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一時都看呆了，怔怔道：「燈籠還有這樣的啊……」

以為都是用幾竹籤子和紅紗糊的呢。

果然貧窮限製了的想象。

摳了摳燈罩上嵌著的寶石，重點忽然就跑偏了：「小姐，這得值不錢呢吧。」

段音離點頭，跑的比還嚴重：「嗯，買下的估計能繞長安城一圈。」

是第二次見到這麼漂亮的燈籠。

第一次是在小的時候，有一年上元節七師父帶出去玩，一路上見挨家挨戶門口都掛著各燈籠，四都亮堂堂的，看起來既漂亮又熱鬧。

藥王穀卻從未掛過燈籠，黑咕隆咚的很冷清。

像極了在現代死的那個晚上。

七師父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低落的緒，半夜睡的迷迷糊糊的忽然被他醒，去到外麵一看發現藥王穀的角角落落都掛滿了大紅燈籠。

鮮明，華燦爛。

遠遠去，高低疏，如萬千星辰隕落此間，不勝收。

那晚映在七師父眸中的燈籠，極。

拾月：「這麼漂亮的燈，想來應當有個名字吧，方纔忘了問十五了。」

段音離抿想了想，聲道：「就人燈吧。」

顧名思義，「人」送的燈。

「好聽嗎？」

「……好聽。」拾月心說，您肚子裡那點墨水都用來乾這些沒用的了，給人起名的時候卻不見這般詩畫意。

拾月小心翼翼的將琉璃繡球燈放回盒子裡，不想卻被段音離攔住：「別放起來了，掛我床頭。」

拾月聽後不賊笑：「嘿嘿……您是不是想睹思人啊？」

段姑娘一臉認真道：「我是想把這盒子騰出來，日後和那些食盒一起賣了。」

拾月：「……」

就不該對抱太大的期待。

晚些時候段音離上榻安寢，抬眸看著懸在床頭的人燈，眼前不自覺的浮現出傅雲墨那張俊無儔的麵容。

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想著白日裡沒見到他，夜裡能夢到也是好的……

*

翌日用過早膳，段音離去了段府大公子段昭的院子。

竹香院在段府最為偏僻的一個角落，是個十分清幽的所在。

繞過一帶垣便是曲折遊廊，階下石子漫甬路，盡頭是房舍，房前屋後千百竽翠竹遮映。

靠牆的一側有隙流清水，盤旋竹下而出。

段音離一路走去，想著竹清秀質樸，不與群芳為伍，倒與段昭如今這士一般的生活十分相襯。

甬路旁的小籬笆裡圍著一窩小兔子，不知是段昭自己想養的，還是周氏為了給他解悶兒命人養的。

步房中，總算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兄長。

青素服，斯文一脈。

他正在下棋，自己與自己對弈，懷裡抱著一隻白的兔子，對的到來毫無所覺，又或許是察覺到了卻選擇無視了，像無視其他所有人那樣。

單看這樣的段昭，段音離絕對無法將他和病人聯絡到一起。

他看起來再正常不過了，除了不說話。

拾月暗的揪著段音離的袖管，想著一旦段昭忽然發瘋就拽著家小姐趕跑。

段音離沒有貿然靠近段昭，不是怕被他嚇到，而是擔心自己嚇到他。

福了福子：「大哥。」

毫無意外，段昭沒理。

一小步、一小步的慢慢朝他走近，見他棋盤上滿是縱橫錯的黑白子。

段姑娘雖沒什麼棋藝可言，但被拾月嘮叨著看棋譜的那些年也約記得幾局棋，見段昭布的這個分明是個死局啊。

靜靜看了一會兒，試探著將手向棋盤。

段昭依舊沒什麼反應，倒是他懷裡的兔子忽然「嗖」地一下躥出來跳到了棋盤上，將棋局徹底打。

段昭還是沒反應。

這讓段音離稍意外，發現這位兄長和想象中猥瑣膽小的形象有很大的出。

想了想，忽然出食指，指尖按住了留在棋盤上的一顆白子，見段昭沒有阻止便往旁邊挪了一點點，將原本在叉點上的棋子挪到了方格裡。

這作可把拾月給看呆了。

段昭大抵也是驚到了，隻是他臉上看不出什麼緒，就是像復原那盤死局手停下了作，隻定定著段音離的手。

留意到他細微的變化，段姑娘決定將作進行到底。

拿拿放放，將原本正兒八經的一局棋變的麵目全非。

棋盤之上，赫然是一張大大的笑臉。

黑子圍了一顆圓圓的頭，白子擺了一對彎彎的眉和翹起的，看起來十分討喜。

段昭低頭看了看棋盤，抬頭看了看段音離，終於不像方纔那樣跟個木頭人似的一不了。

段音離見旁邊還餘下許多棋子，便索又擺了一個像鞋拔子似的和一個像大鞋拔子似的肘子。

最後擺了一條長長的什麼東西。

拾月這會兒已經徹底忘記了圍棋原本的玩法，完全當了「你擺我猜」，遂興緻的問：「小姐，這是一線頭嗎？」

段音離：「活的！」

拾月再猜：「蚯蚓嗎？」

段音離搖頭。

拾月又猜：「那是蛇？」

段姑娘看了一眼，神無語。

拾月不死心：「那是莽？」

這次總沒錯了吧。

段音離估著任由自己猜下去怕是猜到天黑也猜不出來，於是好心的將答案告訴了：「是龍。」

拾月呆住。

僵的低頭看向棋盤上彎彎曲曲的白子和旁邊毫無規律散落的黑子，角微。

這是……龍？

拾月明顯質疑段音離擺東西的技，段昭卻好似對此極有興趣，因為那雙原本灰撲撲的眸子這會兒亮了幾分，靜靜的凝著段音離的手，似是在等接下來還能擺出什麼來。

段姑娘備鼓舞，原本想把昨夜傅雲墨派人送來的那盞人燈給他擺一擺，結果忽然有丫鬟追到這來，說是平侯府的七公子來了府裡，正在花廳等著見。

起走，意外發現段昭的視線竟隨著移。

心道這是一個好現象。

想了想，著段昭一字一句道：「大哥，晚些時候我再過來找你。」

沒急著為段昭診脈，總覺得對方不會讓靠近。

段昭自然是不會給回應的，也沒期待，轉帶著拾月離開，並沒有注意到段昭一直目送著出了竹香院。

去到花廳時，見符祿正在裡麵踱著步，茶盞未，眼可見的焦躁。

一見段音離來了，他幾步走到麵前：「阿離！」

段音離開門見山道：「傅汐妍是我弄傷的。」

並未遮掩。

就像符祿之前明明擔心貿然對傅汐妍出手，卻還是告訴了對方可能傷了大姐姐的事一樣。

即便隻是猜測，也絕無瞞。

君子之，本該如此坦。

「害我大姐姐小產一是因為心下嫉妒我大姐姐日子過得好，二是因為勾結天機府意將平侯府攪的犬不寧。

天機府針對侯府的原因我不得而知，總之你自己萬事小心，侯府日後不會太平。

至於我如何得知是天機府與傅汐妍勾結，個中緣由我不便告知，因為答應過別人要保。

方纔說與你的那些，你信便算，不信便罷。」

段音離這話資訊量太大，符祿聽得有些懵，怔怔的點頭：「我自然信你！」

隻是……這事到底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們家向來與天機府無甚瓜葛，怎麼就將國師給得罪了呢？竟引得對方下此狠手！

段音離：「昨日聽傅汐妍叨叨了許多話，有一句讓我覺得很不對勁兒。

似乎侯府至今沒個小輩兒也是或者國師在暗中搗的鬼。

你稍後回府，最好找個大夫給你家中另外兩位嫂嫂把把脈，看看是否有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