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酒足飯飽才回了城。

初一趕車，拾月坐在另一邊叨叨咕咕的跟他說著什麼，氣氛很是和諧。

經過城門口的時候，一輛十分奢華氣派的馬車迎麵駛來。

是天機府的車駕。

初一凝眸，難得正經起來：「主子，國師去行宮了。」

傅雲墨淡淡應了一聲，並無後話。

初一駕車徑自從對方的馬車邊駛過。

蘇羽清過飄起的車簾看到了初一，認出了他是傅雲墨邊的護衛，那車裡坐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太子出城去做什麼了？

見有些走神，國師沉聲喚道：「羽清。」

「……是，師父。」蘇羽清恍然回過神來，微微垂下頭去。

師徒二人之間隔著一道厚重的紗幔，讓隻能聽到聲音，卻看不到對方的樣貌。

此番是給國師送行的。

天機府的車駕後麵還跟著侯府的馬車，待到將國師送出幾裡路便要回去了，由旁人陪國師去行宮養傷。

「咳咳。」國師抑的咳嗽聲響起，聽起來有些有氣無力，可見的傷不輕：「羽清啊，為師這一走歸期未定，長安城中的事就全靠你了。」

「師父放心，天機府那邊我會照管。」

「不，為師指的不是天機府。」

「那是……」

「段音離此人留不得！」

聞言，蘇羽清眸驚愕，猛地抬眸看向側厚重的簾子：「師父……不是已經給下了厭蠱了嗎？」

國師聲音愈沉：「有用嗎？」

蘇羽清抿了抿，努力辯解：「眼下、眼下是未現出效用來，但說不定隻是段音離如今尚未對太子殿下。

咱們再等等，也許再過段時日厭蠱的效果便會出來了。

而且就算厭蠱失了效，咱們也沒必要取命吧，也沒妨礙到咱們不是嗎？」

「糊塗！」國師似是有些恨鐵不鋼，氣得直咳嗽：「咳咳……咳咳咳……

太子殿下的心思都在上，將來太子妃的位置必然是的！你又將如何！」

「段崢隻是一名太醫，縱是太子殿下再喜歡，陛下和朝臣也不會同意讓他娶段音離為妻的。

若是要納為側妃我其實並沒有意見，納誰不是納呀，還不如遂了太子殿下的心思，也好過他覺得我是那般小肚腸的子。」

當然還有一點蘇羽清沒敢說。

覺得同段音離一起生活應當有意思的，沒事兒聽給自己講講故事，日子應該還不賴。

國師卻被這一番話氣的險些離世。

「羽清，你變了。」國師的語氣有些痛徹心扉：「你之前是怎麼答應為師的？不是立誌要當太子妃的嗎？不是還說要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嗎？」

「我如今也沒說不當太子妃啊，隻是想說沒必要傷及一條人命。」

「婦人之仁！我且告訴你，隻要有段音離在一日，你就別想為太子妃！」看來若要除掉那丫頭，還得自己親自手。

蘇羽清了，沒吭聲。

以前是堅信隻有自己才配得上太子殿下，因為他們同在天機府長大的經歷，因為他們都曾被師父預測過命數。

可近來卻總是忍不住在想一個問題，倘或自己與太子殿下當真是天作之合，那中間又為何要夾著一個段音離呢？

搞不好到頭來，人家纔是天作之合，自己纔是橫在中間的那個。

總覺得如段音離那般品貌不凡的子當有自己的傳奇人生，不似為他人作配的人。

而且，師父不也說卜不出段音離的命格嘛。

和一個已知命格貴重的人相比，自然是測不出命格的人聽起來更厲害。

蘇羽清生生將自己給饒了進去，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國師大概是擔心自己被半路上氣死，竟也不用送了，馬車走到一半就將趕了下去。

最後蘇羽清隻能坐上後麵的馬車回長安城，路上想的不是怎麼弄死段音離，而是想怎麼哄將那個故事的結局給自己講了……

*

被蘇羽清心心念唸的段姑娘，這會兒方纔回到段府。

拾月落後一步回去，進府之前先去找了一趟大壯。

等段音離給老夫人請完安回到梨香院的時候，就見拾月後腳也回來了。

主僕二人一進屋，下意識便朝次間的博古架上看去，給太後裝葯的那個小盒子還在，隻是裡麵的葯卻被人給換了。

段音離把玩著手裡的藥盒，眸漸涼，口中幽幽嘆道：「蠢啊。」

「小姐，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等著吧，這破事兒隻怕還沒那麼簡單呢。」葯走了可以再治，是以猜這絕不會是杜冬青最終的目的。

想到什麼，拾月又問：「小姐，這真是四小姐所為嗎？」

「除了還能有誰！」

「小桃啊。」

「那個小心機婊纔不會自己手呢，多半是攛掇段音挽來的。」如此說來，這局的後半部分就落在了段音挽的上。

「咱們要提前告訴老夫人和三夫人們嗎？」

「先不急。」

四師父曾告訴，將許多事扼殺在搖籃裡固然重要，但這世上還有一些事必須要發生過才會讓人長記，否則不管你將結果說的多駭人都無法讓人深刻的會到問題的嚴重。

定要撞到南牆才肯回頭，看見棺材才知道落淚。

要讓老夫人和三夫人也一下，否則日後們是不會狠下心管教段音挽的。

一個人蠢不要，卻不該牽連到滿府的人。

私自盜走自己給太後製的葯，一旦事敗段家豈有活路！

想到爹孃險些被段音挽的愚蠢害的丟了命，段音離攥著藥盒的手不越收越。

*

話說另外一邊。

段音挽渾然不知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好不容易意識到自己這麼做不對，卻被小桃三言兩語給打消了疑慮。

拿到那葯之後便讓小桃給杜冬青送了過去，可這會兒冷靜下來卻有些後悔了。

「不行！我得去跟段音離說一聲！」

說著，段音挽起走，卻被小桃眼疾手快的給拉住。

「誒！小姐您不能去啊！」

「為何？」

「若三小姐問您那葯去哪兒了您該怎麼回答呢？倘或直言是送給了杜公子，那豈非壞了公子的名聲和他給咱們府裡人的影響，日後他來府上提親老夫人他們又豈會答應！」

段音挽麵糾結：「可是……」

「小姐寬心，您細想啊，三小姐既然能製出那葯一次，自然就能製出第二次。」

「……小桃，我這麼做真的對嗎？」

「小姐您相信奴婢，你這麼做再正確不過了。

三小姐醫湛，沒了那葯於而言不過就是費些工夫再製一遍，說不定這第二次還能彌補前一次的許多不足，使那藥效更加良呢。

而對杜公子那邊來講，有了這葯，杜老爺在太後麵前立了功方可復原職。

杜府風無限，您嫁過去日子也好過啊。

倘或老夫人和三夫人知道了也定會以您的幸福為重，們也必然認為您做的是對的。」

聽小桃這長篇大套的說了一堆，段音挽不知是被說服了還是被說懵了，總之沒再提要去找段音離的話，怔怔的坐在桌邊出神，臉上再不復往日洋溢的笑容。

段音挽惶惶不安，小桃卻氣定神閑。

杜公子已經答應了，隻要幹完這件事他就接出府去福。

屆時，也要過過那金奴銀婢被人服侍的舒坦日子。

若非這府上的大公子是個傻的、二公子又常年在外遊學不回來，也不至於將手那麼遠。

好在，如今就要守得雲開見月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