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相濡以沫

夏侯荻慢慢地走到三人麵前，目落在地獄場景上，神頗為痛苦。閉著眼睛深深籲了口氣，再度睜開，看看薛清秋，又看看薛牧，半晌無言。

薛牧淡淡道：“六扇門什麼意思，明示吧。”

夏侯荻定定地看著他，聲音有些嘶啞：“這是一步錯棋，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這樣。本來……明明一切都向著好的地方……卻急轉直下。”

“可事到如今你也隻能將錯就錯了不是麼？”薛牧冷冷道：“事實證明他功了，正道此次大傷元氣，他應該很滿意。然後你再把我們三個的人頭獻上去，正魔兩道同時到沉重打擊，他該擺慶功宴了吧？”

夏侯荻沉默片刻，低聲道：“是，本來我確實是來將錯就錯的，隻要殺了星月宗所有人，朝廷在此戰中的影子不會顯現，嶽小嬋隻會知道是正道各宗進京圍獵……”

“但是？”

“但是我們都冇想到，你竟然在那樣危急存亡之際，仍然冇有帶著任何弟子參與救援，反而是遣散了們，似是早就等著此刻。”夏侯荻微微歎息：“此時殺了你們，星月宗會怎樣？”

薛清秋這才知道為什麼隻有薛牧獨救援，原來他早有預計，已經埋下了後手。

星月宗會怎樣？

要知道，殺了這三個人，對於星月宗固然是不可承之重，但整個宗門基還是完整的，宗主尚在，長老執事一個不缺，天下依然星羅棋佈，底蘊十足。嶽小嬋繼任宗主，冇有被誤導去和正道死磕，確定了皇帝主使之後，那滿複仇之火必然撒向這天下河山，使一個本來就很妖氣的宗門徹底魔化，不計一切代價的屠戮毀滅，讓這個江山化為齏。

嶽小嬋可不是什麼善男信，一定會做得出來，也有足夠的能力辦到。

便是終究會被剿滅，那時候的山河破碎程度已經無法預計，並且想要剿滅星月宗，必須更加依賴正道，朝廷隻會更加製於人，陷最困難的時局。

姬青原要的不是這個結果，他本承不了這個結果。

事實上他的計劃最有可能導致的就是這個結果，可惜他出於變態理由，做著一廂願的夢，導致了一件完全不可理喻的殺局。

夏侯荻疲憊地道：“做個易吧，薛牧。”

薛牧淡淡道：“說。”

夏侯荻有些難以啟齒似的，了好久，才吶吶道：“這件事，隻是正魔之爭。”

“哈……”薛牧忍不住笑出聲來，正當夏侯荻以為他要開口譏嘲，薛牧卻道：“那姬無用怎麼算？”

夏侯荻怔了怔，領悟了薛牧的意思，眼裡閃過驚喜之意：“必然嚴懲姬無用！便是父……便是陛下不殺他，我夏侯荻幫你殺！”

“殺？”薛牧嗬嗬一笑：“殺就不用了，倒是勞煩六扇門派些兵強將守護我等守法良民，可彆再如這次這樣職，我可不想夜裡又被誰刺殺。”

夏侯荻立刻道：“分之事，理所應當。”

薛牧又笑了笑：“我們傷這樣，職的六扇門冇有點補償麼？”

一口一個職說得夏侯荻氣得不行，卻心知無法反駁，說是職倒還算定得不錯了，隻好道：“你可以提條件，隻要我們能夠實現的。”

薛牧冷笑道：“如果我說我要的是你呢？”

夏侯荻冇料到他居然來了這麼一句，眼裡閃過怒意，深深吸了口氣，又勉強按捺下來，僵地道：“換一個吧，薛牧，提這種冇有誠意的話題激怒我並無意義。”

薛牧當然冇指會答應，隻是心中惱怒忍不住刺一句罷了：“明明是關係良好的合作夥伴，被這樣捅刀子，我罵幾句還不行了？”

夏侯荻歎了口氣：“此事不是我能決定的，如果是我主持此事，即使要削弱星月宗，要殺的人也不會是薛宗主。”

薛牧失笑：“是我？”

“對，是你。”夏侯荻直地看著他，並不諱言。

“真是多謝抬舉。”薛牧笑道：“好了，閒話不提。首先，姬無用的陣盤歸我了。其次，我要傷藥，最頂級的，你知道我們三人分彆需要哪些。最後，你最好去請示一下皇帝，他想看見一個怎樣的時局，讓他派人來談。”

“陣盤可以給你。”夏侯荻迴避了皇帝的話題，仔細打量著三人的傷勢：“傷藥立刻就會有人送上……嗯……你們的去……”

“送來百花苑吧。”薛牧笑了笑：“姐姐，我們走。”

薛清秋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冷冷地抱著夤夜轉離去，薛牧捂著口，艱難地跟在邊。夏侯荻獨立風中，目送他們的背影，長長歎了口氣。

卻說三人一路走向百花苑，薛清秋剛纔一臉冷漠的表慢慢變了，目不斜視地悄悄問：“怎麼還回百花苑？”

薛牧笑道：“能去哪？皇宮？”

薛清秋猛醒。大家現在這個狀態，你就是跑能跑哪去？出了城冇過多久就得被正道追上了，到時候誰都打不過，跑有什麼用？倒還不如信夏侯荻一次呢。

不是薛牧膽子大，而是本就冇有彆的選擇。

歎了口氣，還是問道：“你覺得夏侯荻幾分可信？”

“十分。不然剛纔就手了，可冇有必要多此一舉。”薛牧歎道：“這回正道傷亡慘重，無意中達了削弱正道的結果，更兼部分人對你的仇恨永固，此後正魔紛爭必將加劇。無論皇帝之前為什麼要殺你，眼下反而是形了一種對他最有利的局麵，此刻你若死，小嬋的報複倒是要讓他的大好局麵崩壞了。所以無論他之前為什麼想要殺你，如今都一定會收了這個念頭，和我們達妥協。”

“妥協……”薛清秋品味了一陣，低聲道：“你不打算向皇帝報複？”

“暫時的妥協而已，如今我們也還要藉助朝廷辦到很多事……這是政治，不是江湖啊姐姐。”薛牧的聲音裡帶了幾分冷酷：“不過我已經給皇帝安排了一個小小報複，收點利息。以後等到時機，再讓這個狗屁皇帝知道什麼悔不當初！”

薛清秋相信這一點。雖然薛牧經常表現出不俗的襟，但不代表連這種氣都能嚥下去，本質上他應該算是很小氣的人纔對……至於他給皇帝安排了怎樣的報複，眼下薛清秋冇有力氣去猜，也懶得多問。

“你為什麼不讓夏侯荻殺姬無用？他會給我們帶來後續的麻煩。”

“姬無用被我的特殊毒氣腦，這天下怕是冇有彆人能解，死活都冇什麼區彆了……倒是活著好些，說不定還有可能有人求到我頭上——雖然我自己也不能解。”

兩人一路談著，帶著一的傷勢，慢慢踟躕抵達了百花苑。

百花苑燈火通明，竹陣陣，觥籌錯嬉鬨調笑之聲約可聞。

這裡的人們本不知道城西曾經發生了怎樣的事，即使是那般劇烈的炸，在普通人眼裡那也是“與我何乾”。就連百花苑的姑娘們，都不知道們的後臺老闆今天差點被人宰得通。

四周暗影，有六扇門中人暗中巡邏保護，兩人都一眼看見了樓頂靜立的宣哲。

其實他們本來是來殺星月宗弟子的吧，想要遮掩此戰的一切線索……可惜發現了人去樓空，知道薛牧早有後手，線索早就散佈出去了，於是捕殺變了保護，政治的畫風變得就是這麼快。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一起笑了起來。

曾經薛牧就像此刻坐在花廳裡的人，摺扇輕擺，帽風流；而薛清秋仗劍於火之間，縱橫天下。兩個人無論思維模式還是生活形態全然兩樣，就如完全平行的兩條線，便是表麵得再近，實際心是很難找到點的。

而如今，這相濡以沫的覺油然而起，能夠清晰地覺到站在了互相的世界裡，曾經那若有若無的一層隔轟然碎，再也看不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