這般的不同尋常。
也許,蘇錦言是一把鑰匙,一把能打開那個總是一副玩世不恭模樣游戲花叢間的男人閉心門的鑰匙。
即便是侯府的老家人,對那段往事知之甚詳的人也并不多,白如海是其中之一。
華夜容坦誠布公的態度打了悅娘,將四夫人的這個不之請轉達給了自己的丈夫。白如海思慮再三,夫妻倆商量的結果也是華夜容即便不值得信賴,但以侯爺如今對大公子的態度,知道事原委對于蘇錦言而言或許利大于弊。
于是,在一個冬日冷的下午,華夜容聽到了那個超乎想象也在理之中的故事。
故事始于一場無的。
一個自定親的候門之子上了不該的人——一位異邦子。按乾朝律法,國人不得與北族胡邦通婚,而這位胡的部落更曾幾次向朝廷宣戰,累積下世代仇怨。
使人瘋狂,年輕人氣方剛,更要為所不顧一切,勇往直前。小侯爺雖不敢冒天下大不韙向父母坦承來龍去脈,但也態度堅決的跟雙親表示自己非所不娶,定要取消早在年時便定下的婚事。
他的父親恪守禮法自然震怒不允,慈母到底偏獨子出了個主意讓他寄信給親家那邊問一下態度,或許還有轉機。小侯爺二話不說立即去信他那名義上的未婚妻,言辭卻并不委婉試探而是直白的要求退婚。讓他不無意外的是,對方雖然拖了幾日但來信中干脆明了的同意取消婚約。
喜出外之下以為終獲自由之,小侯爺已開始心安排出使北族的計劃,準備將胡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回中原親。可誰想事與愿違,親家一族突逢大變,他父親將那未婚妻接侯府暫住。短短不過半月,對方一改前言,出爾反爾重提婚約,為求后半生錦玉食,翻臉便不認賬。
迫于家訓禮法,小侯爺雖放/不羈,卻也懂得獨子應盡的孝道責任。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拜堂親。時的青梅竹馬,卻房花燭夜的疏冷陌路。
故事尚未結束。雖無法再瞞天過海迎娶胡都,小侯爺仍是跟著使團去了北境。萬里冰原之上,千里相會的一對忘相擁,含淚吻別。
本以為這一面后此生無緣再見,誰知胡癡,背著族人南下找到凰城中追隨人廝守。那時分兩國已然撕破臉面開戰奪土,胡被擒時被當做細作打死牢。小侯爺得知此訊心急如焚。以侯府在朝中的威勢力,要從死牢救人雖不容易卻并非絕無可能之事。只是那時他父親因故舊屢遭厄運,失之余更心俱疲,一病不起,大小事務都給了他那能干的正配夫人打理。小侯爺放下/段求人,那夫人滿口答應救人,十天后卻傳來胡在死牢急病過世的消息。小侯爺傷心絕,暴怒之下用了極端的手段報復了他那名義上的妻子。老侯爺得知此事,急怒攻心,撐起病將逆子一頓鞭笞斥責之后,竟是仰天倒地,昏厥數日后終于撒手人寰。
至此后,小侯爺承襲爵位,掌管侯府。因父親生前的安排,朝事府事仍照舊由那正配夫人統籌打理。
名義上,兩人仍是夫妻,事實上,卻早已了仇人怨偶。
事的來龍去脈便是如此,讓這個故事更加不平凡的還有最后一點——那正配夫人并非人,而是一個男子。
一個男子對于另一個男子的抗拒,無論與心,都可能是與生俱來的。
華夜容聽完深深點了點頭。
“難怪。”低低的聲音道,“難怪侯爺對大公子……”
悅娘深深嘆息:“大公子的為人這麼多年了誰看不清楚?即便做了什麼對不起侯爺的事,也一定是有苦衷有可原,可是侯爺他,卻一直耿耿于懷。我們做下人的又能怎麼勸呢?眼睜睜的看著大公子日日辛苦持,子每況愈下,真是……唉!”
華夜容遞了袖中的娟帕給悅娘拭淚,亦顯出一臉悲戚:“這些年來當真是辛苦了大公子,他對侯爺的心可見是一日未改啊。”
悅娘淚道:“大公子的子,什麼都放在自己心里,咱們幾個看著他倆一塊兒長大,到如今卻也看不清了。要說還存著念想,那也不奇怪,大公子本就是個念舊的人,小時候兩人好一個人似的,侯爺大概早忘了,大公子未必就不拿出來時時憶著。可這些年下來,只怕這點舊也剩不下多了。現在的侯爺哪里還是從前的侯爺呢?大公子想的人只怕也未必是他了。只一樣,老侯爺臨終時放心不下沖任的兒子,將整個朱雀侯府和獨子的前程未來都托付給了沉穩持重的大公子。這一份囑托重如泰山,大公子多年來任勞任怨無怨無悔都只因答應了老侯爺的那句話啊。”
華夜容驚訝的著悅娘:“你的意思,若有選擇的機會,大公子他未必會想留在侯府?”
“誰知道呢?”悅娘搖頭還是嘆息,“大公子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清楚。對所有人,包括侯爺在,他哪一日不是溫文和氣的樣子,半句抱怨傷心的話也沒有。他愈是這樣,我們在旁邊看著也愈是為他難,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到什麼時候……”
悅娘飲泣無聲,華夜容也了眼眶。
心里卻是想:莫斐對蘇錦言的恨,蘇錦言對莫斐的忍,也許,還有些其他的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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