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裡紅燭高燒，儲秀宮裡，卻燒著一白燭。

配著儲秀宮愈發慘淡的氣氛，人一走進來，如進靈堂。

「芝蘭。」慧貴妃坐在床上，一白，長發垂滿全，語氣出奇冷靜，「打水，本宮要沐浴更。」

「娘娘……」芝蘭又驚又懼地看著，生怕已經瘋了，小心翼翼道，「您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既然葉天士都治不好本宮，其他人就更治不好本宮，就算治好了，也要留下一的疤痕。」慧貴妃慢慢轉頭看著，目裡出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狠意，「快些準備，本宮時間不多了。」

打水不難，難的是帶傷沐浴。雖然芝蘭已經儘力避開慧貴妃的傷口，但慧貴妃背上的傷口那麼大，難免還是會沾上些水，疼得額上冒汗，臉慘白，一場澡洗完，人已經去了半條命，死人般伏在銅鏡前。

芝蘭一邊替梳頭，一邊垂淚道：「娘娘，還是算了吧，要，等您養好了子，再對付嫻妃那賤人不遲。」

「不了……本宮時候不多了，不能在上浪費時間。」慧貴妃慢慢抬頭，盯著鏡中蒼白憔悴的自己，抖著手開啟一盒胭脂，尾指勾了些殘紅，慢慢塗在自己上，「去吧……去請皇上來。」

芝蘭眼含熱淚，一路小跑去了養心殿，卻被告之皇上今夜宿在了承乾宮，於是又是一路小跑，轉道至承乾，想著儲秀宮裡隻剩一口氣的慧貴妃，看著眼前深皇恩的嫻妃，芝蘭眼中一片怨毒，險些當場穿的真麵目。

話到邊，又嚥了下去。

看看攬在嫻妃腰上的那隻手……即便是說了，他又會信嗎？

「皇上。」芝蘭朝那隻手的主人跪了下來，泣道，「貴妃娘娘想見你，說是最後一麵了！」

弘曆愣住：「貴妃不是在儲秀宮養病嗎？什麼最後一麵！」

芝蘭泣的更加厲害：「皇上，葉天士說了，貴妃娘孃的病治不好了，貴妃……」

弘曆變，不等說完，便從床上坐起，快步向門外走去。

嫻妃在後張了張，終是沒有喊住他，隻是神複雜的目送他離開。

弘曆匆匆趕到儲秀宮，宮裡麵靜悄悄的，往常侍奉在左右的宮太監們，早已被慧貴妃斥退。

推門而，雪白的慧貴妃端坐在燭火下，臉上抹著濃妝，黛眉修長，若朱丹，彷彿戲臺上的戲子，妝待君閱，緩緩抬頭道：「皇上，你來了。」

弘曆幾步上前，手扶：「貴妃，你不好好休息，現在又鬧什麼？」

慧貴妃輕輕推開他：「臣妾自知時日無多，想為皇上跳最後一支舞，希有一天臣妾沒了，皇上能記住我此刻的模樣，永遠不要忘了。」

弘曆楞道：「貴妃……」

慧貴妃昂首看他，忽溫一笑，說不盡的嫵，道不盡的淒婉：「也許，臣妾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戲裡，從未清醒過，皇上就容許臣妾，再任一回吧。」

語罷，慧貴妃盈盈起，強撐著為弘曆起舞。

如鮫人上了岸，如仙鶴折了翅，每一步都鮮淋漓，每一次折腰都痛徹心扉，這拚盡全力的將死之舞，卻勝過了過去所有的舞，其悲壯之，使弘曆從頭到尾都沒移開眼，彷彿凡人被鮫人所迷，彷彿僧人被妖鶴所。

直至一舞終了，弘曆才發現，上的白早已被浸。

「寧馨兒！」弘曆忙衝過去抱住，容道「你好好養傷，朕以後會好好對待你，我們忘記不愉快的事，好不好？」

慧貴妃伏在他懷中，了片刻，緩緩抬起沾滿汗水的麵孔，手弘曆的麵容：「不，皇上，太晚了，寧馨兒等不及了。常言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寧馨兒有一件事求您！」

弘曆心疼無比：「朕一定替你找到兇手！」

慧貴妃搖搖頭：「這對臣妾已經不再重要了……」

弘曆：「那你想要什麼？」

這一刻，隻怕慧貴妃想要坐一坐皇後的位置，弘曆都會考慮片刻，而不是如過去那樣一口否決，嗬斥不要癡心妄想。

慧貴妃卻哀婉道：「臣妾知道，皇上雖是天下之主，不可隨意乾涉臣子家事，所以，從未要求過什麼……那時候，臣妾還在做夢，夢著有朝一日當了皇後，就能名正言順給娘追封，讓娘厚葬！我要高氏全族，為娘戴孝，向叩頭認錯！但夢，永遠都隻是夢！如今，臣妾隻能厚，懇求皇上答應，給我娘親一場葬禮，不至讓的魂魄四漂泊，無容！」

弘曆沉默片刻，堅定地：「好，朕答應你！」

慧貴妃眼角掛著一滴淚珠，得償所願的嘆了口氣：「父親遠在千裡之外，我想見見兩個妹妹，請皇上開恩，準許們宮！」

弘曆：「朕即刻下旨，召高家人宮！」

聖旨下到高家，不等天亮，馬車就駛至宮門外，等到宮門一開，馬氏便領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兒從馬車下來，被太監領著去了儲秀宮。

「娘。」高家大小姐高寧秀悄悄問母親，「聽說大哥也想來，但被大姐拒絕了，為什麼？」

高恆與慧貴妃是一母所出的親兄妹，相依為命的長大，自不是們這些異母妹妹所能比的，聽聞慧貴妃病重，高恆險些連夜宮來，卻被傳話太監給拒了，說貴妃娘娘隻想見兩個妹妹。

「還能是什麼原因？」馬氏笑了一聲，「高家的恩寵不能斷，你大姐想找個人代替自己，總不能找他這個男人……」

儲秀宮很快到了，芝蘭早已等在門外，見們三人來，當即側一讓道：「二位小姐，貴妃娘娘等你們進去。」

馬氏也想跟著一塊進去，但被芝蘭不聲的給攔住了，沒辦法，隻好叮囑兩個兒幾句，然後目送們兩個進去。

雕花木門朝兩邊開啟，出一張方桌，一桌酒佳肴，以及一個絕佳人來。

「你們來了。」慧貴妃淡淡道，頭上牡丹盛艷的大拉翅，耳上東珠墜，手臂上纏著翡翠珠串，上五錦緞，珠寶氣，貴氣人，若說往日上有什麼缺陷，就是氣勢過於鋒芒畢，如今略顯蒼白的臉給添了一惹人憐的弱，於是完無缺，絕世無雙。

就連兩個子，也被的所懾，半天纔回過神來。

高寧香好奇：「大姐，你不是病重嗎？怎麼一點都瞧不出？」

高寧秀用力扯了一下：「不得無禮，要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高寧香立刻改了口，「整個紫城都在傳說，您了重傷，臥病不起，可妹妹瞧來，還是和以前一樣，艷不可方。」

慧貴妃微微一笑，示意坐過來，然後親自為斟了一杯酒。

「二位妹妹，本宮的確傷得很重。」慧貴妃又為高寧秀斟了一杯酒，「就連穿上這服，都花了整整一個時辰，隻略坐一坐，已是汗重，渾抖。」

高寧香驚駭：「娘娘，真的那麼疼嗎？」

慧貴妃微笑：「本宮每次呼吸，都如鋼針骨，痛不可當，每走一步，就如走在鋒刃之上，鮮淋漓。」

高寧秀憂慮地說：「咱們都是一家人，娘娘不必著急宴請，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慧貴妃：「本宮時日無多，不能浪費了。二位妹妹一定好奇，本宮為何要請你們宮。」

高寧香：「娘說你是……」

高寧秀扯住：「住口！」

高寧香心直口快：「本來就是嘛，娘說了，高家的恩寵不能斷，既然姐姐現在子不了，就得挑選新人代替！」

高寧秀瞪了一眼，心中恨鐵不鋼，花花轎子要人抬就算事真是如此，上也不該這樣說，慧貴妃多囂張跋扈一個人，惹惱了，原本能的事，都要不能了……

悄悄踩了不爭氣的妹妹一腳，高寧秀略帶忐忑地著慧貴妃，正想著要如何補救，卻聽見慧貴妃一聲長嘆：「母親說的是啊。本宮眼看就不了，當然要從兩個妹妹之中，選出一個最合適的，代替本宮伺候皇上，延續高家的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