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需要他去保護額娘的事,胤祉反倒冷靜下來了,他沒有立刻去求見康熙。
而是先寫字問芳姑姑宮規,芳姑姑對宮規幾乎倒背如流,這是賴以生存的本事。
兩人一寫一答,很快胤祉心里有了譜,又問折子要怎麼寫?
芳姑姑驚愕,“三阿哥,您要給萬歲爺遞折子?”
胤祉堅定地點頭:對!
芳姑姑:“但是凡所奏疏,需經通政司遞到奏事,再經大臣們查閱后,才能遞到前。”
這樣一套流程下來,不是急奏疏,明日都不一定能遞到前,那多耽誤事兒啊?
除了太子和幾位大臣,其他人都沒有直接遞折子給萬歲爺的特權。
胤祉聞言,在草稿紙上寫下‘折’二字。
芳姑姑震驚不已:“三阿哥怎會知道這個?”
胤祉卻不再回答,只讓教自己寫折子。
芳姑姑便也不多問,連忙按自己的理解教了。
胤祉很快就聽出來,這時候應該還沒有較為完善且明確的格式,只需恭敬便可,類似請安折子的格式。
他沉一會兒,揮筆便寫了道奏疏,放馬佳氏專門呈折子的盒子。
芳姑姑想要幫忙看一看有無不妥,他不讓。
胤祉回到自己屋,又畫了張表包,帶著一起往乾清宮去。
芳姑姑隨侍,看著胤祉的背影開始欣,沒想到三阿哥小小年紀這麼能扛事兒,來日可期!
誰知,到了有外人的地方,三阿哥腳步一頓,又開始低頭走路,張兮兮的了。
“……”芳姑姑無語,開始為一會兒在前求的事擔憂。
做不了別的,只能在心里暗暗祈愿,三阿哥千萬莫要惹了圣怒啊。
來到乾清宮附近,胤祉看著門口的侍衛頓住了,那不是鑾儀衛的服呀。
他從系統之前查到的一些康熙早期史料里,知道這段時期有部分鑾儀衛,是充當了類似‘錦衛’等特務、報刺探角的。
去哪里找那種鑾儀衛呢?
還是直接跟侍衛說求見汗阿瑪?
他正糾結時,門走出一人,正是昨日在外膳房給他請安的那個,此時看去,那人正是穿著鑾儀衛的服。
胤祉暗暗慶幸時,‘偶遇’的曹寅已上前行禮,“奴才給三阿哥請安,三阿哥吉祥。”
胤祉連忙把裝奏疏的盒子遞向他,并以眼神示意芳姑姑代為說話。
芳姑姑認出這是萬歲爺母曹氏的兒子,恭敬道:“曹大人,三阿哥有折上奏圣聽,可否請您代為呈遞。”
曹寅做出一副意外的樣子,“回稟三阿哥,這事兒奴才不敢擅自做主,不如奴才引您至勤政殿,您親自面圣呈奏如何?”
胤祉收回手,若無其事地點點頭。
須臾,他被曹寅引勤政殿,殿僅有康熙和梁九功二人而已。
芳姑姑本想跟著進去幫忙回稟幾句,卻曹寅攔了,還將門關上了。
胤祉深吸一口氣,給康熙行禮,“皇、皇皇父吉祥!”
康熙微微擰眉,但也沒對他不太流利的請安話說什麼。
只道:“你手里是什麼?”
胤祉又說不出話來了,只低下頭高高把盒子舉起來。
梁九功立刻識時務地接過,呈給康熙。
康熙已經從曹寅的報里知道,胤祉為救馬佳氏,給自己寫了奏疏,好奇心早就被勾起來了,此刻也不多話,即刻打開來看。
結果折子上的容大膽得康熙想要拍案,人把胤祉拉下去打板子。
什麼榮妃娘娘因悉心照顧年皇子,坐等冊封使而被問責之罪,實無宮規可依?
什麼皇貴妃娘娘私自置宮妃是僭越,疑其覬覦后位?
什麼為宮妃,皇貴妃娘娘理應以皇嗣為重,一味刻板講究禮法,不知變通、不顧皇嗣安危以致于小產,按宮規應當論罪?
什麼榮妃娘娘以皇嗣為重,理當嘉獎?
康熙看到一半,已經氣上涌,慍怒之盡顯。
梁九功在一旁心里暗暗糟,哎呀這三阿哥寫的什麼,惹怒了萬歲爺,他和榮妃娘娘哪有好果子吃?
反觀三阿哥,只平靜地垂首站著,一點兒也不慌張。
殊不知,胤祉一直默默在給自己打氣:用魔法打敗魔法,你可以的!
上首的康熙倒吸一口涼氣,臭小子,什麼都敢講?你又活得不耐煩了你?!
正這麼想著,就看到了下一句:
吾之皇父豈是那等古板迂腐、不近人、罔顧子嗣命的惡父?
非也!
豈非在皇貴妃娘娘眼中,皇父便是那般惡父也?
然也。
康熙:“…………”
他把奏疏扔回盒子里,啪地一聲蓋上蓋子。
刻板、不知變通?皇嗣為重?古板、迂腐?
呵呵,小小年紀,居然……總結得如此辟。
仿佛被這幾個字點破,康熙終于找到自己昨日心憋悶的癥結所在,他當時只覺得皇貴妃所為似乎無錯,但小產的結果卻他心里極為不適,不好怪,只能自己氣悶。
胤祉說得對,禮法有皇嗣重要麼?
難道自己是一個只講禮法罔顧皇嗣命的昏君惡父麼?
難不皇貴妃因有孕子不適,而不能按禮法行冊封禮,自己會怪罪麼?
如此看來,不知變通而導致小產的佟佳氏,把自己當做與一般古板迂腐之人的佟佳氏,真是愚蠢至極!
但心里知道就行了,話不能這麼說。
他才封了皇貴妃之位,是有意扶持佟佳氏的勢力,來對抗那些認不清形勢的老牌勛貴,當然不會明著打的臉的。
“無知小兒,胡言語!”康熙斥道。
梁九功一驚,已經準備隨時跪下求萬歲爺息怒,為三阿哥求了。
也不是他要幫三阿哥,只是怕萬歲爺盛怒過后會后悔,金口玉言,覆水難收。
誰知下一秒,康熙便道:“此等小事,何必遞折與朕?”
梁九功:“?”
康熙:“梁九功,傳朕口詣,此次榮妃以皇嗣為重,功過相抵,不必論罪,令回宮思過三日便是。”
梁九功立刻領命而去,胤祉見狀,行了個禮就要跟著離開。
卻被康熙住:“等等,老三,你可是還有話說?”
胤祉停下腳步,手上把原本已經拿在手上的[汗阿瑪英明神武.jpg]表包塞了回去,搖了搖頭,半晌憋出一個字,“……沒。”
哼哼,搞事的啥事沒有,額娘還要足思過三天?
偏心護短的汗阿瑪,他才不要夸他!
原本他畫好給汗阿瑪吹彩虹屁的表包,嘖嘖,用不上了!
康熙挑眉,“剛剛手里是什麼?拿出來看看?”
胤祉頓了下,在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個表包。
怕康熙看不見,他噔噔噔跑到案邊,舉給康熙看。
康熙見他畫的是一個舉著畫框的小阿哥,畫框里畫著極其潦草的線條,旁邊配字:
[您看這像畫嗎?]
康熙下意識說:“不像畫啊。”
胤祉點點頭,您說得對!
康熙頓了下反應過來:“???”
“!!!”
臭小子,居然讓他罵自己不像話?!
那他是不是該夸他有本事?
康熙怒目而視,“朕看你是屁了!”
胤祉表包一收,肩膀一,腳底抹油,就要溜走。
奈何他低估了康熙的武力值,他小屁一撅,后領已經被抓住了,接著雙腳忽然離地,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等胤祉反應過來,他已經被康熙按在膝蓋上。
“啪!啪啪啪——”
康熙毫不客氣地,用大掌招呼胤祉的屁。
胤祉愣了一下,好疼!!!
“嗚嗚嗚……”
胤祉這副小板不抗造,疼得他眼淚都下來了。
而且康熙到帝王威嚴到挑釁,一時盛怒,這幾掌沒怎麼留力氣。
這讓胤祉想到了前世很不好的經歷,那些黑暗可怖、導致他重度社恐的,被埋藏的記憶,仿佛在這一瞬間又回來了。
康熙本以為揍兩下這小子老實就好了,卻沒想到,這小子忽然整個人都抖了起來,是驚懼至極的模樣。
康熙眉心一擰,把人翻了過來,抱在膝上。
胤祉卻雙目閉,整個人一團,面無,似是昏過去了。
“老三?胤祉?!”
康熙搖了搖懷里的小孩,但沒有得到回應。
康熙愣住,不、不至于吧?
他那幾掌也沒有多大力氣啊,就把人打昏了?
“來人,傳醫!”康熙趕忙大喊。
門外的太監趙昌和芳姑姑慌忙推門,看清康熙抱著昏迷的胤祉時,趙昌應了一聲,拔就往乾清宮藥房跑去。
芳姑姑則告了罪,請康熙讓察看胤祉的況。
“去西暖閣!”
康熙把胤祉給了芳姑姑,剛起步,覺腳下踩到什麼。
低頭一看,卻是一張大人掌大的畫,想是胤祉落下的。
畫上之人著龍袍,正挽弓箭,模樣俊風流,氣勢威嚴神武,畫的不是他又是誰?
康熙拿起來一看,只見話旁配著小字。
‘汗阿瑪英明神武、襟廣闊!千古一帝!萬古流芳!’
康熙覺心頭被刺了一下,愧疚之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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