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陸景初的後轉悠，喋喋不休地說著府府外的各種趣事，整日裏嘰嘰喳喳的確和那在曬穀場上吃稻穀的小麻雀有幾分相似。

更換了一裳，陸景初也不用趙宇帶路，隻牽著小白徑直穿過大半個晉王府到了柳氏的院子。

小白甩著茸茸的尾走在前頭，進了院子瞧見坐在臺階上說笑的丫頭，它咧開出雪白尖利的牙，低低地“汪”了一聲，嚇得那兩個丫鬟微微白了臉後，又稍揚了聲音吠了兩聲，愈發多了幾分威風凜凜的意味。

故意扮出兇猛的模樣來嚇唬柳氏院裏的丫鬟，這是小白慣做的事。陸景初每每護著它，縱使小丫鬟心有怨言，卻也不敢表現出來，隻能老老實實地上前請安。

陸景初耳力敏銳，聽見屋傳來的說笑聲，不由挑了挑眉，然後扯了一下繩子，跟著小白繞開了跟前兩個丫鬟，直接邁步上了臺階。

在門口的垂花珠簾前，陸景初停下了腳步，拍了拍小白茸茸的大腦袋後便鬆開了手裏的繩子。等小白“噔噔噔”跑到一旁的圓柱下臥倒以後，陸景初才微側過子，試探著手挑開簾子。

因著小白的喚聲早已驚了屋裏的人，故而陸景初剛一踏進屋子，屋裏的人便一齊了過來。

陸景初記得柳氏屋裏的布局，步履緩慢而從容地走到柳氏跟前，拱手行禮請安，“給母妃請安。”

柳氏看向麵如冠玉的陸景初，放下手裏的茶盞，角翹起，笑地招呼他坐下，一麵又問起他的日常起居來，言辭間皆是掩不住的關切之意。

“我一路風塵仆仆也沒見娘多問我兩句，可見娘的心是偏長的了。”年聲音清朗，說著抱怨的話，語氣裏卻無半分不快。

柳氏偏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陸贇，忍不住啐了他一口，道：“跟著你舅舅出去磨煉，本事沒長多，皮子倒是愈發利索了，你如果有你哥哥半分懂事，我也偏心你。”

陸贇被啐了也不惱，愈發嬉皮笑臉起來。他起走到陸景初旁，微抬頭，手一比劃，笑意淡了兩分，撇道：“還是差了一點吶。”他記得，三年前他跟著舅父威遠大將軍前往邊關曆練時，大哥就比他高那麽一點兒，這三年他努力吃飯練武長個子，本以為能反超，沒料到還是不行。

陸贇歎了兩口氣，抬眼瞥見陸景初翹起的角，他不由嘟囔道：“大哥你別高興得太早了，要知道我今年才十四，還有著長呢。”

陸景初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隻附和道：“是，還有著長。”語氣裏的敷衍毫不掩飾，讓陸贇的鬥誌一下子弱了幾許。

這三年，陸贇在邊關曆練，外人跟前表現得沉穩妥當，但骨子裏還是像以前一樣。這會兒，在柳氏和陸景初的跟前，他卸下年小將軍的麵，又如同三年前一樣，嘰嘰喳喳地說起了邊關的趣聞來。

陸景初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麵上的笑意淡淡。

而柳氏雖在聽著兒子講故事，但同時也在觀察陸景初，見他臉上罕見地出笑容，抿了抿角，斂目。從前陸景初按著規矩來給自己請安，從來都是一臉疏遠，這般模樣似乎的確有幾年未曾見過了。

等到陸贇說得口幹舌燥開始喝水時，柳氏才得了閑轉向陸景初，問道：“聽宋管家說，前些日子孟老國公大壽時你也去了？”陸景初不應酬，對於他這一舉，柳氏和外人有著一樣的疑。

陸景初道：“既然皇上已經賜婚，孟老國公也算是景初的長輩，於於理自然該去。”

這可不大像萬事隨的晉王世子陸景初做派。

柳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末了隻道：“看來景初也長大了。”竟也懂得了人世故。

陸景初淡淡一笑：“是母妃教導有方。”

“你這孩子。”柳氏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麽。

一旁的陸贇此時恰好放下茶盞，聽了這話，一時有些疑：“賜婚？皇帝堂兄給誰賜了婚？”他皺了皺眉，“孟老國公？難不是給咱們王府和孟國公府賜了一樁親事？”

陸贇一回到京城王府就直接奔到柳氏的院子請安，因此對之前帝賜婚一事一無所知。

柳氏翕了翕，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見陸景初已經悠悠地開了口。

“小麻雀，你要多個嫂子了。”

“嫂，嫂子？”陸贇一下子站了起來，有些驚訝。他知道，陸景初之所以年及弱冠還未娶親本不是因為眼疾之故娶不到媳婦兒，而是他家大哥眼不低，難有人能得他的眼。然而現在，陸景初居然告訴他，他要多個嫂子了！陸贇心裏且驚且疑，琢磨了一下前麵的話，咽了口口水，“難道是那孟家大小姐？”

柳氏瞪了他一眼，“胡說八道什麽。”

“難道還有別人不？”據他所知，孟國公府適齡與自家大哥相配的姑娘好似隻有這一位。

“是孟二姑娘。”陸景初道。

“孟二姑娘……那不是孟家庶出二房的……”陸贇徹底糊塗了。

自家大哥的親事這是低娶了啊。

他覷了一眼陸景初的神，見他角淺勾，愈發有些不著頭腦。

陸景初端起手邊的茶盞，拈起碗蓋，將茶微微吹涼，抿了一口，聲音慵懶地道：“皇上下旨封了為雲寧縣主，門當戶對。”

陸贇手撓了撓頭，琢磨片刻才恍似茅塞頓開。

皇帝堂兄素來看重自家大哥，這賜婚自然不可能不問他的主意，敢是自家大哥對那孟二姑娘了凡心？若不然，為何要舍那國公府嫡孟瑤娶個庶出二房的小姑娘？

陸贇自認悉了，便不再追問。

陸贇一路勞頓，縱使神尚好，也被柳氏趕回他住的清風苑沐浴收拾準備晚上的接風宴。等打發走陸贇以後，柳氏方又看向陸景初，麵上出一猶豫來，半晌才試探著開口，緩緩道：“景初，你也知皇上下旨說要等那孟媛及笄了再予你們大婚，可是如今你年紀也不小了，朔風院裏總不能一直讓趙宇給你打理，再者而言，你邊該添置幾個伺候的人了。”

柳氏此時口裏提到的伺候的人自然不是尋常的丫鬟小廝了。

自從帝賜婚的旨意下來以後，晉王幾次在柳氏跟前提過，讓多對陸景初的事上上心，給他添幾個心的邊人。要知道，王侯子弟多都是十五六歲就開了葷，哪有像陸景初這般到了二十歲，邊都是清一的小廝侍衛？

晉王都知道提起的事，柳氏從前自然也考慮過。是晉王的繼妃，陸景初的繼母，俗話說，後娘難當，當然會把諸事考量周全。

隻這一樁實在難辦。

四年前，柳氏就曾給陸景初安排過一次通房，挑了四個環燕瘦的人兒一齊送去了朔風院，可惜那四個人兒才一進院子就被打了出來不提，連著朔風院裏被們踏足過的地方都讓陸景初吩咐人重新翻修了一遍。

想起舊事，柳氏抿了一下，見陸景初不語，便隻得著頭皮接著道：“景初，你都要親了，邊都是些小廝侍衛，傳出去實在難看……你就聽母妃一聲勸……”

“不必了。”陸景初打斷了柳氏的話，手裏的碗蓋輕輕地叩到茶碗的邊沿，清脆的響聲一響即落，“母妃主持府中饋已經十分勞碌，這等小事就不必記掛了。”

柳氏道：“可是……”

“我還有些事要和二弟說，這會兒就不打擾母妃了。”言罷，拱手施了一禮，轉離去。

垂花珠簾搖搖晃晃發出清脆的聲響，半晌慢慢地歸於沉寂。柳氏坐在炕上，見那頎長的影不見了，方將手裏的茶盞重重地磕在邊上的案幾上，茶水潑灑出來，打手邊的袖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旁伺候著的嬤嬤連忙上前收拾，一邊拿幹淨的帕子為柳氏拭，一邊勸道：“主子好端端地生這閑氣作甚，王爺吩咐的事您也都做了，是世子爺不領，你又何必生氣，沒得氣壞了自己，不值當。”

柳氏歎了一口氣，道：“嬤嬤你不懂。”如果陸景初傳了什麽不雅的名聲出去，莫說要擔了沒盡教養的責任，恐怕還要連累了的贇兒去。

張嬤嬤思量了一下道：“世子爺因著眼疾本就不親近人，您現在非給他塞人過去，也是得不償失，不如等些時候，世子妃進了門，再做安排也不遲。”頓了頓，繼續道，“世子爺萬事莫說有王爺主張，連著宮裏兩位貴人都看重得很，哪裏還能吃得了虧？要奴婢妄言，主子應該多為二公子和小姐多考慮考慮了。”

柳氏聞言默然，隻把手裏的帕子慢慢握……

第10章

天氣一天天地熱了起來，轉眼便進了五月。暖雪塢院子裏一排排的石榴樹上開滿小小的花兒，遠遠去隻見一樹火紅，煞是惹眼。

孟媛閑來無事，吩咐綠淇搬了小鼓凳放在屋外廊簷下涼，一邊愜意地著清清涼的穿堂風，一邊瞇著好看的杏眼去尋掩在榴花間的青果實。

“李嬤嬤說石榴果要還早著哩，姑娘天天數也無濟於事啊。”綠淇端著繡花簍子從西邊的耳房出來，見狀忍不住笑著打趣了一句。

孟媛輕輕地晃著小腦袋，道：“一日日看著它們長大了，我心裏也高興呢。”到了這般時節，府中公裏供給各房各院的水果早就添了石榴，孟媛嚐過鮮，卻始終覺得那滋味不如暖雪塢這幾棵石榴樹往年結的果子香甜，水多。想起那一粒粒晶瑩剔、水盈的石榴籽，孟媛不由了，待聽見一旁的綠淇掩笑了一聲，才斂了神，側首瞪了一眼。

綠淇則笑地給自己搬了一個小凳子放在孟媛邊，坐下，低頭打理起繡花簍子裏的五線。

目落在綠淇手裏糟糟的五線上，孟媛憶起再過兩日便是端節了。“綠淇，你這是打花絡子還是編手繩呢？”

綠淇手上忙活著，還不忘回話，“奴婢為姑娘做了幾隻香包，想著用五打個絡子來配香包，到了端也好使。”青、紅、白、黑、黃五線寓意著吉祥安康，綠淇每年都習慣為孟媛上的配飾添上。

孟媛雙手托腮，盯著綠淇打絡子，半晌心起來，“綠淇，你教教我編手繩好不好？”

絡子打起來花樣繁複，孟媛不著門道，退而求其次，想學比較簡單的編手繩。

聞言，綠淇放下手裏打了一半的絡子，重新拈起了四五線，“將線攏在一，這樣串起來，再從這兒繞勾過去……”

孟媛學著的模樣，勾拉彎繞牽扯半晌編出了一小截歪歪扭扭的玩意兒出來。苦著臉看向綠淇手裏致的手繩，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一時不免氣餒，扔了手裏的線起便要走，然而腳下的步子才挪出去就收了回來。

坐下，重新擇了新的五線，這一回也不用綠淇來教，隻自己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