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究，也不磨著他弄。反正他想做小火爐和小火鍋也不用他爹同意，他爹隻要吃就好了。

當然，對於不懂得的王安石，王雱還是忍不住多給他安利幾句：“我聽人說有種吃法撥霞供，把新鮮的兔切薄片，用調料醃製味之後用筷子夾著放進湯鍋裏輕輕撥幾下，兔立刻會變幻出雲霞的澤，可漂亮了，聽聽這名字，多風雅啊！又好吃又好看，還好聽！”他邊說還邊掏出小本本給王安石畫了火爐子和火鍋的模樣。

王安石沒理他。

不過幾天之後，王雱發現家裏多了個特製的小陶爐，上頭擺這個同樣是特製的小圓鍋，與後世的火鍋已經十分相近了。這是口裏說不要不要，卻很誠實啊！

王雱蹬蹬蹬地跑到他爹邊，整個人往他爹上一撲，滋滋地直誇：“我爹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爹！”

王安石把他從自己上拉下去，訓道：“馬上要五歲了，別一天到晚這麽鬧騰。”

王雱重新撲上去，環著王安石的脖子不撒手，茸茸的腦袋還在王安石脖子旁蹭來蹭去。

吳氏熬好湯底走出來，看到王安石渾僵直地被兒子掛上瞎蹭，樂得不行。這丈夫心重，隻是拙不善言辭，自小就不大與人親近。有這麽個兒子在，也算是能治治他這病了。

第二十五章

紅泥小火爐，噴香高湯底，冬天吃火鍋，舒服賽神仙！鄞縣近海，類大多以海味居多，知道王雱饞羊，吳氏還特意去割了一斤，用那了得的刀工地給切薄片。一家人蘸著薑末和自製醬料，邊涮邊吃滋滋。

王安石從不貪圖，可一家人坐下地涮火鍋還是讓他吃得開懷。第二日上衙，他難得地與鄭主簿他們分起涮火鍋的樂趣來，還把王雱那套撥霞供的說辭給搬了過來，憾地說：“可惜冬天兔子難獵，羊又貴，不能常吃。”

鄭主簿和武縣尉都給王安石說饞了，回家便自己婆娘去和吳氏走“夫人外”途徑，問清楚火鍋該怎麽整。縣裏做火爐的和做鐵鍋的見縣衙裏的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接二連三地跑來做同樣的東西，免不了問起這特製的爐子和鍋到底有什麽妙用。

武縣尉是個大，當下便把火鍋的事傳了出去，一時之間火鍋的吃法在縣裏傳揚開了。有錢的人做新爐子新鍋，沒錢的拿別的替代，知道這事兒的人家都關起門來嚐了鮮，心道王知縣果然是京城派下來的，吃都能吃出新花樣來。

傳說中的撥霞供也了不人念念不忘的味，近來出城進山逮兔子的人多了不。武縣尉就是其中之一，當他家的“火鍋套裝”做好時，他也揪著好幾隻長耳朵兔子從山上回來了，他讓武興給王雱家和鄭主簿家都送了兩隻，說是讓他們也嚐嚐冬天裏的野味。

水井邊，王雱蹲著看他爹殺兔子，好奇發問：“不是君子遠庖廚嗎？”

王安石睨他一眼，鎮定自若地清兔子：“還著看《孟子》了？”

呸，這什麽話！他才不會著看書！王雱哼哼兩聲，說：“沒有，我聽人說的，嗯對，聽沈哥說的。”

“知道君子遠庖廚出自哪裏嗎？”王安石把可憐的被清了半邊的兔子翻了個，口裏提問。

“您剛才說，出自《孟子》。”王雱回堵他。

“出自孟子與梁惠王的對話。”王安石給他解說，“梁惠王幹過一件事，一次祭祀時他看到底下的人要殺一頭牛當祭品，那頭牛掙紮哀嚎，看起來非常痛苦，所以梁惠王下令把它放了。底下的人問，那就不用祭品了嗎？梁惠王說，用羊代替它吧。”

王雱忍不住嘀咕：“羊真可憐，羊又做錯了什麽！”

王安石橫他一眼。

王雱閉了。

王安石說：“百姓都說梁惠王吝嗇，用小的羊代替大的牛。孟子對梁惠王說，其實是因為牛在眼前，羊不在眼前。這就是君子的仁慈與不忍。所以這句話其實是這樣的：‘君子之於禽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是以君子遠庖廚也。’君子遠庖廚，不是因為這事兒低賤或者骯髒，而是因為會於心不忍。”

“我明白了！”王雱一臉的恍然大悟，“爹你不是君子，不會不忍心，看到它們長得隻會想到紅燒清蒸煎炸燉煮！哎，都說兒子隨爹，我也是這樣的。”

王安石：“……”

這兒子不想要了，打死算了。

吳氏最近不大爽利，父子倆抬杠歸抬杠，還是麻利地配合著把撥霞供這道兔涮鍋給準備好了。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嚐了個鮮，到收拾碗筷時吳氏卻有些不舒服，撐著灶臺想吐卻吐不出來。

王雱最先發現不對，急忙把吳氏扶去坐下，關心地問：“娘你怎麽啦？”

吳氏搖搖頭，心裏有個猜想，卻沒說出口。有過懷王雱的經驗，再算算月事的日子，覺得自己十有八九又懷上了。老一輩的人說這事兒在頭三個月不能張揚，張揚開了容易出事兒，準備晚上再悄悄和王安石說說。

見王雱一臉焦急，吳氏說：“娘沒事，休息休息就好。”

王雱讓吳氏坐好，自告勇要去把碗洗了。

他個子矮，又是小胳膊小的，蹲在盆子旁邊哼哧哼哧洗碗怪人心疼的，王安石隻能跟著捋起袖子蹲過去，父子倆合力把碗三兩下刷完。

王雱晚上自己睡一間房，吳氏總是不放心，每天都是先進王雱房間看看他、幫他掖好被子才回房睡覺。這天夜裏從王雱房裏回房，才與坐在燈下看書的王安石說起自己的猜測。

男人嘛，哪有不喜歡自己兒多的。他聽了高興得很，著吳氏還很平坦的肚子說：“最好是個兒，兒省心些。”混世小魔王有一個就夠了，可別再來一個，再來一個他可吃不消。

吳氏倒是覺得男孩孩都好，孩兒心，男孩可以相互幫扶。橫了王安石一眼：“雱兒哪裏不省心了？”覺得自己兒子哪兒都棒極了，沒一不好。

王安石不和辨這個。好是真的好，鬧騰也是真鬧騰。

吳氏和王安石商量：“現在家裏也有餘錢，不如到牙行雇兩個人回來。雱兒也該開蒙了，他想法又多，邊該有個書跟著。”要是子爽利，絕不會想費這個錢，可這一胎反應太大，才剛懷上就撐不住了，總不能天天讓王安石做飯洗碗。

王安石想了想，同意了。第二天王安石正好休沐，帶著王雱去牙行選人。

牙行，也就是宋朝的中介機構，手裏有各種人力資源：當傭人的、當雜役的、當廚師的、修園子的、趕車抬轎的，隻要說出你的要求，牙人都可以給你介紹。

宋朝的奴仆已經不是終製，而是聘用製，和後世請傭人差不多，簽契約時寫明每個月工錢多、雇傭到什麽時候。而且法律上規定，一家人雇傭某個傭人最多隻能雇傭十年，以免主家限製了傭人的人自由。

王雱覺得這年頭的櫃臺對小孩真不友好，王安石和牙老說要求時他得踮起腳才能趴在櫃臺邊上往裏看。好在牙老很快認出王安石的份，殷勤地從櫃臺後麵走出來，親自領著王安石去選人。

選人也不是一溜的人站著讓你挑，而是你提個要求，牙老或者牙人先把資料給你說道說道，你覺得適合就把人來見個麵，雙方都同意了才簽契約。

王雱甚至還看到了一摞厚厚的“個人檔案”，上麵詳實地記錄著姓名、別、家庭住址、世背景。王安石挑了對看著手腳勤快的中年夫婦，轉頭問王雱：“你娘說該給你挑個書了，你想選什麽樣的？”

王雱問：“我要書做什麽？爹你小時候也要書嗎？”

王安石小時候自然沒有，他母親是續弦，前頭有個異母哥哥，下頭又有弟弟，母親做事得一碗水端平，掏不了那麽多錢請書。可自己兒子不一樣，不管後頭再有幾個小孩，這兒子都是他的心頭。王安石對妻子都從不說麻話，自然更不可能對兒子說，隻梆梆地訓他：“讓你選就選，哪那麽多問題。”

王雱想想有個人幫自己跑跑也好，不由接過牙老遞過來的“個人檔案”翻了起來。牙老驚異地問王安石：“小衙已經識字了？”

王安石說：“對，不過也隻是能看懂，字寫得不好。”

王雱忍不住嘟囔：“能寫就不錯了。”

牙老也誇：“是啊，小衙這年紀能寫已經很不錯了。”不愧是知縣家的小孩，小小年紀就這麽不一般。再一問，王雱這才四歲多，還不夠五歲，牙老更是覺得王雱哪兒都很了不得。

王安石不聲地聽著牙老誇王雱，時不時還補充個可誇的點，讓牙老誇得更準一些。

王雱卻不是安分挑人的，看完書們的“檔案”後這個問一下那個問一下，問得牙老都有點啞然，很多問題本答不上來。牙老索說：“我讓人把他們都過來，小衙你看著挑。”

王安石向來最不喜歡搞特殊，聞言問道：“這合規矩嗎？”

“怎麽會不合規矩？”牙老清了王安石的脾，順溜地往下說，“都是小孩子，也沒錢念書，這個點沒別的事，不礙事的。”

王安石選中的那對夫婦過來之後，書候選人們也陸陸續續到了。王安石掃了一眼，自己選的那對夫婦忠厚老實，看著沒問題；再看向那群小孩，總覺得缺了點什麽，不夠機靈。

書這活兒，得機靈，可別反過來要他兒子教他們做事。王安石不大滿意，王雱也不大滿意。

王安石說：“都在這兒了？”

牙老一聽，知道這事可能不了。知縣家這小衙長得好，人也聰明，哪裏看得上這些愚鈍的家夥。牙老揮揮手讓小孩們都散了，憾地說：“暫時沒了，回頭我再幫您和小衙打聽打聽。”

王雱本來就覺得書沒什麽用，也沒在意，趴在一邊看王安石和那對中年夫婦簽契約。這還是他頭一回看到這年頭的契約呢，橫看豎看都覺得很新鮮。

王雱正研究著契約上的字句，忽聽有人在罵：“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王雱抬頭看去，隻見外頭有個男人掄起木往一男孩上打，打了幾之後那男人才把子扔了，大步走進牙行。

王雱目稍稍往下挪，對上了一雙狼崽子一樣的眼睛。

那男孩本來正盯著男人的背影，注意到他的視線後把目轉向他，眼裏冷冰冰的，瞧著沉又孤僻，扶著挨揍的肩膀慢慢地從地上起來。

第二十六章

這男孩別的不說，長相就比剛才那些書候選人好，雖然脖子上剛被打出一段紅印子，胳膊也因為了傷而耷拉著下垂，但他還是咬著牙站了起來，走向牙行的馬廄，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