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燭火之下，目坦坦的，開口卻是：“那蓮花蔫兒了。”薑玉堂擰著眉，大概是沒想到開口就是這個，拿著茶盞的手都有些收。

趙祿正從裏屋送花回來，聽見這話後沒忍住，倒是立即憋出一笑。

“表爺。”趙祿認認真真的道：“那蓮花是晌午摘的，都到了這個時辰了自然會蔫兒。”

“您回去後，讓伺候的小丫鬟找一個敞口瓶，裏麵放滿水將蓮花放在裏麵醒上兩三個時辰。”

“醒好後的蓮花再從斜著剪一刀，再放高頸花瓶中。蓮花不適合瓶養，這樣一般能活個兩三日。”

“知道了。”

沈清雲點了點頭，低垂著的眉眼之間連著聲音都是失落。點著頭，卻是沒走，目就那麽隨意的放著，也不說話。

趙祿大概是知曉自己說錯話了，表爺瞧著很是喜那蓮花的樣子，他偏說隻能活個兩三日，惹了人不高興了。

眉眼清冷，生的又好看，這樣奪目的人，高興與不高興便都格外的引人注意。

薑玉堂坐下來，放下茶盞：“後悔了？”

沈清雲的目看過去，落在他臉上。他又道：“那對鐲子價值千兩，買一個蓮花池都綽綽有餘。”

“不後悔。”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坦，落在他臉上那一刻，剛剛那蔫兒的模樣都跟著活了過來。

“價值連城也敵不過我願意。”

薑玉堂的眼神與對上，眨了咋眼，那雙眼睛裏開始崩出歡喜來。清冷的麵上，滿是喜悅。

“再說了。”這個時候心應當是很好，那對漂亮的像是月牙一樣的眼睛裏，甚至都是。

“我可是男子，要那鐲子又有什麽用。”搖了搖手，梅子青的長袖下，一雙手潔白似玉。

還真是騙人騙己。

薑玉堂垂下去的眼眸中，帶著連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笑，當真兒以為自己裝的很好，在他麵前說謊也不眨眼睛。

搖了搖頭，想到什麽又問：“你學畫幾年了，跟誰學的？”

那畫風與他太相識了，必定是出自大家之手。而且，能畫到那個程度，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沈清雲麵上的笑意逐漸淡去。

那雙像是月牙一樣的眼睛裏，甚至連都沒了。抬起頭，目看向麵前的薑玉堂，腦子裏卻是閃過另外一個影。

兩張臉漸漸重合，甚至分不清誰是誰。

隻記得有個聲音走上前，在後道：“學畫務必靜心。”五歲的像是團子一樣大，握著筆坐在椅子上，搖晃著小短。

聽見這稍稍嚴厲的聲音，立馬從椅子上跳下去。小短衝上前，抱住來人的：“卿哥哥。”

仰起頭，一張臉掌大，嘟嘟的像剛蒸好的包子。此時臉上滿是討好，對著來人耍賴求饒：“今日能不能不畫了。”

“沒大沒小。”十九歲的沈卿站在梨花樹下，一襲梅子青的長，端的是君子如玉。

此時，那件梅子青的長袍上掛著個包子，將他的擺皺的。他抬手扶著額，溫潤的臉上滿是無奈。

“我十九，你五歲，你該我叔叔。”他彎下腰，單手就將掛在他上的人提溜起來，又穩穩當當的送回了椅子上。

他站在後麵，修長如竹的掌心包住小小的手，帶著的手下筆，一撇一捺：“心靜才能傳神。”

梅子青的長袍過書案，傳來一梨花香。

不知何時，一眨眼，卻是已經過了十一年。

沈清雲再次睜開眼睛，黑沉的眼睛裏閃著。抬起頭，回憶中的那張臉就在麵前，同樣的十九歲，一模一樣的神。

“十年。”聽見自己的心口快速的跳的聲音，對著這張臉，從未有過的衝。

想要衝上去，將人抱住。

窗外起了一風，桌麵上燭火晃，沈清雲第一次覺得距離太遠。轉過頭，抑著自己心裏湧出來的。

最後，隻淡淡道：“是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