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李玉,連皇後也聞言一愣。
弘曆慢慢撿起一塊綠頭牌,是純妃,他淡淡道:「兩坐在一塊,怎地出事的是皇後,不是?」
又撿起一塊綠頭牌,是慧貴妃:「後宮之中,數最為跋扈,若出意外,十有**是的手,從前朕可以饒,但若這一次也是做的,朕饒不了。」
最後拿起嫻妃的綠頭牌,連這個人人稱道,既賢又惠的主兒,他也不放過,冷淡道:「皇後出事,人人都懷疑是慧貴妃,怎生沒人懷疑?要知道,最後的贏家可是……」
將綠頭牌往盒中一擲,當的一聲脆響,弘曆將背靠椅中,單手覆在自己眼上,嗬嗬直笑:「除了皇後,這滿後宮的子,竟一個都不可信……」
「皇上……」見他滿孤寂,皇後心生不忍,走了過去,手擁抱他。
「有時候,朕真想當個暴君。」弘曆喃喃道,「看不順眼的人都殺了,那些沒能幫到的,沒能治好的,妄想取代的,一個都不留……」
「你做不到的。」明知道他聽不見,皇後卻還是忍不住聲安道,「臣妾知道,你是個明君,你做不到濫殺無辜。」
「朕不是個好皇上。」弘曆的聲音漸漸沙啞,「竟起了這樣的念頭。」
「不是你的錯。」皇後的眼中漸漸湧起淚意,「你隻是太累了,才起了這樣的念頭,但你永遠不會這樣去做。」
「朕……也不是個好丈夫。」弘曆單手捂著眼,聲音帶上一哽咽,「出去!」
李玉忙領著眾太監倒退而出。
沒了旁人,弘曆這才允許自己的眼淚落下。
「皇後……」他垂淚道,「對不起……」
「皇上。」皇後從後擁抱他,輕輕道,「臣妾……從來沒有怪過你。」
自坐上帝後之位,你我上,就多了許多不由己。
不能大聲哭,不能大聲笑,連一句對不起,都不能坦率的說,沉甸甸如一道道枷鎖。戴著這些枷鎖前行,皇後時常不過氣,卻還是生生忍了,用自己明的手,憐惜的環抱著懷裡的男人,對他道:「別哭,別難過,臣妾陪著你,永遠永遠陪著你……」
就這麼留在了弘曆旁。
陪他看書,陪他寫字,陪他皺眉,陪他歡笑,皇後漸漸習慣了自己現在的模樣,甚至開始覺得就這樣一直下去也好。
本就所求不多,能夠一直待在他邊足矣,那些權勢地位,彷彿指間流沙。
直至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似遠似近,斷斷續續,皇後忍不住側耳傾聽,聽他哽咽道:「……你聽見我說話嗎?姐姐!」
是傅恆的聲音!
皇後楞了楞,看了看弘曆,又看了看長春宮方向。
「姐姐,額娘為了你的病,每天都在哭,現在一隻眼睛都看不見了,阿瑪整日長籲短嘆,無心公務,還有魏瓔珞……」傅恆其聲極哀,「你最寵的魏瓔珞……」
「瓔珞?」皇後一楞,「瓔珞怎麼了?」
「為了你去報仇。」傅恆哽咽道,「為了你去殺人,現在瀕臨絕境,你就不能醒過來,去幫幫嗎?」
皇後久久不語。
離魂一夢,此夢太過長久,也太過甜,在夢中,僅是弘曆的妻,卻忘記了,也是富察家的兒,是傅恆的姐姐,是瓔珞……僅能依賴的人。
「姐姐!求你,醒過來,醒過來!隻有你能幫,隻有你能救了……」
「你想救魏瓔珞?」這次是爾晴的聲音,笑,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娘娘醒不過來,時間來不及了。你想救魏瓔珞,隻有一個辦法……辦法很簡單,我來告訴你。」
皇後沉默半晌,忽然快步朝門外走去,路過大門時,恰逢魏瓔珞被人押解進來,兩人肩而過,皇後對說:「堅持住,瓔珞。」
然後,小跑起來。
為皇後之後,再也沒這樣瘋狂的跑過,拋棄了一切禮儀,一切姿態,揮汗如雨,姿勢難看,隻為了救一個人,或者說幾個人的命……
「我不重要?」心道,「不,我很重要,若我活著,皇上就不會夜夜垂淚,若我活著,傅恆就不會做出這樣錯誤的決定,若我活著……瓔珞才能活著……」
非你不可。
你並非春娘,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縱你睡去,也依舊活在每個人心裡,有人因你而生,有人為你而死,你無需擔心自己的立足之地。
「我不能再睡了。」皇後衝進長春宮,看著自己仍在床上睡臥的軀,再無猶豫,一頭栽了進去,「我必須醒過來!!」
夜盡天明,天邊一道曙,掃盡霾。
撲通——
長春宮寢殿,一個人影費力從床上爬下來,但是在床上癱得太久了,以至於四肢酸無力,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
聽見聲響,明玉手持燭臺,推門而,略略一楞,便驚喜道:「娘娘!」
衝過來扶住對方,又一疊聲的人傳太醫。
「不!」皇後用力握住明玉的手,竭盡全力道,「傅恆來,我要見傅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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