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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騷》 第388章 漁夫的智慧

艾葉、菖、石榴花混雜著的苦清香隨著水汽氤氳上來,沁鼻端,有一種微醺的覺,張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仰頭向後的穆真真道:“這大熱天的泡澡泡得我滿頭大汗,再有什麼邪寒、毒、穢氣都一乾二淨了吧。”說著站起來,浴桶裡的水頓時就落了下去——

一雙木屐擺放在桶邊,張原出浴桶,趿上木屐,接過穆真真遞上的布巾子,抬眼看著近在咫尺的穆真真,穆真真也用一塊布巾幫著他角還噙著一縷笑意,便問:“真真你笑什麼?”

穆真真趕忙搖頭道:“婢子沒笑啊。”看見有幾片艾葉和石榴花瓣粘在張原腹上,便手拈去,眼風從張原間掃過,心想:“在水裡就會泡大起來嗎,每次都這樣——”

張原笑道:“你眼睛往哪看呢。”

穆真真臉霎時紅了,半半嗔道:“婢子哪裡看了——又不是沒看過,好稀罕嗎。”服侍張原三年了,張原為人隨和,所以穆真真有時也會向爺撒個小、開個小玩笑。

浴室門外傳來一個仆婦的聲音:“姑老爺,有客來訪,有好幾位呢。”

張原應道:“好,我馬上就到,請客人稍等。”

穆真真便趕為張原乾頭髮,幫張原束發、戴好忠靖冠、穿好忠靖服,這是嘉靖時制定的七品以上京燕居時的冠服,忠靖冠就是烏紗帽,四品以上有金線邊,四品以下改用淺灰線,袍服一律是深青的紵或紗羅,三品以上用雲紋,四品以下用素地,襯以玉,看著既清爽又氣派——

張原坐在凳子上穿素履白,一邊說道:“玉河橋頭的事就已經傳揚開來了嗎,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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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真真見爺額頭還在冒汗,便執一柄山西扇給爺扇扇子,那縷笑意又噙在邊,心想:“爺是謙謙君子呢,一直都是被別人陷害,現在卻也會陷害別人了,好極,姚訟的堂兄可惡得很,竟要借我爹爹不慎驚了他的馬這種事來為難爺,灌他幾口水還是輕的,爺現在是姚訟堂兄的救命恩人了——”

張原穿好履站起,見穆真真含笑的樣子,便手在穆真真結實瓷白的臉頰一,說道:“不許笑,嚴肅點。”接過扇,笑著出去了。

二道門外前廳,燈火明亮,商周祚陪著祁承爜和祁彪佳父子、張聯芳和張岱叔侄,還有文震孟、錢士升、倪元璐、黃尊素等人在廳上喝茶,見到張原出來,文震孟諸人一齊起,關切地詢問黃昏時在玉河北橋發生的事?

張原顯得很無奈,說道:“多謝諸位關心,我起先亦不知姚給事為何氣勢洶洶質問我縱奴行兇,方才盤問我那侍婢穆真真,卻原來是月初某日穆真真與其父在燈市街購,不慎將姚給事駕車的馬匹驚了一下,那馬撞倒了兩個人,大約了一些輕傷,但行無礙,那二人畏姚給事威,不敢糾纏姚給事,卻向我那侍婢索要二十兩銀子,我那侍婢哪有那麼多銀子,嚇得拉著其父跑了,事經過就是這樣,沒想到事隔多日,姚給事在橋頭認出了穆真真,就借這事來質問我,並說要彈劾我下不嚴、縱奴行兇。”

穆真真有白匈奴裔,金發長白眸碧,的確比較好辨認,文震孟、錢士升等人都是大搖其頭,紛紛道:“姚宗文這也太小題大做了吧,分明是故意刁難。”

張岱冷笑道:“姚給事這是要為民請命啊,好一條縱奴行兇的罪名,他的堂弟姚複在山包攬詞訟、死寡婦、侵佔民田、買兇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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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沒有半句話,隻推說與他無關,倒是街頭行路的一些小糾紛,他就義憤填膺了!”說話間,又有客來拜訪,卻是楊漣和洪承疇,說起玉河橋頭的事,張原又道:“我亦是年氣盛,就與姚給事爭辯,不了要重提姚複之事,那姚給事登時暴跳如雷,就來推搡我,當時就在玉河邊,就出了那種變故,我將他救起,他卻又反誣我推他下水,這真是讓我有口難辯了。”

楊漣大聲道:“這有何難辨,姚宗文被你揭短,惱怒,事前因後果一目了然,我明日就有奏章彈劾姚宗文。”

張原委婉道:“楊老師是我鄉試房師,這時率先彈劾姚給事,恐怕會被人非議吧。”

楊漣道:“是非曲直,自有公斷,難道因為你是我鄉試時舉薦上來的,我就得避嫌旁觀嗎,何為言,諫議、補闕、拾,上弼主德,下警邪,豈能有那麼多顧忌。”

玉河橋頭之事讓楊漣極為興,姚宗文是浙黨首腦人,在彈劾李三才貪結黨案中出力最巨,攻擊東林黨人不余力,不料這次在對年輕後輩張原卻這般失態,想必也是張原故意用言語激怒姚宗文,以致姚宗文緒大壞,竟跌到河裡出這麼個大醜,張原救他上來,他卻在都察院、太常寺、通政司一眾員面前反誣張原,這不是兩軍對敵出戰等著挨箭嗎,絕好的攻擊機會啊——

張原道:“那姚給事還道,除非我如聖人一般不出任何差錯,否則他就要彈劾我,又說我結社議政、聚眾議事等等等等,都是他可彈劾的。”

文震孟、洪承疇、黃尊素、倪元璐這些翰社同仁都惱了,文震孟道:“他雖是都給事中,卻還不到一手遮天的時候,自不正,卻百般指責別人,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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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承爜開口道:“給事中又不是只有他一個,都給事中就有六人,每科還有左、右給事中各兩人,其余給事中數十人,科道除了言還有史,哪裡容得了他一言堂。”

晚明黨派並非涇渭分明,一個黨派往往只有三、五個核心人員,然後就是聚在他們周圍的一些外圍勢力,這些外圍勢力立場並不鮮明,往往就事論事,或者見風使舵,起個壯聲勢的作用,祁承爜、商周祚原先雖非浙黨核心骨乾,也算是外圍人員,而現在,則全然站在了張原這一邊——

時近一鼓,不能久耽,祁承爜、張聯芳、楊漣、文震孟諸人安了張原之後,婉拒了商周祚留宴之請,趕在宵前各自回寓所,住在城就是這麼麻煩,而外城一般不限制,有很多員就住在外城,煙花酒巷、買春買醉之地也大多在外城,方便夜裡做生意——

客人去後,張原用罷晚餐,獨自在四合院兩個大荷花缸間踱步,缸裡的荷花亭亭玉立,暗吐芬芳,在東西廂房的燈映照下,好似王微畫的墨荷圖,景蘭立在臺階上,景徽走到荷花缸邊,小聲道:“小姑父——”

“嗯,何事?”張原停下腳步,轉看著腦袋與荷花缸齊平的景徽,小姑娘眼睛烏溜溜、閃閃亮,浴後穿著素淡的小褙子,披發垂髫,白白的小臉襯在黑發中,很可

景徽問:“我想問小姑父喜不喜歡京城?”小姑娘很嚴肅的樣子。

張原沉了一下,答道:“不怎麼喜歡,我更喜歡我們家鄉紹興,山和會稽,府河這邊是山,對岸就是會稽,是景徽的家,真好。”

“就是呢。”景徽一下子高興起來,小啄米般點頭道:“我和姐姐都不喜歡京城,很想回家鄉,以前這個時候我和姐姐還有小姑姑就在白馬山消夏了,還可以坐船,玩的地方很多,小姑姑還教我們念詩、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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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階上的景蘭道:“小姑姑過幾個月也要到京城來了。”

景徽歎息一聲道:“小姑姑也到京城來,那我們回不去了。”

張原雙手扶膝,彎腰看著景徽,問:“小徽今日怎麼緒這麼不佳?”

景徽道:“就是覺得京城沒有會稽好,張公子哥哥一到京城就被人陷害,差點落榜,今天呢,又出這事,明天誰又知道會出什麼事呢,所以這不是個好地方。”看張原在笑,便問:“小姑父,你覺得辛辛苦苦考到狀元做了為的是什麼呢?”

張原道:“為的是有一天能回到山優遊林下清福。”

景徽睜大眼睛道:“張公子哥哥以前不就是在山清福嗎,遊園子、和我姑姑一起坐船、到海龍王廟看賽社,多快活呀,怎麼辛辛苦苦考狀元做卻是為了繞回去?”小姑娘很困

張原笑了起來,想起以前看過的一篇短文,一位遊客到海邊看到有個漁夫在暖暖的太下打盹,便問漁夫為什麼不出海打魚,漁夫說他昨天已經打了魚,盡夠這幾天的花費了,遊客便為漁夫設想了一個好前程,說漁夫若每日打漁,三年後就可積攢起錢來換一條大船,然後大船再換大船,幾十年後就可擁有一支船隊,漁夫問擁有船隊又怎麼樣呢,遊客說那時你就可以什麼都不用乾舒舒服服曬日浴了,漁夫說:“我這時不正在舒舒服服地曬太嗎,何必等到幾十年後?”

張原把這個故事向景蘭、景徽說了,景蘭抿著笑,景徽“格格”笑,說道:“是啊,小姑父為什麼要繞這麼個大圈呢。”

張原含笑道:“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嘛,在外面轉一大圈才知道還是自己家鄉好。”

景徽點頭,覺得有道理,很認真地道:“那哪天小姑父倦了要回去了,把我也帶上,我在這裡都已經倦了。”

景蘭道:“什麼倦了,京城還有很多名勝你沒去玩呢,小徽是多日未外出,很想出去遊玩而已。”

張原笑道:“原來如此,不要著急,待你們小姑姑來了,讓帶你們出去玩。”

……

姚宗文的宅第在崇文門外的藥王廟附近,距離那位已被絞刑的周應秋的府第不遠,在祁承爜、張聯芳和翰社諸人探張原之時,姚宗文府上也來了四位訪客,分別是都察院陝西道史劉廷元、刑部郎中胡士相,這二人是浙黨核心人,第三位訪客是禮科都給事中周永春,周永春與亓詩教同為齊黨首領,還有一位卻是羽林衛千戶鄭養

姚宗文經太醫院醫簡單診治後就被送回外城宅第,此時半靠半臥在一張竹榻上,榻邊一張小案,案頭擺放著一碗酸棗仁湯,是醫開的方子,用以驚安神,劉廷元、胡士相、周永春還穿著坐堂視事的文常服,鄭養則是五品武的熊羆服,四個人坐在竹榻邊,一齊看著姚宗文喝酸棗仁湯,姚宗文還是很的,藥要趁熱喝,早日痊愈,才有力對付張原那小子啊——

藥湯燙,姚宗文小口小口的喝,劉廷元三人很有耐,雖然心裡著急,還是默默等著,鄭養不耐煩了,開口道:“姚給事,你一向智慮深沉,今日怎會被張原所激,做出那等失面的事!”

姚宗文不說話,繼續喝湯,喝得滿臉通紅,滿頭大汗,放下碗,用汗巾汗,徐徐道:“諸位也認為我姚宗文會愚蠢到與張原當眾推搡鬥毆嗎?”

劉廷元小聲道:“姚兄,事到底如何,你且說說,我是不信姚兄會那般不智。”

姚宗文道:“我的確與張原起了爭執,張原縱奴橫行不法,我上前指責了他兩句,他搬出我族弟當年的一些舊事來誣蔑我,這些都是我意料中的事,但我萬萬沒想到他竟會推我河又把我撈起反來冒充我的恩人,讓張問達等人信以為真——”

說到這裡,姚宗文聲音有些抖,有刻骨的仇恨,也有深深的忌憚,沉聲道:“此人不但猾,更且蔑視律法和禮教,竟用這種市井無賴的手段陷害我,此人不除,必為國之大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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