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句, 不僅興沖沖而來的范氏愣住了，就連吃了點心，正小心翼翼藏自己的阿寶都愣住了。

顧不得被自家大伯娘發現自己吃點心了, 阿寶撲棱一下從姜國公的懷里探出小腦袋。

“父親？”范氏沒想到姜國公會和自己提及這件事, 不由出幾分驚訝。

可是除了驚訝，阿寶覺得范氏的態度似乎也不意外。

“之前我就給你書信問過你的意思，只是你沒有回答。”

想當初姜國公世子干了那些惡心事以后，姜國公就覺得兒媳虧了。

因此, 當知道小王氏被姜國公母子給帶回了國公府，姜國公左思右想, 就覺得與其讓范氏眼睜睜地看著那群惡心東西，還不如把姜國公世子給休了，再嫁一個知冷知熱, 有良心的男人。過有人知冷知熱的日子。

因兒子禍害了好姑娘，姜國公對范氏一直都很抱歉，這些年還在軍中也幫范氏尋著好些的人選, 只是因他給范氏去了書信問兒媳的意見, 范氏沒有回答, 姜國公總不好越過兒媳做這樣的主, 因此才耽擱了。

這一耽擱, 就是十多年, 連姜松都要娶媳婦兒了。

姜國公這一次回了京都, 見了姜國公世子與小王氏的那番做派, 惡心得夠嗆, 就又了這樣的心。

與其把大好時都浪費在姜國公世子的上, 還為這麼個東西辜負時與年華, 還不如直接休了算了。

勸人休夫, 姜國公是專業的。

姜國公就大手一揮，就對默然無語的范氏豪爽地說道，“你和那逆子的日子本就過不下去了，不如休了他。老大媳婦，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給你尋一門比那孽障好百倍的婚事。日后你就從國公府出嫁，往后你就是我的親閨，我還是你爹，大哥兒還是你兒子，這國公府永遠都是你的家。”

他說這些話是真心實意，范氏聽著姜國公這帶著豪爽的聲音，眼底酸了幾分，卻搖頭說道，“父親，我如今并未想過離開國公府。”如今已經年過三旬，半生疲憊，早就折騰累了，再也不想折騰了。

反正與姜國公世子相敬如冰這麼多年，早就習慣。因此，也不想再說什麼改嫁的事。

再嫁，難道就一定會是好姻緣麼？

更何況，若是改嫁，那姜松如何自？

還有，若是離開了姜家，那這國公府又重新回到姜國公夫人的手中，于姜國公也不是好事，會帶來更多的煩惱。

與的娘家了姜國公的許多恩惠與庇護，如今，姜國公也正是需要有一個靠得住的人穩住國公府后宅，就算是報恩，也不愿意在這個時候再提離開國公府的事。

至于姜國公世子與小王氏，能忍了他們這麼多年，日后只當視而不見也就罷了。

見姜國公還想勸自己，范氏忙搖了搖頭，把手中的信給姜國公雙手奉上，帶著期盼地說道，“父親，這件事從長計議吧。我有事尋父親。”

“什麼事？”姜國公見范氏不愿改嫁，心里轉著等日后先相看好了人選再跟范氏提及，等范氏瞧見了比姜國公世子更加優秀的男子，應該就不必這樣拒絕了。他只是生怕這件事忘了，因此才跟范氏提了提，也不迫，相反，很好奇地接過了信，見上頭是極文雅的筆跡，容卻讓姜國公一下子頭腦清醒起來。

“這是皇后娘娘今日讓阿寶帶給我的信。父親，皇后娘娘說，阿寶在陛下的面前提及了我的父親，瞧著陛下的臉，像是還記得我父親。”

范氏慈的目落在阿寶的胖臉頰上，目落在遮遮掩掩藏在姜國公懷里的那若若現的胖肚皮上一瞬，心里卻一嘆，眼底泛起了淚，見姜國公沒吭聲，而是認真地看著信，便輕聲問道，“父親，娘娘的意思是，陛下應該對我父親還有幾分好與肯定。陛下說我父親鐵骨錚錚……”

“這事兒給我了。”姜國公看明白了皇后寫了什麼，干脆地對范氏說道。

“父親，我不是求父親在陛下面前為我父親求，求我父親起復。”見姜國公一愣，范氏便搖頭說道，“我也知如今父親在朝中謹言慎行，您已經庇護了范家這麼多年，范家已經激萬分，不能再給父親添麻煩了。”

了眼角，急忙拭去了眼角的淚，對沉不語的姜國公說道，“我只是想與父親商量著，瞧瞧能不能得陛下一句話，陛下若能允許范家子弟日后還能科舉，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當年范史彈劾淮王，先皇氣壞了，又疑心范史跟太子是一伙兒的才跳出來攻殲淮王，因此大惡范史。

雖然說姜國公保住了范家的一家命，可是范家卻被趕回老家種地，先皇還懲罰范史的兒孫三代不能科舉……如今，新君登基，范氏不求什麼功名利祿，只求家中的兄弟侄兒們能不要再被老父牽連。

至于范史，范氏想了想他的那一言不合就彈劾貴胄權臣的臭脾氣，覺得他還是在老家種地更好點。

因不是求范史起復，而是想求范家人能公平地科舉，姜國公覺得這沒什麼為難的，便一口應了。

“若是陛下日后問我，我會為親家求。”當然，他在新君的面前沒有在老皇帝跟前面子那麼好使，因此，也只能說愿進綿薄之力了。

“我這樣的請求已經讓父親為難了。”范氏便愧疚地說道。

“都是一家人，都是應該的。這事兒，當初……”姜國公想說這事兒當初都賴先皇，可是他與先皇君臣相得，老皇帝再疑心旁人，對他卻是至死不疑，姜國公實在說不出對先皇的不好的話，只能擺手說道，“這事兒當初就是糊涂賬。若是陛下愿意寬恕范家，也是極好的。”

他想了想，還是把皇后的信給了范氏說道，“這是皇后的信？既然已經看過，你便燒了吧。免得日后還有波瀾。”他是謹慎的人，自然不會讓人抓住什麼把柄，范氏急忙應了，見阿寶在姜國公的懷里鬼鬼祟祟，心里一松，忙對姜國公說道，“父親，我帶阿寶回去歇著吧。”

“去吧去吧。”姜國公把孫放下，看見阿寶牽住了范氏的手，便對范氏說道，“這事兒你不必急。十幾年都熬過來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他叮囑了范氏幾句，這才抓著頭發打著哈欠去睡覺了。

范氏心里激，恭敬地應了，牽著阿寶的小胖爪往的小院子走，一邊問蜀王世子的事。

等阿寶說了蕭閔為何給了姜貴妃難堪，范氏心里罵了姜貴妃一聲作死，便問道，“那世子可說傷到貴妃了沒有？”

“世子說沒傷到。只是姑母怕得很，嚇得不那麼好看。”

殺人如麻的蜀王世子那一箭兇厲無比，哪里是養在閨閣中的弱子能得住的。

雖然蕭閔沒說什麼，不過阿寶也猜測姜貴妃大概嚇得不是花容失那麼簡單。

“不管。”范氏冷漠地說完，便見阿寶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便笑著問道，“怎麼了？”

“大伯娘，你，你想要改嫁麼？”阿寶眼睛亮晶晶地問道。

“怎麼？你覺得我該改嫁？”

“天底下好男兒多得是，何苦在一顆歪脖樹上吊死。”雖然說在京都這樣重規矩貞潔的地方，豪門世族改嫁這種事丟人，可是對在邊關長大，見慣了灑姑娘的阿寶，男人不好，給幾鞭子甩了他娘的再嫁好男人，這是很常見的事。

而且，邊關民風彪悍，雖然狂，被京都人看不起，說什麼鄙，可是阿寶卻覺得人家了破規矩，幸福快樂得多。

就算是邊關的男人，也從不在意自己娶的是不是嫁過人的子。

只要投緣，才不管妻子從前經歷過什麼。

范氏角搐著看著把自己的大伯父給形容歪脖樹的胖團。

又無奈，又帶著幾分疼地看著認真地板著胖手指站在自己這一邊，慫恿自己把姜國公世子給休了的阿寶。

那一刻，哪怕是書香禮儀傳家，也是打小兒規矩慣了的，范氏也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意。

或許，真的是休了姜國公世子這王八羔子，再嫁旁人也是好的。

只是，經歷過了人面心的姜國公世子，誰會保證下一個再嫁的，不是與姜國公世子一般外表像是個人，里混賬的人呢？

“那就休了第二個，再嫁第三個唄。”阿寶就哼哼唧唧對范氏說道，“有祖父給伯娘撐腰，伯娘怕什麼。”反正，阿寶都已經決定了，如果長大了所嫁非人，爹爹哥哥都是拳頭大，能護著自己的，什麼都不怕，直接休了壞人，回頭再嫁好的。

見范氏忍俊不，，了自己的小腦袋，阿寶一本正經地跟大伯娘說道，“大伯娘你放心，往后，往后我也給您尋著，如果遇到了好人，我會跟大伯娘提的。”

孜孜不倦挖大伯父的墻角。

范氏深深地覺得，姜國公世子這墻角的確已經搖搖墜了。

若說曾經姜國公給書信的時候，只覺得荒唐，可是眼下，當看著阿寶亮晶晶，毫無鄙夷，也并不覺得驚世駭俗的眼睛，又覺得或許改嫁，也并不是壞事。

“至要等你哥哥親了再說。”范氏便松了口風，和地說道。

等姜松娶了媳婦，等后宅又有可靠的人，不會讓姜國公夫人再管家，或許，也該去尋自己的幸福了。

阿寶說得對。

有真心庇護的姜國公，又有認真地維護的阿寶，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