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恩澤萬代

“皇上何須自欺欺人，所謂征服，所謂秩序，不過是你為一己私慾所編製的藉口而已。讓你的名字萬古留存，一統天下的榮耀，這纔是你的本心吧。”

“大膽！”秦天然變。膽敢如此無禮，他的眼中還有冇有自己這個皇帝！恃寵而驕的臣子，往往得不到好的結局，難道以他的智慧，會想不通這個道理？

剛想要斥責他幾句，可當秦天和他那冷漠的眸子一，滿心的怒氣卻又消散無形。

畢竟，他是自己邊為數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畢竟，他為自己立下了不世之功。

畢竟，自己曾讓他心如死灰。

罷了罷了。

想到這些，秦天將嗓子眼的怒斥化為一聲歎息，道：“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冇什麼，隻是厭倦了這種生活而已。”唐安有些意興索然，瞇著眼睛向殿外，道：“不知道皇上在萬世榮耀之時，會不會想到那些葬西域的枯骨？就在一個月以前，他們的父母妻兒還在等待著親人歸來，卻殊不知他們已經為了所謂的‘大義’，為了你頭上的皇冠，早已把年輕的生命留在了黃沙之下。哪怕現在和妻相擁歡慶勝利的戰士，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又會奔赴沙場，走上和袍澤相同的老路。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同樣活在這世上，為何命運卻截然不同？而那些死去的人，他們甚至連自己為何而死都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秦天歎息一聲，道：“朕明白，經曆過與火的戰爭，會讓你對生命的意義產生扭曲的理解。但我相信以你的心誌，一定可以從影裡走出來。所謂一將功萬骨枯，為了大唐的明天，他們為國捐軀無比榮。有時候，死未嘗不是一種昇華。”

“不，你錯了。”唐安搖搖頭，道：“冇有人願意死，也冇有人喜歡戰爭。可當皇上您佈下這一盤棋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天下流河。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

秦天臉通紅，大聲道：“朕有什麼錯！哪怕冇有朕，難道紛爭就會停止、殺戮就會消失？唐安，你太天真了。爭奪乃是人的本，獲取利益的心會驅使人不斷地爭鬥。就算朕打造出一個太平盛世，幾百年後，還會有人親手撕碎這片山河，讓戰火在大地上重燃。朕不是戰爭的發起者，也不會是終結者，因為爭鬥，本就是曆史前進的本源！”

唐安並不否認秦天這番話的真實，因為戰爭的確是推曆史的催化劑。

從宏觀上來說，發戰爭推進天下統一民族融合的做法冇有錯。但從微觀上講，作為一個經曆過殘酷戰爭的個，對於那些痛失至親的人，戰爭卻猶如毒藥。

“好一句‘爭鬥是曆史前進的本源’！”唐安盯著秦天，指著遠方道：“就因為你的這番前進論，讓多人妻離子散？就因為你加冕的野心，多人買骨他鄉？你說戰爭冇有無辜可言，可你有冇有想過死掉的人和將死之人是不是無辜？為了青史留名，多人為了你的墊腳石！就在遠方，就在那裡，我的人一次又一次為我而傷，還有一個已經失去了記憶，甚至險些死掉！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誰！而們，就是我的全部！為了你的帝王夢，我卻一次次地讓們傷害！看看腳下吧，你踩著的不是青雲路，而是無數人的鮮！”

聽著唐安近乎發泄般的咆哮，秦天良久無語。

好半晌，他才歎道：“唐安，朕欠你的太多。不過你一定要相信，那些失去的東西，朕一定會千倍萬倍地補償給你！答應朕，和朕一起走下去，領略眾峰儘俯眼底的景，好麼？”

能讓一代大帝近乎哀求般的出言挽留，已經證明瞭唐安也價值，也及了秦天的底線。

唐安沉默半響，像是陷了回憶之中，喃喃道：“其實剛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時，麵對難能可貴的新生，我冇有太多的雄心壯誌，隻想安安靜靜地融其中，每一天空氣得芬芳而已。但造化弄人，老天爺讓我莫名其妙地捲到了這場紛爭當中，一步步走到今天，一步步心力瘁。唉！其實回頭想想，權利，**，地位，金錢……這些東西像是餌，讓人們醉生夢死，甚至忘了自己是誰。可是收穫了這一切又能如何呢？你還是你，我還是我，每一天我們沐浴同樣的，百年後我們同樣化為一培黃土。”

秦天無法理解唐安的心——對於一個兩世為人的人來說，很多東西早已看。走到今天，也隻不過是看得更為通而已。

而秦天不然。他的份，他的地位，他的曾經，都決定了他冇有回頭路可走。隻有登上至高無上的權力巔峰，才能讓他實現自價值。

兩種不同的人生，註定了二人無法理解彼此的苦衷。

唐安想通了這些，自知再說下去，也無法化解他心中的執念，乾脆微笑著搖搖頭，道：“皇上，草民累了，想要歇歇了。”

如果旁人請辭，秦天也許不會執意挽留，可唐安不同。

他是自己的心腹，他有著治世之才。他籠絡人心的本事、天馬行空的想象、顛倒黑白的口才，都註定了他會在天下大融合的過程中為自己最大的助力。

這樣的人才，秦天豈能眼睜睜地任他溜走？

“唐安，朕已經好話說儘，你切莫不識抬舉！”秦天聲音有些冷。既然肺腑之語無法讓他懷，便隻能用帝王之怒了。“無論如何，你必須留在朕邊！至於請辭——朕不準！”

“皇上，這恐怕由不得你。”唐安冷冷一笑，在秦天尚未明白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的空檔，又說道：“你難道冇發現，我來到這大殿，冇有任何人通傳麼？”

經他這麼一說，秦天幡然醒悟：為何他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門外的太監冇發出任何警示呢？

唐安冇有解釋，而是雙手爪微微下。然後，秦天便看到了讓他大驚失的一幕。

正殿那一方方磨得發亮得石板，猶如被無形的勁氣所牽引，隨著一道道裂紋裂開來，延續了幾個朝代的厚重石磚竟然碎裂無數石塊，從唐安腳下慢慢升到了半空之中！

這畫麵太過匪夷所思，讓秦天睜大雙眼，心中驚駭莫名。

唐安似是很欣賞秦天這種離掌控的表，微微一笑，雙掌驟然前推！

“嗖嗖嗖！”

石塊猶如最犀利的暗，猛然對著秦天所在的方向飛去！

秦天大駭，趕忙閉上眼睛。這一刻，他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如果將一代天驕的他死在最信任的臣子手中，看不到未來天下大同的盛世，該有多麼憾。

過了半晌，大殿沉寂下來。

秦天試探著睜開眼睛，這才發現石塊著自己的飛掠而過，並冇有真的要他命。可那與死肩而過的覺，卻讓他記憶猶新。

“死過一次的滋味如何？”唐安微微一笑，道：“忘了告訴你了，我已經得到了稷下學宮魏中天的真傳。如今慕大師與淩教主雲遊天下，魏前輩壽終就寢，三大宗師已經為曆史。而現在，新的三大宗師分彆是我，還有我的兩位老婆。”

這番話說的很含蓄，潛臺詞卻十分明顯：以我們一家人的本事，悄然潛皇宮，在酣睡之中取人命就如探囊取一般。我想留，冇人能趕得走。我想走，也冇人能留得下！

秦天赫然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了。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見唐安轉要走，滿臉都是不甘。可他自知無法再以命之危相要挾，隻好轉為懷，大聲道：“你有治世之才，難道打算讓中所學白白浪費？待到這天下一統，你就忍心看著一切百廢待興而無於衷？看著難民捱而不為所？”

唐安應聲頓住步子。

他知道，秦天想要利用他心的子，試圖做最後的挽留。誠然如他所說，唐安的確於心不忍，可有些事未必一定要在朝堂才能實現。作為天外來客，他有能力短大戰結束的疲敝期。

“我會繼續為百姓們謀福祉，卻不是在這裡。”唐安微微一笑，微微扭頭道：“皇上，保重。”

說罷，他毅然決然地踏了充滿明的世界，猶如一條回到大海的魚兒。

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秦天心中慨萬千。他知道，自己永遠失去了一個可以托付、也值得信任的人。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無憾地想：或許，千古帝王永遠都是寂寞的吧。

可是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無怨無悔！

彷彿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念，他轉便要走上臺階，坐到那方象征權力的寶座之上。可是回過來，他卻看到了那些嵌牆壁的石塊。

無數的石子，在諾大的牆壁上拚湊了四個醒目的大字，讓秦天駐足良久，默默無語。

上麵寫的是……恩澤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