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熱火朝天的婚事。

等阿寶從國公府出門, 坐上了晃晃悠悠的花轎準備往宮里去，宮里又有人從傳話出來。

皇帝想了想，覺得還是都讓姜家的人進宮吧。

都讓阿寶從宮里出嫁了, 那讓姜家人進宮也不算什麼。

這可是難得的殊榮。

這天下里有誰家, 臣下之出嫁的時候是從宮中發嫁, 又是可以闔家進宮一同歡慶的？

舉京側目。

本來阿寶得寵就已經讓京都談論了很多年。

這一次大婚，姜家一家從宮中發嫁, 那談論的話題就更多了。

不提旁人，只提如今躺在床上的姜國公夫人。

哪怕如今住的是人聲單薄的小院子，可是今日姜國公府吹吹打打, 熱鬧非凡, 姜國公夫人也聽到了外頭的喜樂聲，還有丫鬟們低低的羨慕與談論聲。

呆呆地聽著, 哪怕已經麻木彈不得, 可是丫鬟們的竊竊私語，還有艷羨, 還有幾分驕傲都傳了的耳朵。

姜國公夫人瞪圓了眼睛。

當姜三老爺進了屋子，喂吃藥的時候, 姜國公夫人勉力掙扎著問道，“四丫頭……要, 要嫁人了？”

姜三老爺今日沒有進宮。

老娘還得他照顧, 看顧，若是全家都進了宮, 他實在放心不下。

因此，只讓妻子帶著兒子去給阿寶送嫁, 姜三老爺留在府里照看自己的母親。

見姜國公夫人這樣問, 姜三老爺頓了頓, 神有些復雜。

打從當年阿寶上京，姜國公夫人就不喜歡。

口口聲聲阿寶是什麼小災星，是喪門星……

可是如今想想，阿寶卻實在是這世上最有福氣，也最值得這份福氣的孩子了。

“是。”見到姜國公夫人神恍惚，姜三老爺便將阿寶如何得到帝后寵，就連大婚得到的榮耀也是天下獨一份兒的話說給自己的母親聽。他說了很久很久，這才在姜國公夫人不敢置信的目里輕聲說道，“所以，母親當年待阿寶就全都錯了。”

一個稚齡的孩子又有什麼錯呢？

那麼小的孩子，卻用那樣苛刻的話語還有態度去傷害。

因此，姜國公夫人落到如今的地步，姜三老爺并不能說無辜。

“可是三丫頭，三丫頭……”姜國公夫人后悔了。

當年，就是聽信了姝寧的許多話，還有小王氏在自己的耳邊說的許多話。

要不是那對沒良心，在被關在莊子上那麼多年不聞不問的母，一定會好好疼阿寶，一定會好好對待姜國公，而如今，也不會如此凄涼，反而會過得很幸福。

面看重自己的夫君，孝順可的兒孫，還有那麼多的艷羨的目……追悔莫及，姜三老爺卻只輕聲問道，“母親如今后悔，也只不過是因沒有到自己想要的榮麼？”

不是覺得當初自己的所作所為傷害了姜國公，傷害了姜二老爺夫妻，傷害了阿寶。

反而后悔的是，如果當初能忍耐著些，如今就能沾上了。

“我，我……”

“母親不必費心騙我。我是母親寵長大，無論母親是怎樣的人，心里到底想了些什麼，我都會孝順母親。母子之間，何必虛偽相對。”姜三老爺坐在蒼老的眼里帶著驚慌的姜國公夫人，笑了笑，對聲地說道，“母親對不住旁人，可對我卻是真心疼。所以，我會好好孝順服侍母親的。”

“小三。”姜國公夫人眼眶泛紅，渾濁的淚水掛在眼角。

“我不是大哥，母親且放心就是。只是我能孝順母親，可二哥，阿寶，還有阿松……母親，咱們就算了。都放下，不必打攪他們的生活。”左右姜國公百年之后，他們必然要分家，到了那個時候，姜松繼承爵位，他分家出去，也會帶著姜國公夫人出去，不會勉強旁人。

這或許對旁人是沉重的負擔。

可自從看著四皇子這些年艱難地在宮里生活，姜三老爺又覺得自己幸運得多。

至姜國公夫人對他是真心疼。

可四皇子卻似乎連這些都沒有到。

或許造了這些的是當年姝寧不懷好意的挑唆。

姝寧的確可惡。

可又何嘗不是姜國公夫人與姜貴妃的本造了如今這一切呢？

姜三老爺心里嘆了一口氣，在這一日把姜國公夫人擔憂自己日后會過得凄涼的憂慮打消。

而此刻，阿寶已經坐著漂亮的大紅花轎進了宮，端坐在中宮里，端莊得不得了，臉上笑嘻嘻地看著皇后與范氏謝氏都圍著自己轉。這中宮里滿眼都是這些年寵自己長大的長輩和親人，阿寶覺得心里滿足得不得了。

心里充實，又滾燙滾燙的，讓幸福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都說大婚的時候舍不得家里人會掉眼淚。

可阿寶今天哭不出來。

笑得合不攏。

“一晃眼，阿寶都要嫁人了。”皇后今日也難得穿得格外喜慶，哪怕再覺得對謝氏這阿寶的生母抱歉，也忍不住坐在了阿寶的手邊，著阿寶乎乎的手背挲著輕聲說道，“要好好和阿閔過日子啊。”

不求別的什麼，只求讓阿寶這一生過得平安快活。

什麼榮耀皇恩，都比不上一個知冷知熱的夫君。

“您放心，我不僅要好好過日子，我還要和您一塊兒好好過日子。”

大婚的當天還挖皇帝墻角，意圖拐走皇后娘娘的，也就只有阿寶這一個破孩子了。

好在皇帝正遠遠地看著阿寶，地拭眼角的微紅，不然聽到這些話，非在這大喜的日子把破孩子吊起來打不可。

“好。”皇后笑著點頭。

“您這是答應了？”阿寶小脖子頂著大大的冠，還能堅強地湊到皇后的面前眼睛亮晶晶地問道。

“等日后宮里悶了，我一定去蜀中，多走走，多見見。”這些日子和謝氏在一起說笑，聽著謝氏口中的山河景，聽著京都外的各地的人風，皇后只覺得京都之外，當真是有著更廣闊的天地。

本以為自己做了皇后，安居在宮中就已經放眼了天下，如今想想，卻想著，這一輩子，自己的生命原來不過是拘束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為了家族，為了皇家，為了陛下付出了一輩子。

后半輩子，或許也想要屬于自己的人生。

哪怕已經老了。

可謝氏說得好。

只要想要改變自己的生活，無論何時都不遲。

想到這里，皇后含笑看了一眼正低聲與范氏不安地詢問吉時是不是到了的謝氏。

這是個讓羨慕的子。

不是因得到了夫君的疼，兒雙全。

而是有著那樣彩的人生，并沒有被局限在世俗一個子只能停留的地方。

到皇后的目，謝氏轉頭，對皇后一笑。

皇后忍不住也笑了。

“我覺得娘親和您之間肯定有故事。”阿寶哼哼唧唧了幾聲，見皇后只是笑著沒有說話，便也不問了。等快到了吉時，當侍快步進來提醒，要重新上花轎……哦，小心眼兒的皇帝讓人打造了一頂可漂亮的新花轎，跟阿寶進宮時候的完全不是一個。

這也要爭。

阿寶裝作沒有察覺，只被兩個喜娘扶著，先拜別了嫁人，又給皇帝和皇后磕頭。

鄭重地給面前的兩位至尊磕頭。

哪怕心里更喜歡皇后一些，時常會覺得皇帝做事讓人生氣，可阿寶不得不承認，皇帝對自己是真心疼。

哪怕曾經心里會他的生氣，可是在此刻磕頭拜別的時候，阿寶的心里也是真心的。

認認真真地磕頭，皇后了眼角，忙扶著阿寶起來。

“陛下，您別哭了。”阿寶地跟眼角晶瑩的皇帝說道。

“……小沒良心的！”

“明天我早早地就進宮來，不還是一樣兒麼。”

“能一樣麼？明日你就是嫁到別人家……哦，你是嫁到皇家來。”

皇帝板著臉，看著阿寶狡黠的眼睛，哭都哭不出來了。

明明阿寶是嫁進皇家，是嫁到他的面前，嫁進來才算是一家人。

可怎麼就是覺把這破孩子給嫁出去了的覺呢？

“快點上花轎吧。”皇帝對阿寶實在發不出脾氣，側頭見皇后眼眶也紅了，顯然萬分不舍，頓時到了難得的夫妻心有靈犀。他看了看外頭侍的手勢，便讓喜娘扶著阿寶出去。等看著阿寶婀娜的背影消失在宮里，皇帝又起一路到了宮墻上。

浩浩，蜿蜒明亮的大紅隊伍一路往蜀王府去了。

他的阿寶……這一回是真的嫁人了。

皇帝心里傷，都沒有在意姜國公正拿帕子傷心地擤鼻涕，直到蜀王府的方向也越發熱鬧起來，才側頭對幾個兒子說道，“你們這都是做阿寶兄長的，就去蜀王府幫著看顧阿寶些。還有大皇子妃……你是做嫂子的人。”

他念念叨叨，大皇子幾個早就等著他這話了，聽到吩咐，就往蜀王府去了。

不過因新任蜀王蕭閔是個兇殘的子，什麼鬧房，什麼為難新娘子，那是完全沒有。

大喜的日子，都怕讓新鮮出爐的蜀王妃生氣，回頭大家被蜀王給砍了。

因此，阿寶想象中的什麼皇家眷爭斗，什麼皮笑不笑笑里藏刀過五關斬六將，那是啥都沒有。

一路輕輕松松地拜堂，偽裝端莊地在眷們祝福的話語里等到了同樣很輕松，沒有別為難的新郎。

因為格外輕松，所以阿寶雖然經歷了大婚，可是還神抖擻。

“阿閔，親可真好！”

渾大紅的小姑娘的紅嘟起，用力親在自家夫君的臉上。

房花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