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不先亮出觀點,卻自家最有前途和希的四棟樑發表看法,一是鍛鍊他們應付頂尖博弈的能力,而是想看看衆人是否能發表些讓人眼前一亮的觀點,可惜四人都不能讓他滿意。在他看來,大婿的想法過於一廂願,頂級博弈,豈有置事外,便可獲漁人之利的?哪邊不是智囊羣集,工於綢繆策劃?這點伎倆豈能瞞過他人,止增笑耳罷了;長子的主意看似頗勇烈,氣勢十足,實則稚得可笑,局勢未明便心熱沸,捨相投,將一族之生死寄之草草,如此浮躁,將來怎麼挑起安系的大梁?小兒子的話雖然中規中矩,沉穩厚重,可並不是時下之選,當務之急是要破局,而不是自守;至於這個最謀略的七婿,自己對他點頭讚許,不過是肯定他對局勢的把握準,論述條理分明,並且列出了對策。不過,這也是一孔之見,看山是山罷了,終究沒有經歷過最頂級的搏殺,見識有些不夠,拿下面的博弈手段應付此等變局,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矣。
安老將軍輕輕磕了磕茶蓋,示意老王給他續茶,老王尷尬一笑,趕忙給老將軍續上。老王也正在思考眼前的局勢,結果卻想得迷了。他知道老將軍視己如心腹,此等談話亦不避諱自己,是希鍛鍊自己的能力,將來好給自己謀個前程。雖然老將軍曾經戲言把自己調到中辦,還幹文字工作,其實他知道老爺子還是希自己下去帶兵。因此,每每書房議事,他雖然不發言,卻都會用心思量,並對各人的觀念記後,閒來無事,加以分析、揣,鍛鍊自己的應變能力。
老爺子重新端起茶杯囁了一口茶,又低眉不語了,書房的氣氛重又迴歸沉悶。最先不了這種抑的自是安在海無疑,他自以爲自己的一番高論,不說獲得老爺子的採納,總也該有些許讚許纔是,哪裡知道先被老爺子斥爲浮躁,後又被這險的老七明褒實貶的詆譭一通,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安在海站了起來,手中原本一直搖晃的摺扇卻不在掌握,原來被他隨手扔在立凳上,散的放著。他直脊背,看著老爺子道:“爸爸,老七的一番高論,想必合了您的心思,您看咱們要不要按老七的意思辦?”他清楚老爺子的脾氣,若是贊同早就出聲了,必不會只是點頭嘉許,他這是給陳道上眼藥呢。
安老將軍豈能不知道他這點鬼域伎倆,他這個大兒子別的都好,就是喜歡在他面前爭寵。平日裡,安在海氣量亦不是這般狹窄,可一旦有人威脅到他未來當家人之位,他的小心眼就忍不住發作。
老爺子瞪了安在海一眼,道:“你急什麼,要下決斷,總得集思廣益,還有人沒到呢。”
此話一出,滿室皆驚。還有人?是誰?老爺子的腹心們,他們不說都認識,可現在夠份量進這間房的,並無一人在京城,要說外人,老爺子決計不會請到書房這等機要所在。安在海呆立當場,有些不著頭腦,正待發問,老王腰間的一個小巧的軍用報警“滴滴”響了。
老王衝老爺子一笑:“他來了。”
“去迎迎,看看這小子是不是急頭白臉的模樣?”老將軍呵呵一笑,揮了揮手。
………
薛向放下電話,狠狠親了小傢伙一口,大笑著出了堂屋,來到停車棚,發機車,呼嘯而去。留下一臉錯愕的小傢伙怔怔地發呆,忽然,小傢伙猛地跺一下小腳,著聲音嗔道:“臭大哥,居然趁人家不注意,逃跑了。”
薛向一路飛馳,這些日子的鬱氣一掃而空,片刻就到了松竹齋。他先前過衚衕口崗哨的時候,警衛一路放行,及至到了大門前,卻被阻住,警衛拿著報話機一通匯報,沒過多久,一臉古怪的老王便迎了出來。
“薛向,你來得可真夠快啊,這些天都睡在電話邊上吧。”老王把薛向迎進了大院,邊領著他向書房進發,邊打著趣。
薛向聞言一愣,他從老王的話裡聽出了兩層意思:一是,安老將軍果然是故意吊著自己;二是,老頭子今晚相招必是商談機要。他回了老王一個微笑,沒有說話,低頭跟著老王進了堂屋,穿過堂屋,來到一間他從未到過的房間。
薛向跟著老王進了書房,衝老爺子問聲好,方纔定睛打量這間書房的其他幾個人。安氏兄弟他識,也笑著向二人問過好。其餘兩人他沒見過,但進得此地的,想來必是安老將軍的腹心、親人無疑,他也衝兩人點點頭,算是問好。
安老將軍樂呵呵地看著他忙活,招呼老王搬來一張繡凳,挨著安在江放下,讓他坐了。見他坐好,安老將軍方纔給薛向介紹起左丘明和陳道的份,並讓他隨安衛宏一般喚二人作“姑父”,薛向聞言,復又站了起來重新問好。
左丘明和陳道一邊應付著薛向的致意,一邊心裡好奇得跟貓爪子撓心似的。這個看起來年不過二十的頭小子有何過人之?居然勞老王親自出迎不說,還登堂室進了這個自己窺視多年才得一進的核心所在。自打薛向進屋,他二人的眼神就盯著這個年青人,灼灼的眼神彷彿要把他從裡到外燒個通。
其實,不他二人好奇,就是和薛向有過數面之緣、且有些瞭解的安氏兄弟也震驚莫名。此前,老頭子高看薛向,他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過認爲是對一個有勇有謀且有運氣的年青人的讚許。老頭子的一句“走著瞧”,他二人也不過當了戲之語,哪想到老頭子竟然真把薛向喚到此等所在,這是要參與機要啊,這,這是不是太草率了!老頭子莫不是老糊塗了吧,如此機要,稚子安能與聞?只不過,兩兄弟還沒失了心智,敢對老頭子語出不遜。縱是如此,二人幾次忍不住要起說話,都被老頭子那眼神了回去。
老王從大廳搬來一個稍矮一些的紫立凳,放在薛向面前,又捧來一杯茶,放至其上。薛向謝過,老王正待回到他原來站的地方,卻被老頭子出言止住:“小王,先別急,你先把方纔丘明他們的意見跟薛小子說一遍。”
老王依言,向薛向轉述了方纔安氏兄弟及左陳連襟的觀點。他雖不長於謀略,可是記憶力超羣,文筆和口才都是一流,將各人的主要意思表達的明明白白,甚至偶爾遣詞造句,加以修飾,一場轉述幾乎了老王炫技的舞臺。安老將軍聽得連連點頭,顯然對這個跟隨自己多年的書滿意至極。
老王轉述完畢,退回原地,立好,衆人皆把視線落在薛向上。薛向站起,微笑地看著安老爺子,道:“老爺子,您是什麼意思?”
衆人聞言,幾乎絕倒。這也太能扯了吧,老頭子要是能直抒臆,還要你來費什麼事兒,剛纔直接命令我等行事就行了。其實他們如果知道後世的某個漢字和某個英文字母組的一個極其強大且極其普及的那個詞彙,他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用在薛向上。當然,如果老頭子不生氣且允許,他們更想用到老頭子上。
沒想到,老頭子並無衆人預料中的震怒,依舊笑瞇瞇地看著這冒失小子,道:“找你來是要你搖小扇子的,可不是要你來問我的。”
“您老至得有個傾向不是,那樣我就可以站在您的立場上,替您畫贊一番。”薛向一臉的假笑,看得左丘明和陳道心中詫異至極,這小子跟老爺子怎麼這般捻?
“我老頭子沒有傾向,你來就是分析局勢的,再磨唧,我讓人把你攆出去。”老頭子輕拍下桌面,嚇得他自己的兩子兩婿噤若寒蟬,薛向卻依舊一副笑嘻嘻的模樣。這番作勢在他把老頭子殺得流河的時候,可見得多了,此時早已見怪不怪了。
薛向要的就是老頭子沒傾向,若是老頭子此時已有了明顯的傾向,他反而不好辦了。
若是老爺子決定倒向那邊,以老頭子的心智堅毅,恐怕自己很難勸得他回心轉意。雖然正如他所料,安在海果然傾向了那邊,可聽老王方纔的轉述,似乎老頭子對此議甚爲不滿,那記憶中老頭子究竟是如何倒向那邊的呢?他現在有些迷糊了,或許安氏的衰落並非因爲這次的風浪。他可知道未來的數年裡,激烈的撞無數,指不定安氏族在哪一次就翻了船。當然,這些不是他眼下需要探究的。
反之,若是老爺子已經決定接季老出海的邀請,安氏必會坦然而度,且有不菲的收穫呢。但如此一來,豈不是讓薛向無用武之地,從這個角度看,安在海的堅持反而幫了他的大忙。作爲一個穿越客,他對某些事雖說知道的不是掌上觀紋那般清楚,但最簡單的誰勝誰負,。在這些等待老爺子召喚的日子裡,他幾乎把所有的說詞都想好了,縱使老頭子決定靠向那邊,他也有幾分把握力挽狂瀾。不管老頭子是不是上說說自己沒有傾向,反正此刻正是他英雄布武之時。
薛向飲了口茶,輕輕挪了挪繡凳,站起來,面對著老爺子,道:“既然您老看得起小子,小子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我就抖膽,發表一下孔管之見,諸位…”
“廢話忒多,記得你小子以前雖然油,倒還算爽利,今兒個是不是見有外人,要振神,賣弄一番?你說個話,還跟我老頭子咬文嚼字的,麻利點兒,給老子速速道來。”安老爺子見薛向總不正題,心頭不爽,出言將他的前戲打斷。
薛向俊臉微紅,自己方纔確實有些熱沸騰了,畢竟這是前世今生第一次參加如此層次的博弈,潛意識裡文人好賣弄的病發作了,腦子裡突然浮現出郭嘉獻曹“十勝十敗論”的恢宏場景,里的酸詞兒就忍不住往外冒。他尷尬地笑了笑,重新理清思路,道:“,那我就乾脆點兒。我還是接著七姑父的話往下說,畢竟七姑父已經將大姑夫、二伯、三叔的話做了個小結,且他的基本觀點我也認同。我要說的不過是對七姑父的一個補充罷了。首先,我認爲作壁上觀,行漁翁之舉是不合適的。先說作壁上觀,要行此舉,首先自己得有強大的實力,坐山觀虎鬥亦不怕反噬。可我們眼下有如此實力麼?若是我們有這個實力,恐怕此刻也無須費盡心神地討論自保之策了。再說漁翁之舉,此次風浪不比尋常,不用我贅言,大家也都知道其中的兇險。而通常漁翁若想獲利,都是在雙方斗的兩敗俱傷的況下,可眼下的況會是兩敗俱傷嗎,眼下的雙方博弈不是兩隻野相互撕咬,不管哪方獲勝都會傷痕累累。而實際況是一方戰勝,則羣星拱月,徹底吞噬掉另一方的力量,從而變得更強壯,一個更強壯的勝利者會允許我們做漁翁嗎?我想多半是算回頭賬的時候到了。其次,我再談談對二伯局勢勝負論的看法。眼下的局勢確如二伯說的勝負分明,不過,不是那邊勝勢明顯,而是季老那邊勝券已…”他的話說到這兒被一臉不滿的安在海打斷了。
“薛向,你小子怕是說夢話吧,怎麼顛倒著話說。我對你前面的判斷表示讚賞,可是你這般混淆是非,二伯我卻是看不下去的。”薛向批判左丘明的觀點,他當然高興,可臨到自己頭上,這批評的話怎麼聽怎麼刺耳,他當然要起反駁了。他可不似左丘明那樣有諸般顧慮,怕老頭子不高興等等,他有主場優勢,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況且薛向批判的是他引以爲傲的結論,而且他都跟那邊拍了脯,一定說服老爺子,此時,怎容得薛向來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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