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前些日子勞損過度，一時病得兇猛，在床榻上養了三四日，總算一日比一日好。劉玉錦和崔家兩個留下來護送們的侍衛這才松了一口氣。

　崔家那兩個侍衛是一對兄弟，姓盧，是崔家幾代家奴，對崔景鈺極忠。當下這種豪門族的世代家奴其實在民間權勢不小，頗有些地位。丹菲特意叮囑了劉玉錦，兩人待盧氏兄弟彬彬有禮。雙方相倒還融洽。

　再度啟程的前一夜，丹菲向客棧掌柜要了紙筆，算了一下賬。

　丹菲的家約有四百多貫，劉玉錦上也有劉公塞給的一把飛錢。被丹菲一審問，就十分老實地把錢了出來。丹菲一數，竟然有三千貫之巨。當即叮囑劉玉錦把錢收好。

　“我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沙鳴，這錢你留著傍的好。萬一劉家的產業要不回來，有這筆嫁妝，你下半輩子也不愁了。”

　就算將來收復了沙鳴，劉家的產業怕也是要充公了。劉玉錦是個兒，們倆又是沒戶籍的子，若是劉玉錦那舅舅不能幫著撐腰，怕劉玉錦將來也只能去討要點嫁妝。劉公想必也是考慮到這點，才給兒塞了那麼多錢，想著家產要不回來，兒至生活無憂。

　劉玉錦倒是老實，不但老實掏了錢，還要把錢分一半給丹菲。

　“我早說了，你姓劉，我姓曹，不是一家人。這是你劉家的錢，我拿著燙手。”丹菲不肯收，又道，“你也多長點心眼吧。以前在學里還會想鬼點子去捉弄人，結果是個窩里橫，一出大事就了陣腳，六神無主只會傻哭。要你掏錢就掏錢，還傻兮兮地分我一半。今日要不是我，換衛佳音，怕是搶了你的錢，把你賣給人牙子，你還要倒過來幫著數錢！”

　劉玉錦委屈道：“陳姨不是說讓我們倆以后做親姊妹嗎，怎麼不是一家人了？再說現在我們兩人相依為命，若沒你一路照顧，我一個人哪里過得下去？這錢也是謝禮。”

　“既然說是一家人，家人又怎麼言謝？”丹菲笑了笑，語氣了幾分，道，“你的錢我不要，你自己收好，不要被賊人了去。所謂財不外，你以前你炫富慣了，如今要長個心眼。就算將來你進了你舅舅家，也不要向人私房，知道了麼？”

　“知道了。”劉玉錦老實應下。

　次日一早，四人四騎，踏著水啟程。

　清晨空氣清冽，劉玉錦極其興，好似要出游的孩子一般。

　“阿菲。”劉玉錦問，“京城到底是怎麼樣的？”

　京城，長安……

　丹菲思緒飄向遠方。

　清晨，長安的鐘聲次第敲響，驅散一日的黑暗，迎來日出的明。

　帶著水的鮮花被婢子的手捧進屋來，換下昨夜凋謝的花朵。

　春日潤明的郊外，華服云鬢的名媛貴們被羅綺曵地的侍簇擁著踏青賞畫。琥珀的酒盛在蓮花金杯之中，卻又因為嬉笑，而被輕易地潑灑在了艷的牡丹上……

　香車駿馬昆侖奴，帝王將相世家，金綾羅夜杯，才子佳人花錦城。

　這是個極致繁華的都城，是劉玉錦、段寧江們以前只可夢想，卻未指真的能抵達的圣地。

　也是對于丹菲來說，悉又陌生的地方。

　在長安生活的時間不算長，而后匆匆逃離。記憶中長安的繁榮反而了一團揮之不去的影，昭示著多舛的命運。

　又過了數日，他們終于抵達隴州。

　丹菲著巍峨的城墻，一陣恍惚。仿佛又看到三年前的那一幕。自己一家人乘著馬車，匆匆穿過這道城墻，朝北而去。

　父親抱著丹菲，指著后遠去的城門，對丹菲道：“我們一家，將來都會從這里再度南下回去，回到我們原來的家里。”

　三年后，曹家三口，只有丹菲一人站在城門前，滿無形的傷痕。

　父母一直都期盼著有朝一日能回長安，唯獨丹菲十分適應沙鳴的生活。可想回去的人，再也回不去；并未想過回去的，卻被命運牽引著來到這里。

　他們策馬穿城而過。

　清晨水濃重，初春的太在云霧后出淡青的剪影。原野、屋舍，全都被籠罩在藍紫灰的霜氣中。丹菲舉目朝北方去，卻只能到綿延的黛青山脈。父母的墳塋被遠遠拋在了后。

　這一刻，就像一個終于尋到來時路的游子，眼眶潤，嚨哽咽。

　“耶耶，阿娘。”丹菲輕聲在風中呢喃，“隨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