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淺藍的捷達計程車駛進王家堡時引起了不小的轟，雖然現在縣城裡已經隨可見計程車，但在鄉村，這玩意還屬於稀罕。

農民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誰會捨得花二三十塊錢坐它？

捷達在鄉村的土路上揚起一路灰塵，後麵一群淌著鼻涕的小孩在後麵瘋跑，歡笑聲穿過寒冷的空氣，在村莊上空經久不散。

計程車在老談家門前停下，小孩們同時也停下腳步，瞪大好奇的雙眼，看著從車裡下來的三個人。

談躍進和宋春華一新，黑皮鞋錚亮，一看就是城裡人。

「老談家，來客了。」

不知是誰起的頭，小孩們整齊的喊聲飄進院裡。

宋春華指揮爺倆把年貨卸下來，付了車錢後，就站在院門外端詳，毫沒有主進去的意思。

已經好幾年過年沒回來了，談家老宅跟旁邊的房子比更顯敗落，院門仍是木頭的，斑駁的油漆大片的落，出了黑乎乎的底。

紅磚房在現在的鄉村已經落伍了，村裡日子過得紅火的人家都用水泥砂漿把外牆抹上，有的還在牆上畫出一些好看的造型。

而談家老宅依然還是那棟紅磚房，因為念頭太久，紅磚也變得陳舊變，看起來毫無生機。

宋春華隻看了這麼幾眼，就覺得心頭像被熨鬥燙過一樣，那些不開心的褶皺都被熨的溜平，順暢無比。

隻要看到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吱扭！破木門開了一條，探出一張年輕不耐煩的臉。

談小天一看是大伯的兒子談小軍，他穿了一半新不舊的軍綠棉襖，頂著一頭犯青的板寸，看到談躍進宋春華先是一愣，隨即出厭煩的神，可當他看到門口堆著的那堆年貨時，厭煩瞬間又轉換笑容。

一秒三變，如果這種表變化放到大銀幕上，妥妥的影帝。

「二叔二嬸，過年好，快進屋！」

大概是看在這堆東西的份上，談小軍熱了許多，開啟木門，讓談躍進三口人進去，同時回頭高喊，「爸媽，我二叔來了。」

談小天提著年貨走在最後。

對這個大哥，他是半點好也沒有，這小子初中畢業就在家廝混，不上班也不上學，整天在村裡狗，仗著談家的好基因生的人高馬大，四撥姑娘寡婦，最後把鄰村一個寡婦弄懷孕了，惹惱了夫家人，那家人在當地越是狠角，花錢僱人把談小軍的打斷了。

談小軍養好傷後依舊不學好，去南方混了幾年，因為在機場外國人的東西被捕，蹲了幾年大獄。

當然這都是前世的事，現在的談小軍還是個二十剛出頭的青年。

一進屋裡，線驟然一暗，談小天險些被撲鼻而來的怪味熏個跟頭。

外麵的廚房裡，酸菜缸，醬缸，鹹菜缸糟糟的擺著，鍋臺上還擺著一蓋簾昨天吃剩的餃子，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簡直讓人無法忍。

談鍊鋼從裡屋走出來，看了看弟弟弟妹，表木然，「來了，進裡屋吧！裡屋暖和。」

裡屋，王彩盤在炕上坐著，神傲然，隻可惜屋裡黯淡的線，破舊的傢，汙黑的牆麵出賣了。

的傲然都是裝的，過得很慘。

「哥，嫂子，過年好！」

談躍進先鞠了個躬，隨後一拉宋春華，宋春華現在心大好，也跟著了聲哥嫂過年好。

或許是宋春華的拜年起了作用，又或許是那堆年貨有了效果，王彩抬了抬眼，「上炕吧！炕上暖和！」

談鍊鋼談躍進兩兄弟同時出了一口氣，沒有一見麵就打起來就好，就有的談。

談躍進宋春華兩人了鞋上炕，談小軍出去不大工夫端了一盤子花生瓜子過來，抓了一把給談小天，興問道：「小天，聽說你上大學了？

大學裡的生好看不？」

果然是賊不改，談小軍第一個問題就直指人心，問的談小天無言以對。

「小軍，哪有你這麼說話的？」

王彩一句話喝住了兒子的胡說八道，看了看地上那堆年貨，麵無表，但眼卻飛速轉了一下，「來就來唄，還買什麼東西？

老二，你和弟妹每天起早貪黑也掙不了幾個錢，就別充大個了，小天上學也需要不錢吧？

哎，也夠你家嗆得了。」

戰爭的小火苗亮起。

宋春華沒說話，作為一個坐擁百萬房產的人，覺得再和王彩鬥有失的貴婦份。

今天來看到老大家的窘迫，已經心滿意足了。

談躍進還不知他已陷兩個人鬥富的爭鬥之中，仍傻傻答道：「嫂子，今年我和春華開了家小麵館，生意還不錯，掙了點錢，這不昨天我家的拆遷房也下來了，小天託了關係，在站前步行街弄了一個位置很好的門店，以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宋春華得意的笑了，這些話如果來說，王彩不一定會信，但談躍進說，他們一定信。

果然，王彩的臉沉了下去，談鍊鋼的表也好不到哪兒去。

哼！王彩怒哼一聲，怪氣的說道：「我說今年過年你們怎麼有好心來看我們，原來是得瑟來了。」

這話說的夠難聽的，談躍進一愣，「嫂子，你怎麼這麼說話呢？」

「我就這麼說話。」

王彩一下子從炕上站起來，抑了兩分鐘的怒火噴薄而出，「呸！開個小破飯館就跑老孃跟前得瑟，不定哪天一把火就燒了，城裡車多，小心出門別被車撞著。」

宋春華的戰意功被激發出來，跳腳站了起來，指著王彩罵道：「你怎麼這麼臭？

吃大糞了？

看我家過得好嫉妒了是吧？

我告訴你，我家隻會越過越好，小天考上了重點大學，將來畢業是要當領導的，我家現在有兩個店，一天掙得比你家一年掙得還多，氣死你。」

「艸，老孃撕了你的。」

王彩咆哮一聲就去揪宋春華的頭髮。

手疾眼快的談小天哪能讓自己媽吃虧，沒等王彩近就把宋春華從炕上抱了下來。

談躍進談鍊鋼兩兄弟連聲喝止，可是這兄弟兩在家庭的地位太低，王彩本不聽，紅著眼睛指著談小軍怒罵，「你個窩囊廢，看著別人欺負你媽在那傻站著是不？

還不給我上。」

大年初一，老談家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