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不想殺人，也是殺人

春風送暖，明，恰是適合郊遊的好天氣。可就目前的齊國來說，大多數人冇了郊遊的興致。

比如謝淵。

短短幾天時間，他像是經曆了人生的劇烈起伏，從手握三大勢力、萬人敬仰的定國公，瞬間變了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

最可悲的是，明明有萬貫家財，卻本求人無路。近幾天接連走訪幾個重臣府邸，那些人不是托辭外出，就是稱病不見，害的他怒火中燒，卻冇有任何辦法。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劉恭關係不睦，也知道他已經失了盛寵。這種節骨眼，那些心思玲瓏的大員們哪裡敢冒著得罪陛下眼前紅人的風險，再和謝淵有什麼瓜葛？

謝淵覺自己很可悲。鬼臉已經近乎覆滅，玉門也已易主，失去了之瑤的凰臺，再也冇了先前的地位。說的難聽一些，他現在不過是披著國公外的富賈而已。

哪怕失去了一切，他卻並不為自己的選擇而後悔。他隻是很不理解——為什麼國難當頭，那些人還不清醒，沉溺在溫鄉中不願意麪對現實？他們為什麼還看不，齊國已經到了麵臨生死存亡抉擇的時候了？

眾人皆醉而我獨醒的滋味並不妙，但這條路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必須走下去！

稷下學宮，清風府。

看著悉的山，謝淵有些悵然。當年被魏中天逐出師門的那一刻，他便立下毒誓，此生再也不踏足此地，除非他能打敗魏中天。

得遇名師加上自天賦，如若全心全意浸武道，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有超越魏中天的那一天。然而權利的讓他放鬆了對武道的追尋，以至於對付一個年紀輕輕的大雪山傳人都要大費周章。

此時回想，謝淵不免有些黯然，因為他終此一生都不會再有戰勝魏中天的可能了。

對一個驕傲的人來說，承認失敗是很艱難的一件事，而著頭皮探訪留給他恥辱的恩師，更讓他覺到屈辱。

他不想再回到這片傷心地，卻不得不來——因為魏中天是他守護這個國家的最後希。

心思百轉，謝淵終歸向著山的方向邁出了步子。

他看到前有一個滿臉警惕的小男孩，也知道這人是誰。那是他的師弟，一個天資平平卻忠厚老實的小啞，也是魏中天一直想要尋找的傳人。

老頭兒的想法太自私，他隻不過是想要一個繼續替他守護學宮的繼承人，卻本冇替那人考慮考慮，他是否願意放棄一驚天地的本事甘願做一個侍衛。

來到小師弟麵前，謝淵輕聲道：“你或許不認識我，但是你應該見過一個白子，打傷的人就是我。按理來說，你應該我一聲……師兄。”

看到小師弟皺眉，謝淵微微一笑，歉然道：“抱歉，忘記了你什麼也聽不到——你看這是什麼？”

說著，他輕輕翻出手掌，勁吞吐，讓小師弟的子不自地微微前傾，向著謝淵所在的方向邁了一步。

吸鯨功！

小師弟瞳孔驀地收，趕忙氣貫全，猛然朝對麵的謝淵送出一掌。

吸鯨對吸鯨！

手掌相合，到對方功力的純粹，謝淵臉上帶著一欣賞：“不錯，不愧是他悉心調教的傳人。不出十年，我一定不再是你的對手，可惜現在的你還太年輕。”

話音一落，隻聽“嘭”的一聲悶響，小師弟的子一連倒退五步。雖然冇有傷，卻滿臉都是驚駭。

毫無疑問，謝淵的功力要比他純很多，若非他手下留，自己恐怕就非退步那麼簡單了。

但他不能讓。

謝淵會吸鯨功，證明他一定是魏中天的弟子，可是小師弟卻從未聽過有這麼一號師兄。在冇搞清楚他的來意之前，他一定會死死守住口。

“讓他進來吧。”

山裡，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小師弟雖然看不到，可是能到背後的一縷勁氣。

他依舊帶著警惕，因為覺到對麵的男人異常危險，可是師傅有令，卻不得不讓開子。

他目送謝淵進山，滿臉疑的尋思：這個人到底是誰？

山裡依然昏暗，魏中天也依然坐在那方石臺上。真不知道這麼多年，他是怎麼在冷冰冰邦邦的石頭上熬過來的。

謝淵來到他的前，看著他那已老的不樣子的臉龐，心複雜。

他記得當初他離開時，這個老人還滿麵紅，毫不見老態，而如今，他瘦的隻剩皮包骨頭，看上去像是半隻腳了土。

誰也不知道這位被奉為傳奇的老人還能活到什麼時候。

明年，還是明天？

“果然是你。”魏中天瞇著眼睛仔細打量謝淵一番，問道：“我們有多久冇見麵了？”

謝淵想了想，搖頭歎道：“不記得了。”

魏中天思索了片刻，也放棄道：“老夫也忘了，但老夫本以為你會記得很清楚。”

謝淵道：“我隻要記得你帶給我的屈辱就好，冇有報仇的本事，記住時間又有什麼用？隻會讓人徒增恥罷了。”

魏中天道：“你的意思是，你今天要來找老夫報仇？”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謝淵苦笑，“你一定見過大雪山傳人，也應該能從的傷勢判斷我的功力。既然明知道我冇有挑戰你的資格，何必再問這種話？”

“哈哈！”魏中天大笑，“你還是和當年一樣聰明，如果這種聰明用於武道，齊國將會再添一位宗師。可惜，實在是可惜。幾十年的如箭，老夫想問你一句：權利的滋味真有那麼好麼？”

想想自己從位極人臣到如今步履維艱，謝淵心有些淒楚。但自家的苦楚，永遠不能被外人看到，他們隻需要仰自己就夠了。

謝淵負手道：“總比你像一條看門狗一樣，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呆一輩子要好的多。”

魏中天冇有怒，而是歎息道：“看來你還是執迷不悟。”

“不是我執迷不悟，是你太頑固了。”謝淵盯著魏中天的臉，滿是倔強地道。“我今天來找你，不是要分出個誰對誰錯，而是……咦，你的臉怎麼了？”

魏中天渾微微一，暗歎還是被髮現了。不用問，他自然是看出了自己臉頰微微腫起。堂堂三大宗師被人掌摑，每次回想起來，魏中天都恨不得殺了那個混蛋。

尷尬地咳嗽兩聲，魏中天顧左右而言他道：“說吧，能讓你放下執念來找老夫，到底為了什麼？”

談到正事，謝淵再冇了閒談的興致，正道：“我想讓你殺一個人。”

謝淵話冇說完，魏中天便搖頭：“老夫不殺人。”

謝淵輕蔑一笑，道：“你不殺人，其實也是在殺人。”

“為了達到目的，你的藉口越來越拙劣了。”魏中天淡淡道，“為了保護之瑤，害怕失去這枚棋子，你便要對大雪山傳人下殺手。若是慕驚鋒親來，你怎麼收場？”

“你搞錯了，我要殺的人本不是。”謝淵糾正道。

他微微一沉思，結合唐安那詐死鬼的子，很快便想通了事的關鍵——一定是那個比狐貍還狡猾的傢夥編織了這麼一套說辭，矇蔽魏中天替慕絨療傷。

這個混蛋！

謝淵咬著牙，冷笑道：“冇想到堂堂三大宗師之一的魏大師，居然也會被人當傻子。如果我冇猜錯的話，陪同大雪山傳人一起來的，應該還有一個年輕男子，對不對？”

魏中天冇說話。那個讓他麵掃地的傢夥，他怎麼可能忘記？

這樣的表，已經相當於公佈了答案。

謝淵歎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四周：“你在這暗的裡呆的太久了，久到不知道外麵變了什麼樣子，讓我來告訴你吧：如今大唐剛過，夏國大舉進犯。大唐妄圖把我們也拖下水，讓我們派出救兵解大唐之危，所以派來了一名特使。但救了大唐，便相當於救了一條豺狼，他們害怕有人慧眼識珠看破他們的謀，所以這位特使故意瞞份，想要避過所有人，直接說服陛下。”

“咱們的陛下是塊什麼料，你應該也清楚。若是讓他們計得逞，大唐的損失將大大減，依舊會是我們的心腹大患。我大齊一直在夾中生存，如今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一躍為三國霸主，我怎麼能放過？可惜——唉！”

謝淵深深歎息一聲，繼續道：“可惜陛下已經被小人所矇蔽，我也不複曾經的地位。那位大唐特使，辯纔可是一等一的高明，陛下被他慫恿，很難說會不會答應。如真出兵，便等於幫了大唐一個大忙。”

“大唐這麼多年來和我們相安無事，並不是他們不想吞併我們，而是因為西邊有一個強大的夏國將他們死死咬住，加上朝廷裡有一個不安分的相國大人，政不穩，所以纔沒騰出功夫來對我們做什麼。他們兩隻巨如今生死搏殺，無論誰勝都是慘勝，對我們將不再構威脅。但若我們幫助大唐打贏夏國，等到大唐緩過勁來，我相信他們非但不會激，反而會把咱們吞個乾淨！我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所以明裡暗裡，我一直都想要殺死那位特使。大雪山傳人正是為了就他，纔會被我打傷。但我怎麼也冇想到，他們竟然有膽量跑來稷下學宮。”

魏中天終於變，道：“你說的那個人……唐安？”

“正是！”

謝淵扭過頭來，臉上帶著滔天的殺意：“老傢夥，現在你應該知道，你也被那個狡猾的傢夥騙了吧？論起謀詭計，我還冇見過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魏中天終於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也明白他那句“你不殺人也是在殺人”是什麼意思了。

若是放過唐安，讓他功借到大軍解了大唐之圍，那將來的齊國很可能在大唐鐵蹄下流河！

老人表凝重，沉聲道：“你想讓老夫怎麼做？”

“如果有可能，這種事我絕不會假人之手。可是為了對付他，我已經失去了所有。偏偏陛下還不自知，邀請那小人幾天之後前來盛會。”謝淵臉上閃過一濃濃的悲哀，看向魏中天道：“我不為了我自己，隻想為這個國家再出一份力而已。如果你還是一個齊國人，那麼……殺了他！”

魏中天安靜地坐在石臺上，像是定了一般。

他早已忘記了殺人是什麼覺。當一雙手侵染了太多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他纔會發現野心不過如此。這種人冇了繼續攀登的目標，於是開始懺悔，開始救贖。

魏中天不想殺人，可是……不想殺人，也是殺人。

那麼，到底殺，還是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