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混了幾十年，如何不懂這些，他又細細看了一遍卷宗，認定那胡鵬的後娘閆氏嫌疑最大，必是買-兇-殺-人，不得胡顯宗也是為了報殺子之仇害死的。便遣了衙役將緝拿來，好生一通審，閆氏就剩下半口氣時，終究算是認下了。

若真是這等□□弒夫殺子，不判以淩遲不合大明律，然判書下來卻隻是個斬刑。而閆氏卻早死在了順天府衙門牢裏，甚至沒來得及往刑部，說是咬舌自盡了。重犯不還家屬，又是衙門自己給焚了。

如此一了百了。

故而丁霖趕遣衙門裏自己的書吏重擬卷宗，果不其然此番順風順水，再無波折。

將近中秋佳節，風一時的中元夜榴花胡同毀案才算是告一段落。胡家長姐胡燕繼承了城南家宅照看小妹，那日來衙門去領胞弟的首。

一月來，風為此案多番奔走無果，氣得心灰意冷。胡燕念風恩，便請帶著李歸塵來送胡鵬一程。

要說胡燕確是個重重義明事理的，親自去了馬家賠禮，毀了休書，請馬氏與胡鵬合葬祖墳。過往是非已難理清，便不留給他們泉下之人了。

那日自請的京中歸寧寺的住持來為胡鵬超度。

往生咒聽著，偏人覺得人間種種憂傷喜樂無非是業風作弄，皆恍若隔世。咒法誦畢，無了大師道了幾句真意，其聲曠然。

“生往異滅，住壞空，無謂人之必經所向。胡施主生犯戒，或修羅道，或鬼道，此間回無盡也。然其一念之，一念憫之，迷途知返，亦布施於兀鷲，昭明於天地，尋其日乘願再來。

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如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李歸塵拍了拍風的肩膀，想以溫熱的手指抹了眼角的淚，卻在半空收了手。

“跟我回家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下案預告：雪夜月香。這個是，連環案。

貌似是個小高-的案子呢~不劇了，敬請期待~

第18章鍋裏

·楔子

不知從哪飄來了淡淡馨香。

“雅兒，快出來罷，娘這兒有你吃的芙蓉糕。”

夫人劉氏喊啞了嗓子，了一眼天邊的赤月，心裏忽然打了個哆嗦。

搖曳的燈，紛揚的雪，在夜的掩映下紅白錯織為一團，瘋狂而繚。

“老爺，小姐是午睡之後才找不見的，想是躲在哪頑去了。門房那邊說是肯定沒出了院兒去，許是一會兒就能找見了。”母訕訕搭著話，孫廷元冷哼了一聲，立在門口看著下人們提著燈滿宅子地找人。

寒冬臘月裏，已是臨近年宵，眾人自下午酉時起已找了不到兩個時辰，頭上肩上積了一層晶瑩雪，手腳皆凍麻了，肚子也早已空了。

哪裏有人敢抱怨什麽，可誰也不知要這樣找到什麽時候……四歲的娃，還能跑去哪呢？

就在這時候，那奇異的香氣卻在空氣中越發濃鬱了，帶著三分甜，又有醇厚的香，聞過便人此生難忘。

眾人垂涎著熱騰騰的燒蓋白飯，腳便不由自主地往後院灶房挪。

劉媽兒掀起了微微燙手的鍋蓋，白的水霧散去，隻見汩汩冒著泡的湯裏赫然有一枚小金鐲，還套在燉得爛的一截骨上……另一有四顆小白牙隨之微微。

愣在那發不出聲來，青白著臉挨到門外，張便吐了滿地酸水膽。

而灶下的火依舊明豔豔燒著，鍋裏的塊恣意翻滾。

“小姐，找到了……”

…………………………

今兒是臘月初三。

風拎著一小壇子雜糧酒站在家門口的時候，李歸塵正坐在廚房門口盯藥罐子。

自鹿山書院混跡了一天回來，已喝得有些微醺，看到李歸塵抬眼盯著自己，便拿袖子抹了抹凍出來的鼻涕道：“今兒是真冷啊。”

劈柴在瓦罐下燒得微微劈啪作響，伴著咕嚕咕嚕的水聲。

風將酒壇子撂在臺階上，蹲在爐子前手烤著火。垂眸看著火，角含笑道：“我沒醉，知道你又要說什麽。‘別去書院，別和那些書生廝混，別妄談是非，別在外邊飲酒，家裏也不許……”

每一個“別”字都狠狠咬了重音。

然而開壇的悶音兒打斷了風的醉話，瞪著眼抬頭過去，隻見李歸塵一手捧著酒壇子已不作聲灌了半壇下去。

風急了，繞過爐子一把拽住了李歸塵的袖子，喝道：“你這人還喝著藥呢，怎麽能這熱之！”

酒壇子一，倏地落在了地上，瞬間摔得四分五裂。

李歸塵站起來看著風，麵被爐火映上了一層暖，他隻沉著臉道：“你也知道酒不是好東西。”

他的話尾音兒像是掛了一把小鉤子，讓人心。風一時漲紅了臉，瞥了他一眼，隨即低了頭哼笑道：“醒著不如醉了好……我同你不一樣，我……也罷！索逍遙活著，跟那勞心勞神的，結果也沒什麽分別。我快活了半年，也不見有誰被我害死。”

李歸塵輕歎了口氣，“平時誇你聰明，怎麽就不明白閆氏的事和你沒有關係。你救不了，也沒人救得了。”

他這話也不知說了多遍。

風紅了一雙眼，踉蹌退了一步拍著心口恨聲道：“縱是狗、屁的錯，和我沒半點關係，可若非我刨問底，又怎麽會生出後來之事……懸案好啊，沒有線索最好！我是誰養的狗嗎？我咬出誰就得咬出誰！是我矯，是我小心眼兒，可一條人命啊……”

都過去幾個月了，這丫頭終究還是放不下。李歸塵攥住了風的腕子，低頭看著的眼，聲音得很低：“所以你要冷靜，你要比那些人活得更明。我且問你，單為了這麽一件案子便要沉淪至此嗎？”

風咬著，隻覺得那目已將自己團團包起，憋了很久的淚剛要溢出來，仰了仰頭苦笑道：“你可懂，自己去追求什麽所謂正義，最後卻變了可恥的幫兇……為什麽？為了一隻鳥？我昆溪氏，百年族，你看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李歸塵靜靜聽著，並不覺得風失態，反而忽然意識到自己活至今日，竟是麻木如斯。曾經的一腔子熱，已被忍的歲月消磨得不剩什麽了。他沒辦法反駁風，因為說得並沒有錯，可在這世道裏，哪裏分什麽對錯。

或許說出來，心裏便會好些。而他，終究是連那句“我懂”，都無法說出口。如此罷了。

日子便也就這麽不鹹不淡過著。

兩日後風正在大理寺卷宗室登著文冊，張淵便派人將喊了去。

風還沒到那，已用大腳趾想到了必然是大理寺又有什麽奇案冤案難以理，喊過去幫忙。立在張淵麵前行了禮，那句“學生有恙，怕是不能奔走”還沒說出口，便見張大人一臉嚴肅神，手裏還握著一本案冊，翻得已有些褶皺了。

“這案子日後要三法司會審，你要是想推了，就實在是太不給我麵子。”

風一聽這話便知道了其中利害，若非是疑重案件，哪裏的上三司會審，怕是已驚了朝野，隻不過對外了下來。再者平心而論張大人對扶助良多，自己的確不應該因為此前的心結便忘恩負義。

張淵許是見有些猶豫，便將那案冊擱在了桌上，提筆寫了張條子，沉道：“這倒不是我的意思，你可知當日開堂複審，那位主審大人可是何人？”*思*兔*網*

風一愣，回道：“可是卿大人？”

張淵停了筆瞟了一眼，蘸了蘸墨，又道：“是卿蕭潤如大人。蕭大人賞識你，不然你以為這大理寺這麽好進？人才自是多得很，此番蕭大人向顧衍大人舉薦的偏就是你，你說這如何推辭？”

風聞此趕忙躬行禮，請張淵替向蕭大人轉達謝意，如此一來就算是答應了。

張淵將那準許協助查案的條子扣了私章，將其夾在了案冊裏一並遞給了風，著眉頭道：“三日前，監察史孫大人家的小孫被人殺了。史的苦你該有所耳聞，本就是容易得罪小人被掛記的。早年宣宗皇帝下旨‘不因言獲罪’，聖上日前得知此事專門提點了三法司仔細著審理，如何能大意。”

風冒了一層冷汗，答了是，托著東西一腳剛邁出了門，張淵又將住補了一句：“著李歸塵一起。”

風啊了一聲，隨即又頷首應了，將那冊子揣在了懷裏，到了家才敢翻看。

卻是不想，當天夜裏了二更天，竟有兩個差役騎了快馬來尋他二人，說是京中又出了案子一刻也耽誤不得。

待到進了吏部文選司主事王況大人宅裏，風牙齒打，強著腰板不讓自己抖得太厲害。

前幾天剛下了大雪，夜風便像是剔骨的刀子視棉如無。

而宅子裏出了兇案，刑部便調了一百軍士將王宅封鎖了起來，又請大理寺來人相協查驗。府裏許多婢小廝見這陣勢嚇得有些沒了魂兒，一時大院裏嘈雜紛，王夫人不了喪子之痛的哭號聲飄在蕭瑟夜風裏更是有些瘮人。

現場還在清點人數，故而風一時還不能進去。回想著日裏所看的卷宗，心道莫非是有人連環作案？可那作案手法，未免過於駭人。

一不留神打了個大噴嚏，臉上掛了兩道晶瑩鼻水，不想翻遍全也沒找到手絹，竟是任著李歸塵拿棉布的白帕子給抹了。

張淵鄙夷地看了風一眼，笑道：“到底還是個青瓜蛋子。”

風撇了撇，便看到李歸塵麵凝重，一雙眸子盯著那灶房的門，似乎在想什麽。

近來也不知他又誤信了什麽風，開始蓄須了。

李歸塵原是有些絡腮胡子的傾向，不想胡子長長些看著倒也是順眼的。怎麽說來好呢，別有一番男人味。

風盯著那胡子出了一段神兒，見張淵抬腳了便趕忙跟了上去，到了那灶房之中。

原是與此前孫家的案子大致相同。此時隻見爐膛裏燒的火已被澆滅了，燒的東西盡數被掏了出來，除了劈柴，多是些灰黑之，不可辨出原狀。風拿火筷子挑了挑，便在一堆灰燼裏翻出了一小塊未被燒及的細小布片，草綠，該是錦緞的料子。

此外爐灶邊角還有些細碎發，散在地上。

風一一記在案上，想到之前的卷宗更是頭皮發麻。

此案單是殺已人發指，還要再加上一條烹……沾了湯的馬勺被扔在了牆邊，而門口便是一大灘嘔吐的穢，此時已經凍住了。

風站在灶臺邊，眼見張淵已將手按在了鍋蓋上。他也是長出了口氣，這才一下掀了鍋。

原本若若無的奇異香氣瞬間變得極其濃鬱，而那鍋中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