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後花園中佳木蔥蘢，奇花燦爛。六月裏又正是花開的時候，目去，一片春滿園。

但這炎炎夏日，烈之下，一群子們卻是在後花園裏作起了畫。

薑玉堂著眉心的手放下來，將要歎出口的氣咽了回去。他隨手拿起側的茶盞，掀開眼簾，懶洋洋的目隨意的落在前方。

一群滴滴的大家小姐們，作個畫後也有三四個丫鬟伺候著，拿畫筆料的，撐著傘遮的，還有一個站在後專門搖著扇子。

這幅模樣，不像是作畫，倒像是來做戲的。

薑玉堂一時有些恍惚，腦子裏不知為何想起自己學畫的時候了。那人站在他側，溫潤的麵上語氣卻稍稍嚴厲，他說：“作畫相比於一場修行，忘我靜心。”

心靜不下來，畫的再好，也隻是在形，畫不出神。

挲著玉扳指，薑玉堂搖頭笑了笑，他低頭剛抿了一口茶，餘就是那麽一瞥，恰好就撞上了。

那一群鶯鶯燕燕的脂香中，一梅子青的沈清雲格外的出眾。

整個人群中，唯獨就背後空無一人。低著頭手中握著筆，姿態拔，梅子青的長袍垂在腰間，微微晃。從這兒遠遠兒看過去，眼可見的便是一片奪目的白。

在驕烈日下，在這兒一院子姹紫嫣紅之間，唯獨一人，白的耀眼。皎皎一團，像是月。

將側任何一個心打扮的子都給比了下去。

薑玉堂垂著眉眼喝茶的時候還在歎，還偏穿的一男裝，這群大家小姐們大概還以為自己還比不過個男子生得好，隻怕是要氣死。

前方的目時不時的看過來，站在前方的林靜婉了手中的筆。薑世子這眼神看過來三四回，越是瞧卻是越是張。

薑玉堂今年十九，男子這個年紀本早該娶親了。

永昌侯府早兩年前就給他相看了不大家小姐，隻薑世子不願意，任憑是誰他都瞧不眼。再說了，他這個年紀的世家爺，哪怕是未曾娶親，側也是早就備了妾室通房伺候著。

可據所知，這麽些年，薑世子側幹幹淨淨，半個人都沒有。

這番家世顯赫，生的又好，且還潔自好的，整個京隻怕就薑世子一人而已。

林靜婉想到這兒，拿著筆的手了。薑玉堂這樣的人，整個京都子無人不想嫁。

以的家世，若能嫁永昌侯府，那便是頂天的了。

前方的目灼灼，背後捧著料的小丫鬟湊上前，語氣裏帶著：“姑娘，世子爺再看您。”

們姑娘站在最前方，背後除了個那什麽表爺之外便再也沒有旁人，薑世子的目都看了多回了，看的自然是們姑娘。

林靜婉沒有抬眼，太悉那些目。從小就被人誇讚漂亮，這些驚豔的目也是見慣了的。

隻如今被薑玉堂看，還是有些張。

深吸了好一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畫。自小學畫，又頗有天賦。家中為了更是請了最好的老師教導，心培養。也爭氣練的一手好畫。

不僅是子，男子也極能與匹敵的。這麽些年，隻要作畫，從未輸過。

這場比賽，更是必須要贏。這次贏的可不是彩頭，而是第一次在薑世子麵前麵，贏的可是薑世子這個人。

想到這兒，林靜婉強打起神，忽略前方看過來的眼神，用了十二分的力去比這一場。

一幅畫，作了快兩個時辰。

老夫人瞧著高興，薑玉堂便也跟著陪著了。

時辰一到，小廝們捶鼓。姑娘們大多也完了，放下了筆。

“快拿來，我瞧瞧。”

老夫人今日興致好的很，急急招手。那些世家小姐背後的丫鬟們便一個個的將自家姑娘的畫給送了上去。

有畫花的，有畫景的，還有畫那假山亭子的。還有兩個機靈點的，畫的是老夫人，逗得老夫人直樂嗬。

直到最後，林靜婉後的丫鬟才將畫給送上來。

兩人捧著那畫卷，所到之，立即引起一陣。連著老夫人瞧見後都樂了：“畫的可真好！”裏嘖嘖出奇，眼神卻是往側看。

“這畫的是誰啊。”老夫人語氣裏帶著笑，眼神卻是一直往薑玉堂那兒瞅著：“既是世子拿了彩頭來，自然拿去給世子親自過目。”

說著瞇了瞇眼睛，示意丫鬟將畫送到薑玉堂麵前。

薑玉堂知曉躲不過，剛他餘瞟的時候就瞧見了，林靜婉畫的是他。聽了這話，倒是坦坦的站起來。

雪白的澄心堂紙間畫的正是他的本人。

他一玄的長，端坐在椅子上，抬手挲青花瓷茶盞，姿態悠閑。側著的頭微微偏著，那表像是正在聽老夫人說話。

林靜婉很是聰明，他坐在那兒那麽久，便照著他畫了一副。他的模樣，段毫不差。

“畫的惟妙惟肖。”薑玉堂側過臉，對著側的林靜婉道：“林姑娘不愧是師從大家。”

聽了這話，林靜婉著實鬆了口氣。

這幅畫自個兒也很滿意，最重要的是了薑世子的眼。走上前，林靜婉屈了屈膝：“能得薑表哥一聲好，是靜婉之幸。”

林靜婉這話是真心實意，薑玉堂與旁的世家子弟不同，他自小可是經過前太子陳瑯親自教導過的。前太子陳瑯最是擅畫，薑玉堂由他教導一手畫技令人驚歎絕。

隻是這兩年，他低調許多，畫的越發的了。能讓他手作畫的人，屈指可數。

得他一聲好字，如何能不驕傲？

靠的近了，瞧見那張臉，林靜婉到底還是紅了臉。大著膽子抬起頭，對著薑玉堂道：“那既是這樣，靜婉鬥膽想要薑表哥手中的花了。”

那幾株蓮花放在紫檀木的桌麵上，開的正好。

薑玉堂站在原地，神清冷：“幾株花作彩頭，未免顯得有些兒戲。林姑娘畫的這樣好，彩頭自然不能隨便。”

他轉，示意後的趙祿：“前些時日我剛得了一對青玉浮雕五福鐲，你現在去拿來給林姑娘。”

趙祿聽後，趕忙磕頭出去。

林靜婉站在原地垂著頭，麵上難掩失：“多謝薑表哥……”這些個比賽，拿簪子鐲子做彩頭的多了，半點兒都不足為奇。

可若是世子親手折的花做彩頭，那自然就不一樣了。隻是可惜了，世子不願意給。

林靜婉歎了口氣，子還未站起來，背後卻是傳來一道聲響。

“這還有畫沒看完，怎麽就是林姑娘贏了？”清冷的嗓音一響，眾人都轉過頭，想看看是誰膽子這樣大。

林靜婉的畫可是經過薑世子點頭的，再說了，畫出這樣，還有人能比的過？

就連林靜婉自個兒也轉頭看過去。

一梅子青長袍的沈清雲就在人群中走了上前。

後無丫鬟小廝，便自個兒拿著畫卷。清冷的眉眼之下，卻是掩蓋不住那致的五。

一個男子生的竟然這樣好。

林靜婉眼神有些恍惚，眼睜睜的看著人走上了前。

沈清雲徑直走到薑玉堂側才停下，比一般的子要略微高挑些，可站在薑玉堂麵前，還是要矮了一個頭。

說話的時候便要仰著下，目盯著薑玉堂的臉，道；“我的畫在這兒，還請薑表哥過目。”

手中的畫卷一點一點攤開，剛放下來，四周嘈雜的聲音瞬間就安靜了，過了許久，才不知是誰嚨裏發出一道氣聲。

那畫卷上的人也是薑世子。

隻是對比起林靜婉是照著世子爺的人一點點描述的，沈清雲這張畫卻是不同。

雪白的澄心堂紙上，薑玉堂單手抱著蓮花，逆著朝著眾人走來。長如玉，溫潤儒雅，神態作，栩栩如生。

更絕的是，比起林靜婉畫的像，這張畫最絕的還是神態，白紙青墨，寥寥幾筆。將薑世子眉眼中的風流都畫的目三分，呼之出，好似一眨眼，畫像中的人就要活過來的一樣。

“這……”

眾人看了看那畫，又抬起頭看了看麵前的薑世子，無人不發出驚歎。這張畫隻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瞧的出用心。

與林靜婉的臨摹相比，這張畫更是能瞧出畫畫之人的功底。隻剛剛薑世子進門那麽一眨眼的瞬間，就能在腦海之中記住，且還畫的一模一樣。

這不單單是靈氣了，更是作畫之人對畫中人的稔。悉到閉上眼睛，都能記得他的模樣。

林靜婉站在眾人中間，一張臉雪白一片，早已沒了。從看見那畫第一眼，就僵在原地，無法彈。

不需要旁人比較，隻瞧見這畫第一眼就知道自己輸了。

麵前這張畫就像是一棒槌，打掉了所有的信心。寥寥幾筆就可以瞧的出的靈氣，不是臨摹就能比的。

深吸一口氣，林靜婉抖；“是我輸了。”這是第一次認輸，難堪的簡直無所適從，低頭的時候眼睛都紅了一片。隻覺得這一刻所有的驕傲都消失了，四周所有人的目都在看著。

可等了好久都沒有反應，麵前那個贏了的人，看都沒往那兒多看一眼。

沈清雲抬起頭，從始至終眼神隻看向薑玉堂，眸子裏像是帶著：“我贏了。”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沒有半分驕傲，倒像是理所當然的陳訴。

“彩頭該當歸我。”

趙祿跑了老遠才回來，雙手捧著鐲子站在那兒。沈清雲瞧從他側走過，眼神半分都沒停留。

走上前，從那紫檀木的桌麵上，抱起那幾株蓮花。一張臉比那豔滴的蓮花還要豔幾分。

抬起頭，目灼灼：“多謝薑表哥。”

****

書房，燈火闌珊。

黃花梨木的案桌上，正擺著一副畫。薑玉堂的眼神看向桌麵上，修長的指尖時不時挲著玉扳指。

他瞧著那副畫都快半個時辰了。

趙祿在一邊候著，不知道世子爺這是在琢磨什麽。世子瞧這幅畫都瞧了半個時辰了。

他掀了掀眼皮，到底還是走上前。

“世子。”

薑玉堂黑沉的眼簾掀開，目一片清明。

趙祿低頭看著桌麵上的畫：“世子可是覺得這畫有什麽問題？”

“你覺得呢？”薑玉堂搖搖頭，讓人上前。他招手讓趙祿靠近，眼神示意著桌麵上的畫，問道：“你覺得這畫可像我？”

這問的什麽問題？

趙祿瞥了一眼，二話不說直接就道：“這畫上的人一舉一，一眸一笑都跟世子一個眸子刻出來的，怎麽會不像？”

連他也這番說。

薑玉堂擰著的眉心越發深了，趙祿是自小就跟在他側的，對他最是悉，就連他也瞧不出不對勁。

下垂著的眼簾牢牢盯著桌麵上的畫，他卻越看越覺得不對。

這畫上的人，像他，卻又覺不是他。

漆黑的眼簾半垂著，薑玉堂閉了閉眼簾，挲著玉扳指的手停了下來。

“總覺哪裏不對。”

畫像上的人眉眼生的與他是相同，但神又是不一樣，氣質溫潤如玉，眉眼之間卻又是刻著一風流。

他想不清楚自己上一次出現這種神是何種時候了。

而且……他瞇著眼睛，重新去看向這幅畫。從他瞧見這幅畫開始，他就發現，這幅畫連畫風都與他極為的相識。

若不是他確定自己沒有畫過自己，隻怕還以為是自己畫的。

薑玉堂自小學畫十餘載，師從的是前太子陳瑯那樣芒四的人。沈清雲這幅畫功底深厚，連著畫風都與他相同，如何能不讓他疑？

整整一下午，擰著的眉心從未鬆開。

薑玉堂琢磨著讓沈清雲來這一趟，可還未開口，門口就傳來敲門聲兒。

門口的小廝著聲音，道：“世子，表爺求見。”

薑玉堂立即抬起頭，目往門口看了眼，又落在了桌麵上。他示意趙祿將畫拿到後麵去，這才衝著門口道：

“讓人進來。”

這是沈清雲第二次來他的書房了，相較於第一次著實練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