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唱到一半,大家都看得十分專注。錦朝卻對戲不興趣,捻起一旁的糕點吃了口,出門匆忙,並沒來得及吃什麼東西,現在倒是肚子了。覺得這糕點味道不錯,又連吃了好些,糕點有些幹,錦朝拿起桌上青花纏枝紋的茶杯輕抿了口潤,不敢靜太大怕打擾別人看戲。
放下茶杯後,錦朝掏出繡帕了角,隨手就擱在了茶幾上。側過頭卻見一個人正看著,眉眼含笑的,正是顧錦華。也回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這狼吞虎嚥的樣子也被人家看了去。
戲唱完了,也到了擺席的時候。顧錦朝這才見到父親,和顧二爺、顧五爺一起,三兄弟倒是有說有笑的,並沒有什麼芥。父親過來後先招了宋姨娘過去,和低聲說了幾句話,兩個人都笑起來,父親清俊,宋姨娘,倒真是一對相襯的璧人。
宋姨娘又掏出錦帕了父親眉上的白霜,父親低頭看著,任拭著。
顧憐和顧瀾同坐,便道:“你母親對父親真好……”
滿座的眷一時靜了,顧錦朝正和顧錦華說話,聲音也淡了下來。顧憐說錯了話,顧瀾卻不得不兜下來:“……是我生母宋姨娘,母親因病留在家裡了,並沒有來。”
顧憐不甚在意地吐了吐舌頭:“是我看錯了嘛!”
大家對顧瀾的態度卻不一樣起來,有個如此得寵的姨娘生母,還有個病弱的主母,指不定哪天就翻了嫡呢……
顧家家宴十分奢華,熱菜、冷盤、火鍋、果盤、糕點慢慢的被丫頭婆子奉上來,流水一般。吃完這些還有凍梨和乾果,錦朝卻因爲吃太多糕點沒什麼胃口,吃了點熱菜和果盤就罷了手。
下席之後,幾位老爺自然有別的事要商談,太夫人則讓眷都去橫斜居,那裡滿園都是梅花,開得非常好。前天夜裡才下過雪,這時天空湛藍空曠,就在院子裡擺了桌子也是好玩的。
太夫人讓拿了馬吊和骰子過來玩,自己卻先回去了。顧錦華和幾位來訪的夫人,還有顧錦瀟的夫人,大一起拼了桌打馬吊,二夫人則帶著們一羣未出嫁的姑娘做紅,說花樣。
顧錦朝坐在角落裡,拿著小繃隨意地繡蝴蝶,一針一線繡得很慢,並不著急。
一隻蝴蝶還沒繡完,就聽到顧憐的聲音:“瀾姐兒,你這蓮花繡的真好看!淡白的,跟真的一樣!這上面停著的蜻蜓也好看,翅膀竟然是明的……”
顧瀾不好意思地笑笑:“不過是跟著母親隨意學的,憐姐兒過獎了。”
顧憐卻笑嘻嘻的:“你別不好意思,我讓母親看,是不是繡得很好……”拿著繡繃去給二夫人看,二夫人也嘖嘖稱奇,一時間衆人都圍過去瞧,也都紛紛好。
顧瀾把落的發攏到頰邊,抿了抿脣也止不住淡笑:“我這繡藝算不得什麼,教導長姐繡藝的薛師傅,曾經是蘇繡世家姬家的弟子,燕京的萬繡閣出三百兩銀子請,薛師傅都沒有去呢……”
墨雪聽到這裡,手都了。看顧錦朝卻還沉默著,不不慢地繡著自己的蝴蝶。
這二小姐心機也太深了,明知道大小姐雖然師承薛師傅,卻繡工拙劣,還非要說到這上面來,擺明要讓大小姐出醜的!
既然顧瀾這麼說,衆人自然要給面子,二夫人便把目移向顧錦朝,笑著道:“不知道我們朝姐兒繡了什麼花樣,也拿給我們看看,好開開眼!”
顧錦朝這纔不不慢地站起來,行了禮道:“可讓二伯母失了,錦朝雖然師承薛師傅,所學繡藝卻不足師傅的千分之一好,怕污了薛師傅的名聲,也就不拿出來獻醜了。”
顧瀾就跟著解釋道:“倒是我疏忽了,我們長姐雖然不擅長繡藝,卻擅長琴棋之技。也可能是花在這上面的時候多了,繡藝不常練習,纔有些生疏吧……”聽起來像是爲辯護的。
顧憐卻哼了一聲:“一個閨中子,鑽研琴棋有什麼用,又不是那揚州煙花柳巷的風塵,學好紅管家纔是正經的!我看啊,也正是因爲如此,大堂姐纔沒有人上門提親吧!”
聽到這裡,二夫人也不得不出言呵斥:“倒是越說越過分了!你還沒有及笄,什麼風塵子,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顧憐很被母親呵斥,怨怒地看著顧錦朝說:“本來就是如此,還把們家的丫頭打傻了!誰敢娶回去做夫人!”
衆人一時愣住了,顧錦朝卻笑地問:“憐姐兒,你說我把我的丫頭打傻了,誰告訴你的?”
顧憐心思單純,本藏不住事,當即就說:“是瀾姐兒告訴我的!”
“那是否告訴你,我爲什麼要打這個丫頭?”顧錦朝步步近,這個顧瀾,到說三道四敗壞的名聲,剛纔挑撥顧憐也忍了,提到留香的事,卻斷斷是忍不下去的。
“……想救患病的兄長,你不許救……”顧憐其實也沒聽清楚,說起來就支支吾吾的。
“那我告訴你,兄長不是患病,而是欠了賭坊一大筆銀子,因爲付不起債被打斷了。我那丫頭,回來並沒有稟明我需要錢,而是直接了我妝奩裡頭的東西,我都沒來得打,自己就把自己嚇瘋了。這也能怪到我頭上嗎?”顧錦朝微笑著說,“憐姐兒,聽別人說話可是要當心的。”
“那……那你也不該趕出府啊……”顧憐還想辯駁。
顧錦朝都不想和說了,沒經歷世事的嫡小姐,說話做事怎麼如此不經心。
“要是每個東西的,你都原諒了們,你說,們下次是不是會變本加厲。每個丫頭婆子都有學有樣了,豈不是整個家頃刻就被搬空了?我趕走卻沒有傷害,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倒是瀾姐兒……”錦朝微笑道,“下次可別一不小心,就誤傳了姐姐的事蹟了,這樣一看來,外面那些事,也不知道多是你說出去的。你雖然不太喜歡我,但是我好歹是你的嫡姐,父親的臉面,你不爲我考慮,也要爲父親考慮,你說是不是?”
衆人看顧瀾的目一時間又不一樣了,顧瀾臉難看,顧錦朝幾句話就四兩撥千斤,不僅撇乾淨責任,還想把原來那些東西都推到頭上!原來做的事用得著自己誤傳嗎,本來就沒一件好的!
咬著下脣看向顧錦朝,聲音低弱蚊蟻:“是妹妹錯了……妹妹也只是聽下人們這麼說的。只是我一向是喜歡長姐的,怎麼會誤傳你旁的東西,我剛纔也只是隨口和憐姐兒說了幾句而已……您可千萬別多心,我……我這就給您賠不是!您千萬別往心裡去!”樣子十分弱可憐。
二夫人也不想這過年的日子鬧出什麼不愉快的,便打圓場:“既然是無心的,朝姐兒也饒恕瀾姐兒吧,畢竟是兩姐妹。我看朝姐兒的繡藝好,你又擅長琴藝,格倒也是一剛一的互補……”
錦朝坐下來,笑盈盈地應道:“謝二伯母誇獎了,我們本是姐妹,也沒有芥的。”
顧瀾雖然扳回了一些面子,卻始終落下了喜歡嚼舌的名聲,大家看的目便有幾分尷尬。宋姨娘正與五夫人等打吊牌,並不知道這邊的場景。顧瀾心裡暗道失策,怎麼知道顧憐竟然這麼管不住……
倒是顧錦朝言語之間應對有度,並沒有追不放,雖然怒了卻沒有發作,坐下去仍舊心平氣和,看的二夫人心裡更明白了幾分。那外面的傳聞,肯定是有心人特地放大的訛傳……
難怪會生氣了,要是換了被人污衊,恐怕氣得更厲害些。
顧憐不知道自己闖禍,嘟了嘟道:“就算丫頭那事和沒關係……繡工差也是真的嘛。”
“憐姐兒說誰繡工差呢?”一個含笑的聲音響起,只見三人橫斜居中,說話的卻是顧家大公子顧錦瀟。
顧憐跳起來向他們迎過去:“是大哥來啦?你們不是去城外賽馬了嗎?”
顧錦瀟就說:“別提啦,父親怎麼可能準我們去城外賽馬。本來想來橫斜居下棋的,沒想到你們卻在這裡。”
顧憐點頭道:“……我們剛纔在說繡藝呢,大堂姐的繡工似乎不好!”
葉限隨口道:“我看的繡工還不錯啊。”
顧憐便有些好奇:“表舅見過大堂姐的紅?”
他慢悠悠地從袖裡掏出一張淡青的錦帕,笑著道:“這張錦帕就是你大堂姐的,那上面的蘭花青碧,栩栩如生的,旁邊還繡了小篆的詩。”顧錦朝的手輕輕了一下袖,這纔想起剛纔自己的錦帕落在看戲的地方了,怎麼到了長興候世子的手裡!他竟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拿出來了!
二夫人神一下就就變了,面上還帶著笑容:“我瞧瞧看是怎麼的好。”
帕子遞到手裡,帶著淡淡的蘭花香,曾在錦朝上聞到過。
錦朝最近在房裡養蘭,不僅滿室的蘭香,連上也沾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