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報》報館裡,範寧遇到了朱佩的姑母朱潔。書趣樓()
「阿姑怎麼會在這裡?」
「我還問你呢!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下午,今天正好有點事來報館,上次的活字印刷怎麼樣?」範寧笑問道。
「還在不斷地改進,不過和從前相比已經好了很多。」
朱潔讓手下拿出一副銅活字,放在桌上,範寧取出一枚『國』字,造得非常細微,堪稱藝品,背後是綠,這是據音律來分類,不過前麵卻有一小圈金,範寧有些不解。
朱潔笑了笑道:「金圈表示最常用的字,銀圈是次常用的字,黑圈是不常用的字,最常用的字我們造了幾百副。」
「為什麼要造這麼多?」
「這是用活字最大的問題,一篇文章中同一個字往往會出現十幾次,我們一張報紙十幾篇文章,你怎麼辦?」
範寧點點頭,這個問題他倒沒想到。
「隻能這樣解決了,最常用的字盡量多備,像用得最多的『之』『的』等字,我們都備了一百多個,像副刊的廣告,盡量格式一致。」
範寧嘆了口氣,「活字還是太麻煩了。」
「其實還好,關鍵是練,配字師一旦練了,一個時辰就能配好一張版麵。」
朱潔見左右無人,便低聲音道:「我們平時要養二十個雕版師,每人每天要付十貫錢,這還隻是工錢,現在隻需要兩個配字師,每人一天付三貫錢,雕刻的板子每天要耗費十幾貫錢,現在也沒有了,你算算,我們每天要省下多錢?我們辦報一直虧錢,現在居然賺錢了,這就是活字的功勞啊!」
兩人走出配字間,朱潔笑問道:「你今天來不會問活字那麼簡單吧!」
範寧笑道:「再過十天,我想去一趟北島,想招募一批移民同去,在你這個宣傳一下。」
朱潔微微笑道:「那我就給你出一個特刊,跟小範相公移民北島,怎麼樣?」
範寧嚇一跳,連連搖頭,「這樣不行,會被朝廷忌諱的,太骨了。」
「那你說怎麼做?」
範寧遲疑一下道:「我想做個含蓄一點的,比如在頭版頭條做個西夏戰役問答錄,然後就提到我打算去北島休假一個月,然後在最後你們加上幾句,若有興趣移民島,可以和報館聯絡,你們幫我接洽一下。」
「這是不是太含蓄了,會有效果嗎?一般想移民的人都隻看副刊的各種招募告示,對比各家的條件。」
「應該會有效果,另外在副刊也登一個大告示,小範相公的度假之地,然後用各種優的詞句來形容北島,前後呼應,效果就出來了。」
「完全沒有問題,那我們約一下,晚上我帶一名最得力的文編來你府上拜訪,然後明天中午就印刷出來。」
範寧點點頭,「我會等你們。」
次日中午,隨著《信報》的一篇文章刊登,京城百姓和滿朝文武才知道範寧已經回京,但同時要休假三個月。
大多數人對他休假表示理解,畢竟戰完遼國又戰西夏,近兩年時間都沒有休息,他是該好好放鬆一下,但還是有不人對範寧的休假到了一種異乎尋常的意味。
知政堂,富弼放下報紙問韓絳道:「範寧這是要做什麼,要當甩手掌櫃嗎?」
韓絳苦笑一聲道:「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麼,或許他真的想休息一下。」
「放屁!」
富弼罵了一句話,「你比他大二十歲,你都沒休息,他想休息什麼?」
「要不富相自己去問問他吧!」韓絳無奈道。
「他今天來了沒有?」
一名從事連忙道:「小範相公今天來過了,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房?」
富弼心中惱火,拾起報紙便向範寧的房走去。
範寧的房是一座小院,他在朝廷的職是同知樞院事,但實際上他也不管樞院的事,最多瞭解一下遼國的異。
富弼剛走到門口,正好遇到範寧從房間裡出來。
「富相公,嚇我一跳!」
富弼瞪了他一眼,指著手上的報紙道:「這是真的嗎?你要休息三個月?」
範寧笑道:「我正好要去吃午飯,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富弼哼了一聲,「灌醉我也沒有用。」
範寧啞然一笑,帶著富弼來到皇城旁邊的朱樓,這裡有一間特殊雅座,隔音效果非常好,一般都不對外,隻有數人可以使用,範寧就是其中之一。
富弼走進房間打量一下,房間的陳設優雅大氣,他很喜歡,便問道:」這間雅室不錯,我也常來這家酒樓,怎麼從不知道這裡?「
「這間雅室不對外營業,如果富相喜歡,我給掌櫃說了一聲,富相可以作為特殊使用者。」
「那好!你給他說一下,我很喜歡這裡。」
範寧讓酒保把掌櫃請來,片刻,掌櫃匆匆趕到,躬道:「請姑爺指示!」
範寧指了指富弼,「以後富相公來這裡請客吃飯,或者小酌,都可以使用這間雅室。」
「我明白了,我去記錄一下。」
掌櫃匆匆去了,範寧請富弼坐下,給他斟滿一杯酒,笑了笑道:「我確實要請假百天,想去一趟北島,太後和天子都已經同意了。」
富弼沉默片刻,「這和你不參加城式,是出於同一個原因?」
範寧點了點頭,「確實有點關係。」
富弼嘆口氣,「你怎麼把王安石得罪了?」
「富相為什麼這樣說?」
富弼沉一下道:「本來天子打算駕親征,去接西夏投降,這件事你知道吧!」
範寧點點頭,「我知道,本來我和韓相公都準備好了,但天子好像擔心疫病,便取消了計劃。」
「五十萬士兵都沒有得疫病,天子又擔心什麼?是王安石勸說天子別去,說是把投降儀式放在京城就可以了,天子之尊,不宜立危牆之下,天子被他勸服了,便取消了計劃。」
「這一招很毒啊!」範寧淡淡道。
富弼點點頭,「後來我才反應過來,讓你代表大宋接投降,看似把你拔高,實際上卻是給天子心中留下了影,說實話,你不參加凱旋城儀式,是明智的決定。」
範寧並不奇怪王安石對自己的敵視,王安石的很多改革都被自己架空,尤其青苗法和保甲法,是王安石改革的核心,卻被廢掉了,就算推出的很多變法都變了味,尤其自己提出的變法原則,必須要達朝野共識才能推行,這無疑給王安石的變法帶來極大掣肘,那麼王安石對自己的極度不滿也就可以理解了。
範寧又笑道:「既然富相能理解我,那我請假三個月,富相公又為何不滿?」
富弼搖搖頭,「你可能還不知道,文彥博準備改任文淵閣大學士,吳充出任河西路安使,王安石接任左相,曾公亮再次出任參知政事,蘇頌將任吏部侍郎,曾公亮是堅決支援變法,蘇頌也是變法支援者,你明白了嗎?」
範寧淡淡一笑,「那又能怎麼樣,很多變法已經沒有社會基礎,他再推行青苗法和保甲法,必然導致大規模土地拋荒,那個後果不是他能承得起。」
範寧見富弼滿臉憂愁,又笑道:「富相公不用擔心,現在的天子已經不是那麼好哄騙了,他會推行一些變法,但應該不會對大宋傷筋骨,有的時候讓天子遭遇一些失敗也是好事,以免他總覺得什麼變法都是好的。」
富弼默默點頭,「那你沒有什麼建議給我嗎?」
範寧沉思片刻,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名字:『呂惠卿』。
他對富弼道:「在蘇頌出任吏部侍郎之前,搶先把此人調去南大陸任定南知府。」
富弼雖然不太明白,但還是點點頭,「我知道了,還有呢?」
範寧又問道:「王安石接任文彥博之位,他的相位就空出來了,新任的參知政事有說法嗎?」
「現在還沒有決定,你有推薦?」
範寧點了點頭,「我走之前,打算向太後推薦歐修出任參知政事。」