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便有獄卒拿來了夾和其他一大堆段昭甚至連名字都不上來的刑。

瞧著樣子，是準備給他挨個來一遍了。

獄卒拿著夾就要往他手上套，段昭麵無懼，卻抬手製止：「還請這位差爺慢一步手，容我與這位大人說兩句話。」

大概是段昭的反應太過淡定，又或許是見他氣度非凡，那獄卒竟真的停下了手，不確定的轉頭看向陳嗣。

陳嗣點了點頭。

獄卒收回手退到旁邊站定。

段昭看向陳嗣，眉目清朗，嗓音溫和道：「都察院辦案，向來都屈打招的嗎？」

聞言，陳嗣心下一震。

他心說我並未自報家門，他怎麼知道我是都察院的人？

陳嗣狐疑的打量了段昭兩眼，見其翩翩皎皎，有如玉樹臨風，心裡不愈發生了疑，暗道這位段公子也不像禮部尚書盧敬說的是個癡兒啊。

他之前去見了盧敬，盧敬話裡話外的意思都在提醒他以段昭作為突破口。

他也正有此意。

畢竟大傢夥都知道段家的這位大公子腦子不好使，偏偏他還考得瞭解元，怎麼看怎麼像是作弊來的。

但正所謂「聞名不如見麵」，這會兒見了段昭本人，陳嗣不覺得或許傳言有失。

他看過段昭的那份試卷，答案絕無錯自是不必說了，值得注意的是卷麵工整，字跡端正，蠅頭小楷，絕細字。

都說字如其人，看來果然如此。

僅一麵之緣，一句之，陳嗣便開始對段昭改觀了。

他忽然一改方纔嚴肅的樣子，神輕鬆的朝段昭笑道：「我未報家門，段公子便知道我是都察院的人，想來是猜到了科場徇私舞弊一事無關人命，陛下不會讓刑部和大理寺手。」

「大人……」

「公子思緒敏捷，佩服，佩服啊。」陳嗣滿眼讚許之。

「大人誤會了，在下會知道您是都察院的人，皆因金吾衛登門時曾說過，陛下下旨命太子殿下和都察院嚴查此案。」

「……」有點尷尬。

拿餘瞄了瞄旁邊著樂的獄卒，陳嗣「啪」地一拍桌案：「出去！」

獄卒十分委屈：「……是。」

待到刑房中沒了旁人，陳嗣方纔再次開口道：「方纔提及上刑一事不過是想試探公子一下，一切皆是為了查案，還段公子勿怪。」

「大人職責所在，何談怨怪。」

「多謝段公子諒了。」

作為為多年的都察院院使，陳嗣的態度可以說是放的極低了。

段昭彷彿從他上看到了自家三叔的影子。

老！！狗！

事實也的確相差不離。

若說世人眼中對都察院院使的刻板印象，那應當是剛正不阿，一正氣，可這兩樣似乎哪一樣都不和這位陳大人沾邊。

他見人三分笑，無關爵大小都對人客客氣氣的，讓人有種錯覺，彷彿自己與他關係極好。

可誰若是有事犯在他手裡，他冷子就是一口，咬死都不鬆開。

但確是秉公執法，並不落井下石。

而除此之外，該行的方便隻要無關大局他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像今日提審段昭。

其實他事先並未徵得傅雲墨的同意，就是擔心傅雲墨像史周說的那樣包庇段昭，是以他自己悄沒聲的先來了。

來是來了，但他沒打算真的對段昭用刑，不過是嚇唬嚇唬他。

倘或段昭是個傻的或是沒的，怕是一進刑房就了腳，把什麼都待了，本用不著上刑。

而事實是段昭鎮定自若，對答如流，不傻不苶，那就更不能用刑了。

萬一最後啥事沒查出來，段昭回去跟太子妃一說，太子妃再給太子殿下吹吹枕邊風，那非得把整個都察院吹的天翻地覆不可。

「這幾十名解元中，可有段公子相之人嗎？」

「有。」

「將他們的名字寫下來。」陳嗣說完，將紙和筆遞過去。

段昭接過，寫了宋書昀和南呂的名字。

「素日往，覺得依照他們的才學能夠考得解元嗎？」

「自然。」

「那其他考中的人中可有段公子覺得纔不配位之人？」

「無甚私，不知他們才學如何，是以怕是無法回答大人的這個問題。」

「……明白。」

陳嗣心說，傳言就是傳言，他的半點譜都不靠！太子爺的這位大舅哥哪裡隻是不傻而已，這都聰明的快了好嘛！

真是……一句話也套不出來啊。

無奈之下，陳嗣隻得將人放了回去，不過卻將他另外關了起來，避免他和未被審問的人串供。

接下來，他挨個審問那些學子，對話無外乎就是他方纔問段昭的那些問題。

問完之後覺得沒嫌疑的和段昭關在一起，有嫌疑的便另外關在一，漸漸將兔同籠的況變了兔分籠的況。

這一圈問下來，別說，還真有收穫。

有幾名書生一進刑房就被嚇尿了，有的還在苦苦掙紮，有三個卻直接待他們花錢買了考題。

陳嗣進一步追問他們是從何人手裡買的，結果可倒好，得到了三個答案。

一個說是禮部尚書盧敬，一個說是禮部侍郎段輝，還有一個說是武安侯府的三老爺步泓。

從幾人口中得到確切的答案，陳嗣並不意外。

買賣考題一事非比尋常，若非朝中員親自出麵，僅靠下人在中間傳遞，任誰也不敢貿然將手裡的銀子出去。

總要見到人，知道銀子的去向，彼此互相著把柄才能安心。

考題的買賣一旦做，雙方便等於是被係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是以聽那兩名學生張口就說禮部尚書和禮部侍郎，陳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還算淡定。

唯一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事兒武安侯府也跟著摻和了進來。

可他想不通，武安侯在朝中的存在都比較低，他那個弟弟是怎麼有本事搞到的考題呢？

想不通，那就查嘛。

這一查可不得了啊，拔出蘿蔔帶出泥，居然讓陳嗣發現禮部尚書盧敬和武安侯府的三老爺步泓私下裡往過。

兩人的小廝來往切，顯然是得了主子的授意。

步泓花了大價錢買回去盤著玩的玉質的圓球，後來莫名就出現在了盧敬的手上。

還有各種各樣的擺件就不必一一贅述了。

總之凡是應該出現在武安侯府的東西，總有那麼一兩個跑到了尚書府去。

陳嗣趕忙將此事稟報給傅雲墨。

作為這一切的幕後策劃者，傅雲墨聽了自然沒什麼反應，他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淡聲道：「將人拿了，膽敢反抗，格殺勿論。」

陳嗣心下一驚：「……是。」

他恐走了風聲是以並不耽擱，出了東宮便帶人直奔武安侯府。

盧敬自是不必說了。

考題泄，他本就是嫌疑人之一，早前就被關了起來等待真相被查明。

他想不懂，這事兒怎麼就餡了。

他是賣了考題想賺點銀子花，可他沒有貪到一賣賣好幾十份啊，怎麼出來的結果這麼誇張呢？

任盧敬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他沒貪到一賣賣好幾十份，可某位王爺貪到那個程度了呀。

不幸中的萬幸，當日賣題時盧敬跟那書生說過，倘或事暴便將事推到段輝的上去，事後他勢必會想辦法保他一命。

否則對方若是把他牽扯進來，結果就是兩個人一起死。

他相信那書生但凡不傻就知道該怎麼做。

盧敬以為等一等自己就會被放出去，誰知最終等來的居然是景文帝要親自提審他。

而恰在此時，宋書昀忽然揭發，當今王殿下傅雲笙私下裡販賣考題，以至科考一道烏煙瘴氣，一舉掀起了萬丈波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