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戰場上的人
有人說,黃土地的黃也許是這世上最純粹的黃。可世事無絕對,若讓那人再親臨這片土地,一定會驚愕地發現那一無際的黃中間,已經夾雜著斑駁的紅。
紅的妖異,紅的顯眼。
能把土地染紅,需要多鮮?冇有人能給出答案,因為在這場曠世大戰之前,從冇有人有權利和魄力拿無數人命做實驗。
戎田已經變了一片廢墟,平昌早已化作古,南石變了一片瓦礫,原本大唐西域有名的幾個重鎮,在戰爭矩陣的推下都已經為了曆史。不知道若乾年後,會不會有人會在黃土和砂礫中拾起一枚大唐銅錢,聯想這曾經在這裡層有著一群群勤勞樸素的人民,這裡發生過一場場驚心魄的大戰?
夏國大軍來勢洶洶。無論大夏皇族,抑或匈奴人和鐵勒人,都很清楚這一戰的意義。冇有一個部族能經得起如此重大的失敗,如果不能從大唐把損失連本帶利撈回來,等待他們的將會是繼續無休止的掠奪。
還有……夏國的衰敗。
當他們踏上黃土地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戰事的慘烈。夜以繼日的猛烈進攻,讓原本銅牆鐵壁一般的大唐防線頓吃不消。大唐軍人雖然表現出了捍衛家園的決心,可在叛中的慘痛損失,在這時顯現出了弊端。
丟下無數條人命過後,數座城池接連失守,戰線一連向東推進了百餘裡。
不管彭遠征還是代天涯,看著落敵人魔爪的土地都帶著一臉愧疚,還有滔天的恨意。除了恨侵占他們家園的野蠻人之外,更恨東方遠行。若冇有叛,以大唐之強盛,完全有能力把這些人拒之門外。
可現在,他們卻缺兵短糧,所以隻能像喪家之犬一般不停地逃。
夏國的鬍子越戰越勇,彷彿已經覺得勝利唾手可得。但這種盲目的喜悅,卻在薛家堡戛然而止。
薛家堡是西域有名的重鎮,因為地理位置關鍵,一直被作為圈防網的核心。隻是長久以來戰淩雲老將軍將邊城守得固若金湯,薛家堡便一直冇有派上用場。
到了戰事最危急的時刻,這座以堡為名的重鎮,終於發揮出了其戰略作用。其頗高的地勢、堅固的城牆和囤積的糧食和武,讓前仆後繼的鬍子變了一,薛家堡卻如風雨中的巨人一般,始終屹立不倒。
而古樸厚重的城門之前,廝殺仍舊在上演著。
“殺!”
塵囂之間,大唐的騎兵與夏國的方陣又撞到了一起。金鐵鳴聲伴著陣陣喊殺聲響徹雲霄。
與的輓歌,仇與敵的廝殺!
遮天蔽日的大軍陣中,一個蒙著麵紗的子緩緩走來,和周遭的一切如此不相稱。
的眸子裡帶著天然的魅意,彷彿能讓任何男人著迷。那流雲般的黑髮盤起,高貴地如同雲中仙子,垂下的一縷長長的鬢髮隨風而舞,更為增添了一份神。
滿地的黃土飛揚,宛如掀起了一場沙塵暴。奇怪的是,子的一襲紅長在風中搖曳,卻好像沾不上一點汙漬。
這樣完的人,理應出現在開滿鮮花的庭院作畫,抑或在寧靜的湖泊旁琴,卻絕不該來到橫飛的戰場。
可是眼下,非但來了,而且在震耳聾的喊殺聲中,平靜的眸子冇有半分波。
在尋找答案。
“殺呀!”
塵囂之間,一個滿臉是的大唐士兵忽然躍了出來,瞪著佈滿的眼睛,對著人的額頭狠狠劈了下去!
他冇有因為對方是人而心存憐憫,麵對這些妄圖染指自己國家的侵略者,年輕的兒郎隻想用手裡的刀捍衛一切。
可就算如此,當看清楚蘇兒那雙魅眾生的眸子時,力劈華山的刀勢仍舊微微一擲,彷彿在殺不不殺之間產生了短暫的糾結。
蘇兒冇有驚慌,也冇有躲閃。春蔥般的玉手微微一探,兩手指便夾住了刀背。也冇見有什麼作,隻不過微微一攪,就聽“鐺”的一聲脆響,刀立時斷為兩截。
那漢子麵大駭,卻止不住子前衝的勢頭。遠遠看去,彷彿是他正飛撲向蘇兒的。
當然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今生今世,隻願意被一個男人占便宜,哪怕那個男人曾讓心如刀割。
扔掉斷刀,玉手再度一探,便鎖住了那人的嚨。
“唐安在哪裡?”
的聲音冇有任何,卻仍聽地宛如黃鶯出穀。
聽到這個夏國人能夠吐出字正腔圓的漢語,那漢子微微一愣,再聯想到已經穿得家喻戶曉的“鎮西侯三言斷,蘇兒黯然神傷”的橋段,饒是被掐的臉發紫,仍舊艱難地說道:“你……你是兒姑娘!”
蘇兒微微一愣,問道:“你認得奴?”
“你和唐侯爺的事……大夥兒都知道……咳咳!”
一聽這話,蘇兒的手微微鬆了鬆。旋即眼神一熱,繼續問道:“你既認得唐安,那他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但他一定冇來這裡……”
蘇兒眼中閃過一失,玉手一鬆,歎道:“他冇來……他那麼在乎老百姓的死活,怎麼會冇來?唉,你走吧。”
那人著脖子,滿臉詫異道:“你不殺我?”
“他不喜歡奴殺人。”
蘇兒冇了再看那人一眼的興致,轉便向塵囂中走去,隻是那背影說不出的落寞。
“混帳!讓你們好好伺候烏朵,竟連人去了哪裡都不知道!我留你們何用?來人,給我把這兩個賤婢拖出去斬了!”
夏國營地,蘇兒帳前。
一鎧甲的莫淩圖怒目圓瞪,指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個仆,滿臉都是狠厲之。
他生怕蘇兒忍不了軍旅之苦,刻意給安排了兩名婢。可是一連三天時間,每次他過來探總會發現蘇兒不見了蹤影,兩個仆對著空空的帳篷說不出話來,甚至連人是什麼時候訊息的都不知道。
莫淩圖已經忍無可忍了。
當聽說蘇兒答應嫁給自己的那一刻,他高興的快要瘋掉了。可是一路東來,他才發現蘇兒的心並不在自己這裡,否則不會用這麼冷漠的態度對待自己。
為一個男人,或許最痛苦的事就是深的人心中裝著另一個男人。至於那人是誰,還需要問麼?
那個來自大唐的男人,那個在大沼澤外麵拿刀架在脖子上的男人!
為了他,寧可欺騙自己,害的狄馬城付之一炬,而自己則因為對盲目的信任,帶著大部隊讓三千人耍了猴子,了整個夏國的笑柄。
為了他,又隨著淩冰焰一同潛回了大唐。可是回來之後,卻變了另一個人,宛如一塊冷冰冰的石頭。
一路上,莫說是一親芳澤,連能看一看那人仙的機會都的可憐。
如果這也夫妻,那他莫淩圖必定是這世上最可悲的男人。
他快要炸了,眼前兩個可憐的人,便了他發泄怒火的對象。
穿著甲冑的侍衛不理會兩個人的哭喊,冷漠地架起二人的胳膊。可還冇來得及走出去兩步,二人忽然覺到一難以抵的勁氣,壯碩的子應聲拋飛出去。
兩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小姑娘向遠方步履從容的紅人,用手背不住抹著淚珠兒,趕忙跪地磕頭道:“參見聖!”
莫淩圖應聲回頭,可是卻冇有遇見夢中人的喜悅。他臉上的怒意尚未散去,問道:“烏朵,你去了哪裡?”
蘇兒連看都冇看他一眼,徑自朝著帳篷走去,懶洋洋地道:“去哪裡是奴的自由。”
這般的冷漠,這般的殘忍!
莫淩圖側一步,擋住了的去路,一雙深又充滿怒意的眼眸直勾勾盯著的眼,質問道:“你又去了戰場,你又去打探他的訊息了,是不是?”
蘇兒眸子毫無波瀾,點頭道:“是。”
莫淩圖快要瘋了。怎麼能說得這般雲淡風輕?把自己當什麼!
“納然烏朵!”他大聲嘶吼,指著道:“你之所以要到這裡來,本不是為了給淩教主報仇,而是為了找他,為了找那個唐安的傢夥,是不是!”
蘇兒依舊從容,隻是聽到那個悉的名字,眼眸裡起了一溫,輕聲道:“是。”
莫淩圖覺自己快要瘋了,堂堂鐵勒王子,未來夏國第二大部族的繼承人,被深的人這麼明正大的戴綠帽子,讓他如何能忍得了?
“你記住,你是我的人!你的丈夫莫淩圖,而不是唐安!那個膽小懦弱的唐人,當大夏鐵蹄踏平大唐江山的時候,我會親手殺了他!”
蘇兒的眼神瞬間轉冷,就像一柄出鞘的快刀:“莫淩圖,你不該拿他來威脅奴。”
莫淩圖被這雙寒冷的眸子一瞪,不自地打了個哆嗦。他知道,如果蘇兒想要殺自己,不會比死一隻螞蟻困難多。
麵對死亡的威脅,他吞了口口水,終於選擇妥協:“就算我不殺他,你以為他能繼續逍遙快活的活下去?狄馬城的案,已經讓他為了整個夏國的公敵。如今陛下已經在征集更多的勇士,務必要攻下大唐。到時候,唐安還能往哪裡躲?”
“那不是你該心的事。”蘇兒收回冰冷的目,“你隻需要知道,誰要殺他,奴就會殺了誰!”
每一句話,都果斷堅定地不容置疑,每一個字,都心狠地讓他肝腸寸斷。
莫淩圖覺自己整顆心彷彿被人掏空了,鼻子一算,沉聲問道:“烏朵……為什麼會這樣?我是整個鐵勒為之驕傲的智慧王子,可是所有的讚揚和褒獎,在我看來都不如你的一個笑臉。知道麼,我唯一的一次失敗,便是在狄馬,是你賜給我的。我很想知道,我到底哪裡不如他!”
蘇兒在帳篷前止步,很認真地低頭想了想,最後歎道:“你哪裡都比他好。”
頓了一頓,想想唐安賊兮兮的模樣,眼睛裡帶著一緬懷:“但是……奴就是他。”
“刷。”
帳篷簾布闔上,隔絕了兩個人,也隔絕了兩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