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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騷》 第370章 君子遠庖廚(9000大章)

千步廊盡頭就是莊嚴巍峨的承天門,承天門外的金水河在朝下細波粼粼,河上五座漢白玉石橋如五龍橫亙夭矯,閣次輔吳道南與禮部尚書劉楚先從最右側的漢白玉石橋上走過,把守承天門的金吾衛當然認得吳、劉這兩位老大人,但還是要按規矩驗看腰牌,然後放行——

過承天門、端門,前面便是紫城正南的午門,在端門與午門之間的甬道兩側就是六科給事中的直房,俗稱六科廊,吏、戶、禮、兵、刑、工,每科都有兩名給事中在此當值,給事中掌侍從、規諫、補闕、拾、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品階雖低,權力很大,楊漣今日就在戶科當值,他已得知會試榜單上張原名列第六,以張原的製藝,高中是意料之中的事,不中才是意外,去年浙江鄉試楊漣作為《春秋》房取中的九名舉人只有張原一人禮闈連捷,科舉層層汰選,要出人頭地真不易啊——

見到吳閣老和劉尚書從直房門前走過,楊漣心道:“兩位會試主考這是閣述職吧,當考也真是辛苦,尤其是吳、劉兩位老大人都已年近七旬,臉灰敗直如大病了一場。【書庫網】”

吳道南真覺得自己要病倒了,一日一夜,隻方才在轎上打了個盹,勞也就罷了,讓他心力瘁的是陷害張原的這場舞弊案,更未料到會元沈同和竟然如此討人嫌,引得群洶洶,想必閱卷時還是有疏,究其原因是張原首卷被割截,擾了他的判斷,他本來是很想擢拔張原為會元的,事現在到了這一步已是一團,他這個主考正面臨朝野間強大力,目下只有從張原這份遭割截的墨卷手,即便牽連再廣,也要撕開這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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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門再次驗明份。吳道南與劉楚先進城,進午門靠右首是會極門,會極門便是製敕房、閣和誥敕房,閣按慣例除了首輔外,應另有輔臣四至五人,但萬歷三十四年後,原來的閣臣死的死、退的退,首輔葉向高曾上疏一百余道請補閣臣。但萬歷皇帝就是置之不理。前年東林黨的葉向高因被浙黨攻訐不得不致仕後,閣只剩方從哲一人,吳道南是去年八月才閣的。這兩位閣臣所屬黨派比較模糊,方從哲雖是浙江人,但閣之前一直在野閑居。與浙黨關系並不是很切,但齊黨首領亓詩教卻是他的門生,而且既為閣臣,想要在黨派林立的京城立足,沒有自己的黨羽人脈怎麼行,所以方從哲也不得不卷黨爭漩渦,同樣,為江西人的吳道南本來也不屬哪個黨派,但因為和葉向高關系不錯。又與宣黨的湯賓尹、韓敬有隙,就被浙、齊、宣三黨推到東林的陣營加以攻擊,人在朝中,不由己啊,想要保持中立幾無可能——

閣正堂,年過六旬依然容貌俊雅的閣首輔方從哲聽了吳道南、劉楚先匯報的會試舞弊案經過,兩道臥蠶眉深鎖。說道:“會甫兄,你執意把一份犯先帝廟諱的考卷取中,這會遭人非議啊,而且此考生並非無名之輩,更容易落人口實。”

吳道南道:“取中之先。我亦不知是張原的卷,是拆號後才知道的。二、三場考卷全在此,中涵兄看看這製藝就知道此生之才。”

方從哲看了張原第三場的策問,讚道:“的確是經世致用之才,考到第三場,猶有這等力洋洋灑灑縱橫議論,實在難得。”

吳道南道:“我與劉尚書正是為此才不忍黜落,《春秋》一房的房張鶴鳴、閱卷啟對照了朱卷與墨卷字跡後,認為首題犯諱有,提出以草卷來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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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聚奎堂隨即失火,草卷全部毀,這分明就是要銷毀證據啊,可見人何等的猖獗。”方從哲問:“能追查到縱火之人嗎?”

吳道南道:“貢院中號軍、執事、雜役、書吏萬余人,頗難追查,現在只有先確證考生張原是被人陷害的,才好立案追查。”

方從哲道:“那也要等抓到那個謄錄生才能真相大白。”

吳道南指著張原的首卷道:“此卷是被割截的,手法高明,雖然我與劉尚書看不出其中破綻,但應該有裝裱高手能破解,在下提議由監派兩個通裝裱字畫的侍來檢驗,讓六科給事中做見證。”

劉楚先道:“把提調和監臨一並請來旁觀見證。”

吳道南補充道:“請彌封、謄錄也要一起來。”

墨卷被割截,彌封和謄錄的責任和嫌疑最大——

方從哲沉道:“會甫兄執意要如此嗎,萬一並非割截,會甫兄的面子須不好看,還不如等抓到那個謄錄生再定。”

吳道南苦笑道:“我把犯諱的卷子取中,若不能立即證其清白,我的面子更不好看,言們的彈劾奏章將如雪片般飛來。”

方從哲見吳道南堅持,隻好點頭道:“既如此,那就請監掌印太監宋公公派兩個人來。”

閣直房外有幾個小侍隨時恭候負責傳話,吳道南匆匆寫了一張帖子,讓小侍帶去監掌印太監宋晉,監臨近北安門,距離閣直房有三裡多路,方從哲、吳道南、劉楚先等了半個時辰,就見一個五十多歲胖胖的太監帶著兩個年輕一些的侍來了,笑嘻嘻拱手道:“方閣老、吳閣老,啊,劉尚書也在這裡,三位老先生有什麼名貴書畫需要監的人鑒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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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道南說明況,胖胖的宋太監收起笑容,驚訝道:“警衛森嚴的貢院中還能發生這等事!”回頭衝一個四十多歲,瘦瘦高高的侍道:“王監,你是中鑒定書畫的能手,你來看看,此事乾系不小,你可要慎重。”

這個王監向兩位閣老和劉尚書作揖道:“卑職王乾,不知是哪份墨卷要勘查?”

方從哲道:“王監先看看,有無把握認定是割截,如沒有,就不要去六科廊宣示了吧。會甫兄以為如何?”

吳道南點頭道:“那就請王監先看看。”指了指案上張原的墨卷——

與鍾本華一道名列十才子的王乾寫得一筆好字,通書畫裝裱,監的典簿、僉書、寫字都由他掌管,頗有才乾,當下恭恭敬敬上前,立在吳道南邊看那墨卷——

吳道南並未說明被割截的是哪一張卷紙,三場墨卷並排放在書案上,每一場都有十二幅正卷。王乾一眼就盯住了首卷。看看卷首原先被彌封的字,又看看首題製藝的字,並未急著說話。而是把三場三十六幅正卷都仔細檢查了一個遍,再回到首卷,雙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撚卷首下部。雙眼微瞇,似乎很——

午門閣朝房很安靜,方從哲、吳道南、劉楚先三人目不轉睛盯著侍王乾的手,胖太監宋晉卻是撇撇,心道:“不用眼睛看,卻用手什麼呢,這般陶醉!”

乾收手了,睜大眼睛。對跟著宋太監一起出來的另一個侍道:“李監丞,你也來?”

這個李監丞不善言談,了首卷之後隻向王乾點了一下頭。

乾便對方從哲三人道:“三位老先生,這首卷是割截的無疑,手法頗為高明,憑眼睛看的確不好辨別,但手指輕撚還是可以出細微的銜接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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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道南不。問:“那王監能否把割截再分開,讓人一看就明白是割截的?”

“能。”王乾道:“卑職有十足把握。”

吳道南點頭道:“那就請王監隨我等去六科廊,讓六科給事中作個見證。”

劉楚先問:“王監可還需要什麼?”

乾道:“一盆清水足矣。”

太監宋晉一起跟出午門看熱鬧,六科當值的十二名給事中都聚到廊下,聽吳閣老說明況。一個個都震驚了,楊漣是張原鄉試的房。自然更是關心。

稍等了一會,擔任丙辰會試提調的右都史張問達和兩位監臨監察史周師旦和李嵩,以及彌封周應秋、謄錄丁紹軾、李思誠都到了六科廊,一個個表凝重——

吳道南介紹道:“這位是監王監,通書畫裝裱,將要把這份截接的墨卷分開,以證考生張原的清白,諸位可有異議?”

沒人吭聲,這時若跳出來阻止檢驗豈不是心虛的表現,只有著頭皮強撐——

吳道南見眾人無異議,便對王乾道:“王監,開始吧。”

乾讓小侍端了一盆清水來,先在水裡放一種不知名的藥,向方從哲等員解釋道:“這是防止水浸卷子後會模糊字跡。”

乾請李監丞當助手,很小心地不讓卷首和卷頁上的字跡模糊洇散,不然的話,字跡被弄糊那就不為證據了,裝裱高手能把那種因年代久遠、殘破的、一就碎的古畫裝裱如新,還能把名家書畫表層揭起,一幅畫裝裱一模一樣的兩幅,而且可以說都是真跡,只是神氣有差別,這是何等細致的工夫,所以把這割截的卷紙再分開並不算難事,這種拚接的紙最怕水,被水浸泡了不到一刻時,臨時融合的紙漿分解,紙的纖維縷縷斷開,幾乎不用手,而同一時間放下去的另一張與卷子同樣的鉛山竹紙,被水浸,兩邊扯斷時,斷口是歪歪扭扭不整齊的——

乾解釋道:“紙有本的紋路,被割斷後紋路就斷了,找別的紙拚接,再怎麼樣的能工巧匠都不能讓紋路續接如初,總會有接痕,好比人外傷會留有疤痕一樣。”

吳道南問:“拚接這樣一份卷子大約需要多時候?”

乾道:“即便是高手也要四個時辰以上。”

劉楚先搖著頭道:“看來那個裝裱高手就混在貢院雜役中。”

吳道南看著方從哲:“中涵兄,現在水落石出了,考卷遭割截無疑,我要寫奏疏向皇帝稟明經過,立案嚴查。”

方從哲心裡一歎,此案一起,又不知要牽涉到多員,風雨來啊。

彌封周應秋強自鎮定,心道:“就算驗出考卷遭割截又如何,卓笑生和那個裝裱匠都已離開貢院。沒有人證,追查不到我這裡來。”

周應秋雖然這樣自我寬解著,但還是心驚跳,早知事會鬧到這一步,他豈會冒這個險!

……

這日黃昏,戶科給事中楊漣出了皇城後直接就去了東四牌樓的商氏四合院見張原,張原的族兄張岱也在這邊,張岱這科也中了。在二百二十七名。山張氏今科高中三人,叔侄三人皆在榜上,堪稱談。翰社社員中榜的還有黃尊素、倪元璐、阮大鋮、夏啟昌,加上已知的孫際可,翰社四十九位應試舉人中了七人。洪承疇現在也是翰社中人了,那就是八人,相對於八千考生中取三百四十四人,翰社社員的中式比率是非常驚人了,讓張原惋惜的是博學的文震孟和焦潤生未能中式,徐師兄的弟子孫元化也落第了,還有祁虎子這次發揮欠佳,莫非是因為沒有分到屎號的緣故?臭味能勵志乎,倪元璐就高中了——

楊漣神凝重地向張岱、張原說今日六科廊的所見所聞。商周祚從都察院回來了,聞知張原清白已證,很是高興,但同時對那些陷害張原的幕後黑手極是憤慨,楊漣呢,比商周祚還憤慨,楊漣最看不得這些作弊黑幕。對這種害人前程的卑鄙無恥的作法深惡痛絕——

知道割卷已有明證,張原心下稍寬,同時怒火也熊熊而起,問道:“不知吳閣老他們該怎麼追查作犯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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