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裝了假腳趾頭的阿冥，徹底變得開朗起來，他回國後，去做了許多曾經想做，卻又不能做的事。

第一件事，玩板。

第二件事，穿得像隻花孔雀一樣，跑去最多的十裡香商業街，故意在街上走來走去，吸引那些孩子們的注意力。

他這般新鮮了一段時間，才漸漸地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後，阿冥又恢復了他算命先生的老本行。

方善去讀書的日子，他就扛著自己的工，去神街擺攤。

天氣進深秋，喬森打電話邀請方善週末帶著哥哥一起去郡市玩。喬森前段時間，一直全球各地四飛，好不容易歇下來，他也想陪陪孩子跟老婆，就讓方善兄弟倆過去。

方善帶著阿冥去了，去的時候，方子愷跟方陶然也跟著起了。

兄妹四人到了喬森舅舅的熱款待，晚上，他們在一家號稱郡市唯一一家真正五星級西餐廳裡，吃了一頓味道不錯但貴得離譜的晚餐。

吃完飯，回了家，方善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看見了喬森。喬森坐在客房那張床的床尾，他抬頭看了眼上隻圍著一條浴巾的方善，笑著說，「善善長大了。」

方善讓他等會兒。

他拿了服，去廁所換服。

換好服，方善出來，家舅舅似乎有話要說，就問舅舅，「舅舅你要跟我說什麼？」他以為舅舅是要跟自己討論阿明的事。

喬森卻說，「阿冥回來了。」

方善角彎了彎，嗯了聲。能找回阿冥，方善很開心。

喬森又說，「一直以為那孩子死了。這麼多年過去，該吃的苦，也吃過了。善善，你也長大了，你…你能不能去看看？」

聞言，方善微僵，表略冷。

喬森見方善目明顯很抗拒，他心裡一酸，才說，「我上個月空去看了一次，的狀況很不好，越來越差，近年來總是生病，我擔心，沒幾年可活了。」

方善目終於生了一些變化。

「你希我去看麼？」方善沒有拒絕喬森，但是也沒有同意。他著自己的舅舅，他說，「舅舅，你應該知道的，我對沒有什麼。在我還不記事的年紀，就獄了。等我長大了，我的生活裡已經習慣了沒有。」

「一想到我跟阿冥兄弟兩人分開這麼多年，都是因為的錯，我心裡其實很恨。舅舅，你認為，我會同意去看嗎？」

喬森被年的話徹底給問住了。

喬森不是方善。

方善跟阿冥，都是害者。喬森要求方善去看一眼喬玖音，本就是強人所難。喬森腦海裡閃過最後一次看見喬玖音時，妹子那老得像是有六十多歲的臉，他心裡就難。

揪得慌。

妹妹如果沒坐牢，也會像笙笙一樣，人到中年，還得像朵花兒。

也是自己作死。

喬森說，「是舅舅強人所難了。」喬森嘆息一聲，拍拍方善的肩膀，就走了。

方善關了房門，把自己往床上一甩。他將一雙手枕在頭下，也在回味舅舅剛才說的那些話。舅舅說，的況很不好，應該是沒有幾年可活了。

要死了麼？

方善用枕頭將自己的腦袋藏起來，他麵對著枕頭，啊了幾聲。聲鑽進枕頭裡麵，就顯得悶沉起來。

第二天一早，方善吃了早餐，跟找到阿冥，讓他跟方子愷他們玩一天。

阿冥問他要去哪兒，去做什麼。

方善本來是想要騙他的，可是對上阿冥那充滿了關心的目，方善最後還是說了實話。「我去看看。」阿冥開始還沒有理解方善這話中的『』，指的是誰。

直到聽到方善說，「監獄就在郡市，我自己開車去。」

阿冥知道了『』是誰。他卻說，「我也想去。」

「不行。」方善一想到阿冥去看喬玖音，還傻乎乎地管喊媽的那個畫麵，心裡就怒不可遏。他去見，就是對喬玖音的施捨了，阿冥是斷然不能去見的。

那個人，沒資格再見到阿冥。

方善回拒的如此果斷，阿冥就知道今天自己是去不了了。他也沒再堅持，真要他去見那個人，他反倒不知所措。「那你去吧，開車慢些。」

「嗯。」

方善上了車，見阿冥一直盯著自己，他心中不忍。方善搖下車窗，他對阿冥說，「要不，你就跟我一起去，你坐在車裡等我？」

這話一出，他就看見阿冥的角上揚起來。

阿冥飛一般地跑了過來，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上車，扣上安全帶，作一氣嗬。方善笑著搖了搖頭，啟引擎，開車去了監獄。

到了監獄大門外，方善讓阿冥在車裡坐著等他，他自己這才下了車。

…

監獄裡，城牆很高。

今天，頭頂的天，據說很藍。哪怕是六十多歲的老嫗，在監獄裡服刑也是要勞作的。

喬玖音眼睛看不見，就隻能做一些最容易做的事。像是將紐扣按照不同的大小分類，這種隻憑手就能分辨出不同的小活，喬玖音做了很多年。

長年累月的勞作，導致喬玖音頭髮變白了不。將大的紐扣放進左邊的紙盒子裡，小的紐扣放進右邊。豎起耳朵，聽其他獄友講今天天氣有多好，適合去曬太。牆外那顆楓樹又紅葉了，那香山一定就更了。

從楓葉林的隙裡鑽出來的麗景象，隻存在在喬玖音久遠的記憶裡。喬玖音回想起年輕時候看過的一些景，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角還沒徹底勾起，又想起自己早已眼瞎，便又收起了笑容。

忽然，廣播裡麵有監獄警察在喊——

「編號0913，到會見室來一趟，有親人來了。」

喬玖音無於衷。

那廣播又響了一遍，接著，挨著坐的人推了推喬玖音的胳膊，說，「喬姐，編號0913，不是你麼？」

喬玖音放下手裡的釦子。

找的啊…

進來這麼多年，除了喬森，幾乎沒有人來看過。所以每次廣播響起，提醒有人來會見親人的時候，喬玖音都是不在乎的。

反正沒有人會來看。

以為是喬森，喬玖音起，在監獄警察的幫助下，去了會見室。

坐在凳子上，監獄警察將電話遞到手裡。喬玖音握著電話，將它放在耳邊，喊了聲，「哥？你又來看我了？」

方善盯著麵前這個麵目蒼老的人，心裡很震驚。他表也很複雜，有些淒涼，有些悲痛跟震撼。唯獨之前還深懷的恨意，在這一刻全都不見了。

這個蒼老的人，就是他的母親嗎？

傳說中，跟喬玖笙一樣好看的母親？

方善的呼吸聲通過電話，傳到喬玖音的耳朵裡。喬玖笙又喊了一聲哥，還說，「哥，你怎麼不說話？」

那人終於開口了。

他說，「我是方善。」

哐當！

喬玖音鬆開了手裡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