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與生倶來的挑戰者

諾斯菲・弗茨亞茨最久遠的記憶是誕生的瞬間。

且直至今日仍是歷歷在目。

明明那樣多的記憶都已流於曖昧，可那一天的會話我卻記得一字不差。無論是眼睛捕捉的芒，無論是耳畔的聲響，無論是沁鼻腔的氣味，現在回想起來都是如此鮮明──

──一睜開雙眼，便發覺自己置於一個昏暗的房間。

驅使剛剛誕生卻已臻於的，環顧明明是初見卻已有印象的房間。要將這樣昏暗的環境同寄存於腦中的那浮掠影般的知識相比對固然是一件難事，但所幸嗅覺亦能代替視覺起到辨識的作用。

臭與各種各樣的藥混合而的奇異的味道，加上裹覆在周的濃的『魔之毒』。由此看來，這裡無疑是弗茨亞茨城的一座高塔，這個房間曾經是弗茨亞茨的公主的病房，而現在則是『魔之毒』的研究所兼收容。

待到眼睛習慣了黑暗的時候，首先映眼簾的便是一座山。遭到封的窗欞與堆積如山的──乍一看下會覺得這裡在進行某種出格的研究，但事實上這些並非是被研究者殺害後收集而來的。

所有這些都是因為被『魔之毒』穢犯而在絶中喪命的百姓。

在這個世道，連安眠於墓中都是奢的無依無靠的可憐人不計其數。一些置被染的危險於度外的研究者將這些人的聚集在這裡，試圖探索治療的方法。

實在是極獻神的故事，令人。

然而結果卻是徒勞。

到頭來，弗茨亞茨學者們的研究未能取得毫的進展，在以無數同胞支離破碎的鑄就的道路的盡頭，他們得到的只有無盡的絶。

僅以弗茨亞茨國的知識和技，哪怕再用上一千年，恐怕也不會有什麼起吧。

如果考慮得再現實一些，那說白了，直到弗茨亞茨國破滅的那一天，研究也不會有進展。

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我能夠在滿溢著『魔之毒』的房間行自如呢？

這是拜不屬於弗茨亞茨的一干外因所賜。

『使徒』與『異邦人』

特別是『異邦人』，因為『異邦人』的力量，有關『魔之毒』的研究取得了飛躍的進展。再加上使徒們那奇跡般的力量，最終甚至製造出了能夠適應『魔之毒』的人造生。

這便是有關我誕生的來龍去脈。

說是誕生，但我並非是從母親的腹中出產的。

而是將人的與『魔之毒』的結晶合在一起而的，經人手製造的備人形的存在。

我一出生便知曉這些原委。

多虧了一種將知識刻進中的技，我沒有到任何的混。我在本能的驅使下蘇醒，認知了自己，認知了世界，認知了場所，並打算離開這個昏暗的房間。

起下床，著腳在石板地上邁步。

推開一道古舊的木門，沿著臺階拾級而下，走進最近才被擴修建的房間。

在那裡，我邂逅了自己降生以來的第一縷芒──儘管如此，我的眼睛卻早在自己誕生之前便習慣了的存在，所以我毫無阻遏地走進了房間裡面。

與我方才所在的房間不同，這裡洋溢著清新的空氣。因為兼接待室的作用，所以還備有簡單的桌椅。

等候於房間裡的人在驚訝中迎接我的到來。

「真、真的在誒⋯⋯！」

最先出聲的是一名金髮的年，使徒西斯。

「那當然能了，畢竟就是那麼給製造出來的啊。」

接著發聲的是一名茶頭髮的年，使徒勒伽西。

「太好了⋯⋯看來是功了啊⋯⋯」

鬆了口氣的是一名白髮老人，使徒迪普拉庫拉。

迎接我的是三名使徒。

三名使徒上都纏繞著異樣的氛圍，且各不相同。縱然表和著都並無異樣之，但我卻本能地明白他們是特別的存在。本能告訴我他們是不・一・樣的。

這就是將我製造出來的使徒⋯⋯既然這樣，那他們就是我的──

「那個，就是所謂的『魔石人類』來著。雖然是首個試作品，但能已經臻於完善了。在世界的境況改善之前的時間裡剛好用得上──滝是這樣評價的。好了，我轉告完了，你們兩個聽好了嗎？」

看起來最為年的使徒勒伽西以不遜的口吻同另外兩名使徒解釋道。

儘管這樣的景給人以不統的觀，但使徒的實際年齡與外表其實是不相符的。

在我繼續沉默的時候，另外兩名使徒難掩心中的喜悅。

「嘿誒～，『魔石人類』⋯⋯！不錯嘛，很不錯！！」

「『魔石人類』嗎⋯⋯這可真是個不錯的件。這樣就又確實向前邁出一步了。終於啊⋯⋯是了，終於⋯⋯」

三名使徒稱呼我為『魔石人類』

這便是投了當時最尖端的全部魔法技，使用了當時最高級的魔石打造的，能夠適應當時的嚴酷環境的理想的人形之──是歷史上首個『魔石人類』誕生的瞬間。

然而他們的反應與我所期的卻有幾分偏差。

故而我的表也黯淡了幾分。

「啊，對了，的名字怎麼辦？」

或許是察覺了我的期吧，勒伽西提出了相對近似的意見。

這卻令另外兩名使徒大疑。

「嗯？不是就『魔石人類』嗎？」

「必須得給起個名字才行嗎？『之旗』不行？」

不管是呈老人之姿的使徒迪普拉庫拉，還是以年的外貌示人的使徒西斯都一樣，明明外表這樣，但卻嚴重缺乏常識。兩人的有別於常人，這點就如中的知識所示。

「不不不，那是立場和名字，不是名字啊⋯⋯我是說將我們也有的名字賦予。」

「啊啊，確實，為了便於識別，那東西還是必要的。我主也曾這麼說過。可是我不擅長做這種事，就你們兩個來吧。」

「那就讓我來吧！嗯～，我想想，是南方的象徵、是救國的聖、背負著克復北方的使命──」

西斯十分踴躍地舉起了手。

隨後，我便被賦予了──

「『以北之地為目標之人（North Field）』！以『南方聯盟』『之旗』的份拯救世界的聖！『之理的盜竊者』諾斯菲麗德・弗茨亞茨！！」

被賦予了一個不像名字的名字。

這並非名字，而是使命的桎梏。

但我無意將腹誹付諸言語。

只是將的臺詞在腦海中不斷回放。

看來我似乎是所謂的『之理的盜竊者』

⋯⋯說實話，我只覺不明所以。

不，其實單純的意思我是明白的。拜刻在中的富知識所賜，我的學識一定凌駕於普通的學者吧。

所以對這個世界、這個國家、這個地下室的狀況，我都是了然的。

我知道這個世界正因『魔之毒』而窮途末路。我知道這個風雨飄搖的世界求著救世主的存在。我知道自己需要扮演的角。我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得不行遂使命。我知道自己力量幾何。

我全都知道，可是⋯⋯

可是卻不可避免的，沒有實。

沒有真正誕生於世的實。沒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實。當然，也對這個世界的危機了無興趣。周圍的所有人都是如此陌生。談及的一切都全然無謂。對一切都到索然無味。

全都無所謂──我自誕生後最初萌生的，就只有如此純粹的絶。

因過於空虛而神傷，因了無意義而想要發笑，幾回歸於無的突然湧現，恰逢此時，它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使徒們後的窗戶。

與最上層不同，這個房間的窗戶並沒有被封。

我擱下喧鬧的使徒，獨自一人朝著窗戶邁步──

「天空⋯⋯好暗⋯⋯」

將手搭在窗邊，發出自己初誕的第一聲。

接著，我順勢想要從中躍出。

拜塞滿大腦的知識所賜，我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做。

只要從這裡跳下去就結束了。

只要讓腦袋向下與地面相撞，我很容易就能擁抱死亡。

若是真正的人類勢必會對此懷抱恐懼，但我卻可以毫不猶豫地付諸行。

這樣就能回到誕生之前的狀態了。就能從這種空虛的覺中解了。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

「是啊，確實是個昏暗的世界呢！⋯⋯而你的使命就是掃淨這些黑暗，為世界帶來明哦！此乃無上殊榮，你將會為拯救世界的基石！能夠將生命獻予我主，你應該到激！諾斯菲麗德！！」

不知不覺間，西斯來到了我旁，並將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的雙目熠熠生輝，以對待一個共赴死地的同志的態度指著昏黑的天空慷慨陳詞。

正如中的知識所示，司掌正義的使徒西斯腦子果然缺弦。

就因為這腦子缺弦的舉，我徹底失去了自我了斷的機會。

跟著，迪普拉庫拉也同我走來。

相較之下還算正常的使徒將西斯的話簡單易懂地翻譯了過來。

「諾斯菲麗德啊，請你代替我們使徒統一人類吧，代替這個國家的王族將弗茨亞茨整合起來吧，代替為這個世界的『魔之毒』所苦的人們與敵人戰鬥吧。這常人所不能的種種，你都有替而行之的力量。」

──『代・替』

這正是『之理的盜竊者』的『魔法』

我亦是為此而被製造出來的。

「⋯⋯諾斯菲麗德，你願意嗎？」

「肯定願意啊，還用問麼！？這可是無上的榮譽哦，榮譽！」

迪普拉庫拉和西斯都以期許的目看著我。

先前的空虛到了幾，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我願意。」

畢竟除此之外也無事可做，我沒做多想便答應了下來。

於是，我拿開了搭在窗邊的手。

我的回答令兩名使徒很是滿意。

「──嗯，這也是當然的呢。呵呵，真令人高興啊。同伴又增加了呢。雖然世界的境況很嚴苛，但希果然還是存在的啊。呵呵呵。」

「能像這樣一步一步確實地向前邁進⋯⋯的確是令人高興的事啊⋯⋯」

在歡喜之形於的兩人後，勒伽西默默地嘆了口氣。

他以一副後事如何與自己無關的態度背過，先行離開了房間。

最初的照面大抵就是這樣。

──隨後，經留下來的兩名使徒之手，我作為『魔石人類』接了微調。

首先悉弗茨亞茨城的結構，然後又被帶到全國首屈一指的大書庫，第一要務是在那裡學習。

確認中的知識是否有誤，常識的比對，禮儀舉止的檢驗。用了幾天的時間，我徹底掌握了不負於『旗』之責的一切。

在那之後就是緣關係的造和照會。

為了將「先王的庶出」這樣一種虛假的份轉化為真實，活用使徒的權限照會各。話雖如此，但弗茨亞茨國畢竟已是風雨飄搖，所以要面的場合不算太多。數月後，我功以弗茨亞茨王家的末席份得到了認可。

就算『使徒』的影響力再強，這件事也很異常。由此觀之，這個世界和這個國家是真的步末路了。

存在得到了認可後，接下來便是魔法的調整。

作為『旗』，我必須能利用『魔之毒』引發超常現象。

在這個時代裡，魔法的基礎還不完善，絶大多數人是不能使用魔法的。故而能夠運用魔法的魔法使是各國爭搶的貴重人才。

魔法使可以從虛空中喚出水火，能夠淨化空氣，改換地形，甚至能修復人的傷殘。既然擁有顛覆常識的力量，那自然會得到破格的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