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墨的神不似其他人那麼誇張，但繃的下顎還是昭示著他的不悅。

眸深深，暗的像罩在眾人頭上被風搖的樹影。

一時間，這一竟安靜極了。

夜風拂過，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酒味。

眾人仔細分辨了一下，發現酒氣是從端王傅雲蘇上發出來的。

這下他們臉上的表更彩了。

這深更半夜的，傅雲蘇和段音離孤男寡泛舟湖上怎麼看都有些不對勁，而且端王還喝了酒，愈發容易引人遐思。

而且好死不死的，原本負責服侍段音離的宮還莫名其妙溺水而亡了，保不齊就是無意間撞破了他們的醜事才被滅了口。

有那心思複雜的人，甚至還想起了之前皇後娘娘將廣袖留仙賞給段音離的事。

太子是皇後的兒子沒有錯，但端王也是啊！

皇後是看中了段音離這個兒媳婦沒有錯，但誰能確定心裡究竟是為哪個兒子看上的呢？

那段姑娘於端王有救命之恩，他因此對他暗生愫也不足為怪。

更甚者，說不定他們二人兩相悅，是太子殿下在中間橫了一杠子。

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以至於視線不停的在他們三人之間來回遊移，想通過他們臉上的表來進一步推測他們的心。

結果這三個人一個比一個麵癱。

傅雲蘇的臉上雖仍帶著一醉酒後的酡紅，神卻十分清明，眉目清傲：「兒臣給父皇母後請安。」

景文帝板著臉：「你不在含章殿，在此做什麼？」

「回父皇的話，今夜風清月明，兒臣覺得若一味在含章殿欣賞曼舞輕歌豈非辜負了這般好的月，是以泛舟湖上靜賞。」

聞言，景文帝的視線幽幽轉向一旁的段音離。

雖也如尋常大家閨秀那般低眉斂目的站在那，可那般勾魂攝魄的是藏不住的。

若說端王一時糊塗被那張臉迷，想來無人不信。

察覺到景文帝落到自己上的目，段音離向前邁了一小步，輕聲平靜道：「啟稟陛下，臣與端王殿下不是……」

啪！

突然響起的掌聲打斷了段音離的話，也驚呆了一眾人。

傅雲墨收回手皺眉瞪著段音離，聲音中充滿了怒意：「不知廉恥！」

他那一掌打的又快又狠，段音離又沒有武功傍，本沒來得及反應，生生捱了那一下。

那小板哪裡得住啊，子都被帶的一偏，最終跌到了地上。

那個瞬間，和所有人一樣都是懵的。

躲不掉傅雲墨那一掌是一回事，關鍵是沒想過他會手打。

傅雲蘇也沒想到。

他愣了一瞬，隨即上前一步擋在了段音離的麵前。

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兒護著段音離自是有些不好，但比起這不規矩、合不合禮數，他覺得更重要的是傅雲墨打了段音離。

怎麼可以手打人呢！而且是即將嫁他為妻的人！

他之前覺得傅雲墨待段音離極好，可怎麼就這點信任都不肯給，甚至都不聽把話說完就和別人一樣誤解！

退一步講，即使傅雲墨心下真的懷疑也不該在這個時候發。

南楚使臣都在。

家醜不可外揚。

他打段音離這一掌等於是認定了他們兩個有。

若真的有，他要如何收場？難道讓父皇將今日在場之人都殺了嗎？

而若沒有，他今後要如何麵對自己這個兄弟？又如何向段音離彌補今日的冒失？

傅雲蘇觀這位段姑娘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恰如此刻。

倘或換了別的姑娘被人這般冤枉，甚至被未婚的夫婿當眾扇了一掌，縱是不一頭死也要哭哭啼啼的訴說冤屈吧。

卻不是。

初時低著頭眾人看不清臉上的表，這會兒抬起頭來出那張容絕倫的小臉，不免令人到驚艷。

驚的是眸中毫不掩飾的寒冽。

艷的是即便帶著恨，的神也不會顯得猙獰，仍舊的驚心。

似是委屈極了，眼圈都紅了。

目不轉睛的看著傅雲墨，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就是不肯讓它落下來，倔強又孩子氣，看得不人都心疼不已。

人的哭，是對月流珠。

皇後看著都有點不忍心了，心說早知今日，當初不如拉下臉來就說是給兒子相看的媳婦算了。

揮手示意邊的宮上前扶起段音離，不妨邊有道人影先一步上前了。

傅雲笙將從地上拉起來，口中嘟嘟囔囔數落著傅雲墨：「有話好好說嘛，你幹嘛手打呀，你把打壞了怎麼辦！

你瞅瞅臉都被你打紅了，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對姑孃家手呢，太子也不行啊。」

他一邊叨叨，一邊讓宮去煮個蛋來。

他膽小怕事，不敢像傅雲蘇那樣直接和傅雲墨對上，但又不忍心就這麼拋下段音離不管，遂隻得將往自己後藏了藏，換了個說辭。

「怎麼說阿離都是我們的表妹，你不看僧麵看佛麵，就不怕姑母心疼嗎？」

不知傅雲墨到底有沒有將傅雲笙這話聽進去，他倒是沒再針對段音離，卻轉而對景文帝說：「父皇，此等寡廉鮮恥的子兒臣不能娶！」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太子殿下這是要退婚啊！

可陛下賜婚聖旨以下，豈有再收回的道理！

除非……以「藐視皇家」之名死段音離，這樁親事才能作罷。

不過一旦如此，就等於坐實了段音離和傅雲蘇之間有茍且，那端王又豈會坐以待斃！皇後又豈能眼睜睜的看著！

如今端看陛下會否為了一個兒子犧牲另一個兒子了。

景文帝這邊還沒說話，到是段音離似乎終於回過神來，從傅雲笙後繞出，著傅雲墨問：「之前我們曾在姻緣樹下許願，你在紅綢上寫『非我不娶，誓死不悔』……那話不作數的嗎？」

問的平靜，卻聽的人心酸。

傅雲墨的眼中有一閃而逝的猶豫，最終卻還是堅持道：「我說過的話自然作數，但如今是你不知廉恥在先，讓我如何不悔！」

段音離垂眸，抬手自發間摘下了一支流珠步搖。

簪頭是一隻蝴蝶，翅膀上鑲著紅寶石，微微，琮琮作響。

下麵的流蘇綴以珠玉點綴，晶瑩輝耀，玲瓏有致。

輕輕過，不釋手的樣子。

最終還是將這支步搖遞給了傅雲墨：「如此……這支步搖還給你，以絕此。」

傅雲墨一愣，沒有立刻接過。

段音離竟直接扔給了他。

他下意識接住，沒有看到段音離漂亮的眸中閃的寒芒。

見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就打算將婚事給退了，景文帝麵愈沉：「你們兩個如此肆意妄為！眼裡還有沒有朕？！」

「父皇……」

「你給朕閉！當日一蹦八丈高非要娶，如今說不想娶就不想娶了，你當這是玩笑嘛！」

「可是父皇，皇家怎可要這樣行為不檢點的媳婦？」

聞言，段音離聲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了句：「你才行為不檢點呢！」

你們全家都行為不檢點！

這般直接與太子殿下杠上可是驚呆了一眾人，放眼整個長安城也沒幾個人敢這樣。

被當眾挑戰自己的威嚴，傅雲墨果然不悅：「不知禮數！簡直大膽！」

段姑娘抬頭拿下對著他，一改方纔的可憐姿態：「看不慣那你可以將我死啊，反正你也不打算娶我了，肯定能狠得下心。

不過這事兒千萬別讓公主娘親知道，就我這麼一個兒，到時候該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